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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不知珊冉,天涯何处(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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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在春颖冷淡的目光下,来雪被柳娘领了出去。因为又是一夜无眠,来雪的脸
色有些憔悴,柳娘对此似有不满,问:“昨夜没有睡好?”来雪点点头,默不作声地跟在柳
娘身后。
屋内已有三人在等候,其中一人便是彩云坊的老板,只见她左右两手都挽着一件衣服,
来雪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脚下迟疑了半步才进到屋内。柳娘在椅子上坐定,不说话只让其
他三人的目光在来雪身上打转,来雪被她们盯得有些不舒服,对柳娘道:“一个人做事总该
有度,我昨晚想了很久,这件事情我始终难以答应,所以对不起了柳娘,我该走了。”说完
转身便准备离开。柳娘不紧不慢,问:“你不想知道珊冉的下落了吗?”来雪稍有迟疑,道:
“我还会想办法的。”柳娘微微笑了,慢悠悠地说:“原来珊冉在你心里的地位也不过如此。”
来雪盯着柳娘的一双美目,似有无尽的嘲弄与不屑,拳头一点一点被握紧,被咬得血红的嘴
唇里吐出一句干涩的“好”。
柳娘把目光转向另外三人,其中一黄衣妇人站出来问来雪:“可会什么才艺?”来雪默
不作声,那人也不生气,耐心地问:“会唱歌吗?”来雪摇头,她继续问:“跳舞?”来雪硬
着头皮依旧摇头。那人无奈地看向柳娘,柳娘笑道:“那就什么也别做,就让客人这么看着。”
来雪的脸涨得通红,连忙道:“古筝我会一些。”那人只是摇头,来雪只能吞吞吐吐说:“那
么......跳舞也许能行。”柳娘扬眉,问:“刚才不是说不会跳舞吗?”来雪回答:“我确实没有
学过什么舞,只是会些武功而已。”黄衣妇人笑道:“看来姑娘是会舞剑了,这倒还算新鲜的,
那麻烦姑娘先舞一段,我也好知道怎么改。”
来雪后退几步,从袖中甩出了小玥刀,雪蟾如同飘逸的广袖在这不大的房间里舒展开来,
来雪尽力放慢每个招式的速度以便能让那黄衣妇人看清,待到来雪收起小玥刀,衣衫已经透
出了微微的薄汗。黄衣妇人的眼睛里有着兴奋,连说了两个“好”字,对着另一个蓝衣妇人
道:“看来我的工作只是教他如何将脸上的表情放得更加柔和些,其它的就要指望阿姚你了。”
阿姚绷着一张脸,对柳娘道:“我已经知道给姑娘上什么样的妆了,请容老身先走一步了。”
柳娘微微点头,道:“辛苦你们三个了,账房已经预备好了给各位的酬劳,待晗姑娘的事情
一结束,你们便可去取了。”又嘱咐那个黄衣妇人:“你领她下去吧,不要让我失望。”黄衣
妇人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她将来雪带到了舞房,将只看过一遍的招式用一种更加柔美的方式
在来雪面前诠释了一遍,来雪开始有些钦佩这个黄衣妇人。
花了几个时辰总算把舞蹈该有的神韵体态勉强学了下来,黄衣妇人便立刻将她带到了那
个阿姚的房间,彩云坊的老板也在里面,见来雪一进来,就把一件衣服放在她手里,道:“快
一些,不到一个时辰了!”衣服是蓝色的裙底和白色的纱衣,在胸前打了个同心结,样式简
约而飘逸,在来雪看来这实在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衣服了。在黄衣妇人的要求下,来雪将练
习的舞蹈又再练习了一遍,当她一抬手,不禁惊呼了出来,黄衣妇人一脸不满,埋怨道:“这
是什么表情?我刚才算是白教了!”来雪稍稍抬了一下脚,果然袖口和裙摆都有特殊的开叉,
只要稍一抬起,都可能露出手臂和腿,来雪的脸涨得通红,反抗道:“我不能穿这样的衣服!”
三人对来雪的话恍若未闻,阿姚更是将来雪压到梳妆镜前,自顾自地给来雪梳起了妆。阿姚
的妆化的很淡很轻,连头发也只是随意地散下,只有一串蓝色的流苏珞璎垂在耳边。另外的
两人似乎对这样的的妆容略有不满,只见阿姚命人将一坛子酒拿了上来,命令来雪:“喝下
去。”来雪一惊,想要反对,却碍于已经答应了柳娘听命于她们三人而乖乖将酒一点点喝了
下去。
春韵楼里,小阁间的纱幔都被挽起了起来,坐在里面的客人可以透过横跨整个大厅的红
色纱帘隐约看清台上的莺歌燕舞。今天的客人不同与往日,华服与美玉点缀其间,琼浆玉液
的芳香弥漫在杯盏的交替中,醉汉的嬉笑怒骂换做了儒雅得当的谈吐,巧笑颖眸的美人更是
将顾盼的妩媚依附在了那些飘若行云的年轻公子上。
一阵别样的丝竹响起,原本轻歌漫舞的舞娘慢慢地退下,留下一个空荡而独立的舞台,
台下变得静谧,客人试着用身体的一切感官来捕捉下一刻的变化。起先是屡屡的铃铛声,随
着碎而轻的脚步由远及近,纱后的身影从虚幻变得清晰,轻薄的纱幔被吹入厅间的微风扬起
微微一角,露出雪白膝盖上的小巧铃铛,铃铛又轻颤了一下,纤小的足尖点地,腰肢飞旋,
裙摆与长绫舞出水波涟漪,身子却忽然一颤,倾倒的一刻,明月纤足展开蓝色的衣裙,玉臂
由下而上划出优美的弧线,丝滑的衣袖顺着凝脂的肌肤滑落,露出一双柔软优美的手臂。双
臂由左右两侧打开,犹如一只翩飞的蝴蝶,极力平衡下的身体在空中停留一瞬便追求立定,
无措的脚步使得发间的络缨伴随着清脆的铃铛回旋在每一个客人的耳边,原本停下的丝竹声
又突然响起,台上女子的舞姿依然飘逸而又凌乱,犹如一片残破的花瓣漂泊在汹涌的河流中。
直至舞罢,依然没有人敢于触破沉静,从纱幔后伸出一双青葱素荑,挑帘而出,未过酒劲的
身子摇摇欲坠,不但颊染霜红,双眸也是梨花带雨雾气朦胧,慢慢地弓下身子有些卑微地道:
“小女子情鸢。”
老鸨出现,对着台下众人道:“想必规矩不需我多说,一千两起价,价高者可拥情鸢姑
娘一夜。”即使如何不清醒,来雪也知道她现在正在受的屈辱,她没有勇气抬起头来面对眼
前的一切,她只是胆怯地低着头期望一切快点结束,泪水在眼睛里盘旋良久,最终还是不争
气地落了下来。泪水变成刺激那些恩客不断提高价格的动力,好似一朵陷入污泥的莲花,谁
都想做第一个采折的人。柳娘在一旁冷眼旁观,良久才对身旁的阿姚三人道:“你们三人果
然是深谙那些男人的心理,越是纤尘不染的东西越是诱人。”三人都是浅浅一笑,看向台上
无助的来雪。
“一万两。”白衣公子轻打折扇,腰间的白玉带映衬他此时的笑容,亦是泽泽生辉。另
一男子扬手,张口:“一万五千两。”白玉公子笑言:“看来二叔是想和侄儿我一争高下了。”
又是一打折扇,高声道:“两万两!”先前出价的男子摇了摇头,口气似是在教育那位公子
:“侄儿既然那么喜欢这位姑娘,做叔叔的我也该让让,可是为叔的奉劝你一句,为个风尘
女子费个两万两实在不值,你可好好思量思量!”白玉公子依然面带微笑,回答:“侄儿知教,
已是考虑清楚了,今日只为得一佳人为红颜知己,砸千金不惜。”叔侄俩的一番对话仿佛已
是将来雪归之囊物的意思,可未料及忽然有人插嘴:“我说你们叔侄俩说完了没有,说完了
我可出价了。”所有人都转向那个突然插嘴的人,只见他伸出三只手指,一字一顿地说:“我
出三万两……黄金!”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出价人的大手笔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加之他
的口气又带有点那么不屑与调侃,老鸨不得不又问了一遍:“这位公子能否再说一遍?”那
人有些不耐烦,道:“我说三万两黄金!难道我说话那么不清楚嘛?”转而又想刚才那位白
玉公子道:“喂!你刚才不是说不惜砸千金也要得一红颜知己吗?那么你再出啊,你信不信,
我每次都可以翻你百来倍。”白玉公子被他说得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同他的二叔灰溜溜地走
了。
老鸨敲定,情鸢归那位出三万金的公子,来雪起身抬头,对上的正是麟淏那双光怪陆离
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