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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小目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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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三日酷刑之后,诏狱终于安静下来,因为指挥使大人病了。
魏倾裹紧身上两床厚棉被宛若置身冰湖之中,冬天是他最讨厌的季节。
寝殿里地龙烧得很旺,贴身侍卫小白穿单衣都嫌热,可魏倾就是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冷到牙齿打颤。
那种冷好像是从骨头缝儿里往外渗的。
前世他身体就很虚弱,比一般人怕冷,重生之后情形好像越发严重了,几乎出门一次冻病一次。
“小白,话都带到了么?”魏倾费力地睁开眼,声音虚弱,与诏狱里恶鬼似的复仇者判若两人。
小白撸胳膊挽袖子把第二只滚烫的汤婆子塞到魏倾脚下垫好,擦了擦额头上热汗回答:“殿下放心,反复说了三遍,眼见他们背下来我才从密道回府。”
小白是魏倾的贴身侍卫,也是他最信任的人。与前世一样,魏倾生病时,就由身形相似的小白代替他向镇抚司发号施令。反正镇抚司只认特制的面具和指挥使令牌。
昨夜剥完人皮,魏倾体力透支严重,只来得及吩咐将人皮灯笼挂到萧王府就晕了过去,是被小白抱回府中的。
“今夜萧显去醉花阁见北狄二王子,机会难得。”根据前世的记忆,魏倾迅速做出部署,让锦衣卫假扮成江湖高手于醉花阁暗杀萧显。
前世他太天真,太理想化,总认为邪不胜正,所有罪犯必须明正典刑。可萧显玩得太脏,脏到令人发指,虽然没看见最后的结局,可在自己这一回合,他确实输了。
邪确实胜了正。
所以重生一回占得先机,他必须比萧显更脏,以邪制邪,以恶惩恶。
顾虑到萧王党盘根错节的势力,魏倾思来想去决定让萧显死在江湖人手中,这样萧王党想报仇大可去找聚刀门,反正楚刃早已恶贯满盈。
借刀献魔!
一箭双恶!
“收到人皮灯笼,萧王府可有异动?”魏倾又问。
此计虽妙,可这毕竟是重生后第一次跟萧显对决,不能一击必杀,便会打草惊蛇。他必须了解对方的状态,随时调整暗杀计划。
小白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看向魏倾,魏倾不喝,他就不回答。两人安静地僵持了一会儿,魏倾举白旗投降,勉强起身喝下,皱着眉听小白道:“没什么特别的动静。天还没亮,王府管家去沈宅报了案。之后沈千严亲自去了一趟萧王府,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沈千严么?
果然如魏倾所料,萧显傲慢根本没把江湖人放在眼中,只例行向五城兵马司报了案。
而这位五城兵马司指挥使黑白两道通吃,看见人皮灯笼自然会想起聚刀门。等萧显一死,这屎盆子就结结实实扣在聚刀门头上了。
喝下苦药汤,魏倾感觉身上有了暖意,开始犯困。
“殿下受了风寒好生歇息,我去萧王府外盯着。”
小白给魏倾掖好被角,迟疑了一下,“圣上只说让殿下调查萧王谋反,并没说要杀了他。如今调查还未展开,殿下就急着除掉萧显,万一事后证明他无罪,如何向圣上交代?擅杀功臣,可是死罪,殿下是否再考虑一下。”
“当初先帝薨逝,萧显无诏回京已是死罪。父皇念其战功,未置其罪。萧显非但不感激,反而推说养伤常住京城,亦拒绝交出北境兵权,与谋反何异?这等不忠不义之徒,父皇心慈手软,我却容他不得。再说萧显盘踞京城五年,不知笼络了多少朝臣,调查罪证谈何容易!等镇抚司查到罪证,怕他早已反了!”魏倾耐心给小白解释。
对上小白疑惑的目光,他无力地摆了摆手,“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从前天重生醒来,魏倾就知道小白心中生疑。二十岁的傻白甜皇子和二十五岁死过一回的镇抚司指挥使,除了身形容貌,早已没有相同之处。
关于自己性情突变,魏倾在小白面前没有掩饰,也不打算解释。
镇抚司本来就是人间地狱,在里面待久了,人早晚变成鬼。魏倾寄希望于小白自己悟出这一层,他没时间解释。
如今他心中眼中只有一个目标。
——干掉萧显!
借着药力迷迷糊糊睡去,梦中全是萧显,原来恨一个人可以如此刻骨铭心。
临近中午魏倾醒来,身上发了些汗感觉轻松许多。胡乱用完午膳,小白还没回来,魏倾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前世让萧显算计怕了,但凡跟他沾边儿的事,魏倾总忍不住往坏处想。
可怕什么来什么。
直到日影西斜小白回府禀报说萧显带着十几个侍卫快马出了城门。
“出城了?怎么可能!”魏倾愕然。
再过一个时辰……就是前世萧显和北狄二王子在醉花阁面见的时间。现在出城的话,无论如何都赶不回来了。
萧显狼子野心,有什么事比会见盟友还重要!
小白平复下呼吸继续说:“我一路跟到城门外十里,萧显马太快,实在追不上,看他们延官道一直往西边去了。”
延官道一直往西的话……是凌云山!
聚刀门就在凌云山!
萧显不会闲的蛋疼去剿匪了吧。
联合北狄与江湖恩怨孰轻孰重,他怎会拎不清呢?
就算被人皮灯笼气到了……也不能亲自去剿匪啊,居然只带了十几个侍卫!
分明是去送死!!
魏倾气到头晕,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小白伸手拦住,“殿下做什么?”
魏倾推开他,“救萧显。”
小白怔了怔,“让聚刀门直接杀了萧显不好么?”
“他必须死在我手上!”魏倾硬邦邦道。
小白无法只得伺候魏倾更衣,忧心忡忡,“殿下还病着,何苦自己去救?不如将此事暗中通知五城兵马司……”
“来不及了!”
嫌小白动作慢,魏倾自己穿好靴子,披上厚裘绒斗篷,“去备马!要踏云乌骓!”
踏云乌骓日行千里,奔跑起来速度是普通骏马的数倍,而现在正是拼速度的时候。
他早到一刻,萧显就少一分危险。
“宰了吃肉了。”小白取来手炉递给魏倾。
魏倾瞬间冷脸,“府中已经穷到吃马肉的地步了么?”
小白一言难尽地看着魏倾,“殿下忘了,前天一早您在府中散步,不知怎么就走到了马房,正看见马夫给踏云乌骓喂草料。您当时暴怒,让马夫立刻把踏云乌骓杀了吃肉。对了,您还让我把府中所有萧王送的礼物统统砸碎扔掉。”
魏倾接过手炉,喉间发堵。
小白不提醒他倒忘了,萧显原本对他极好,这匹稀世罕见的踏云乌骓正是萧显送他的生辰礼。
就因为两人关系好,前世魏倾调查萧显足足用了五年。这期间魏倾明里暗里不知提醒过萧显多少回,可他照样我行我素。五年之后,魏倾终于把萧显的罪证穿成了证据链,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萧显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反贼!!!
可真把萧显抓进诏狱,魏倾又心软了。起初萧显嘴硬挨了鞭刑,魏倾亲自给他上药,伺候起居。明明可以动大刑突击审讯,愣是因魏倾不忍拖了半个多月才审完。
也正是这半个月……给了萧显反咬自己的机会。
自作孽不可活!
魏倾烦躁地走到院中,看见小白正往踏云乌骓背上套马鞍。踏云乌骓全身皮毛乌黑发亮,唯有四蹄雪白,宛若云间漫步,即便在原产地北狄国也是万金难求的宝贝。魏倾第一次看见它就喜欢的不得了。
踏云乌骓也喜欢魏倾,凑上来用鼻子在魏倾的白狐裘斗篷上蹭来蹭去。魏倾接过小白递来的马鞭不自在地往旁边闪了闪,谁知踏云乌骓又凑过来撒娇。魏倾咬牙将手炉砸了过去,踏云乌骓吃痛呜咽两声嗒嗒后退,眼中水雾迷蒙,黑如闪缎的漂亮鬃毛被手炉里的红炭烫焦了好大一片。
魏倾心里更堵了,握着鞭子的手指微微发颤。
“殿下息怒!”
小白安抚了一下踏云乌骓,牵起缰绳递给魏倾,“礼物只剩这一件了。可怜是个活物,我擅自做主饶它一命。今日用完,便将它送到城外田庄,再不叫殿下看见!”
魏倾艰难点头,翻身上马,出侧门来到街上。
冬日天黑的早,魏倾以为外面没人,谁知一出府门街上就炸开了。
“九殿下!快看啊!九殿下出来赏花灯了!我的荷包呢?快把荷包拿来!”
“坏了!我居然忘带荷包了!呜呜呜……”
“我也忘带了!解汗巾吧!上回还有人扔肚兜呢!”
“哎哎哎!你怎么偷我荷包啊!上面可绣了本小姐芳名。赚到了!”
“啊啊啊!不要脸!下回你必须扔我的!”
“我凭什么扔你的!”
“九殿下跑了!他怎么这样啊!上回见面好温柔的!”
“嗯嗯,上回还跟我笑来着!他笑起来可好看了!”
“他把我荷包扔地上了!好气哦!不过谁让他这么好看呢,我就原谅他一回!”
魏倾心急如焚,又怕前方道路堵死快马踩伤行人,他随手从旁边小摊扯下一个恶鬼面具戴上,飞快道:“给钱。”
小白也跟着取下一个面具戴好,同时扔给摊贩一块碎银。
两人都戴了面具,马又快,果然没被认出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城门前。
“就送到这儿吧。”魏倾朝身后道。
“那怎么行?殿、公子还病着!”小白没想到魏倾会赶他走。
魏倾勒紧缰绳让小白跟上,将声音压得极低,“你到醉花阁盯着。若萧显赶到北狄人还没走,立刻按原计划执行。”
“可是公子……”
“我过去拦一下,想办法引他到醉花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