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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等待 ...

  •   冲绳,那霸机场。
      在椅子上窝着的唐归榆手微微使力,把拉链往上拉到头,半个人就裹进了厚外套里。他转头瞥眉看向窗外停机坪,从里面看出去,穿着黑色雨衣的人只有豆大点儿,在庞然大飞机下窜来窜去,飞机全部整整齐齐找空地排好,等待天公作美能起飞工作。

      清早的冲绳风雨晦暝,狂风不知疲倦地拍打着窗户。一晚上的瓢泼大雨和狂风疾作,不得不推迟起飞,天气也丝毫没有好转的苗头。
      唐归榆向后一靠,像冬天里烤火打盹的大爷,恨不得把头全缩进衣领里,两只袖子拢在一起手收进去,闭上眼睛冷冷地叹了口气。

      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所有人焦急又无力,此刻在候机厅的人个个面如土色,走也不是坐也不是,直扒着玻璃看天气。
      电话里头,有人却比乘客更着急。

      隔着屏幕,唐归榆被汪洋的语气给逗笑了,鼻孔出气冷哼一声:“别煽情,你哼唧什么,何况又不是回不来了,天气预报说今天转晴了,我只是跟你做个最坏的打算可能晚上才回来。啧,还挺冷的,候机室快跟跟室外一个温度了。”

      汪洋似乎还很颓废:“衣服穿够了吗?”
      摩挲着灰黑色外套的拉链,唐归榆勾起嘴角:“嚯,没穿够,只穿着件T恤呢!我说汪洋你...真是,投错胎了。”

      汪洋赶快堵住唐归榆的打趣,“这你就不懂了,像你这种在生活上自顾不暇的人就缺点我这种人时常提醒着你,我算是看出来了,以后你一个人绝对可以几年不进厨房的。”
      唐归榆踌躇着想了一下,可能吗?几年不进厨房?很有可能。最后无话可说地投降,憋出一个“哦?”

      汪洋问:“你那边到底怎么样?冲绳哎,海边哎,一变天冷得要死,天气也不见得会有多好。”
      唐归榆轻轻哼了一声,看着外面的天,雨似乎没见得小,但刚刚的狂风似乎消停了些,玻璃上震不出来可怕的声音了,灰黄的天随着时间的变化亮了一些。

      他说:“你这叫皇帝不急太监急,老子都他妈成年了,你还像担心个小学生似的。”
      其实唐归榆是真心挺想去现场看看汪洋的比赛的,只是机票难订,就连今天这趟航班也得转机香港。内心虽说是担心天气影响,但比起回不去,他已经把心放宽到黄渤海了。所以汪洋的急切倒让他又舒心又好笑了。

      唐归榆再一次强调,语气中带着点安慰:“你就专心投入到比赛中吧,把前排座位给我留好,答应你的事,我敢保证,晚上一定能到家。喂,在听吗?别瞎担心,晚上的比赛给我好好表现。”

      汪洋语气仍然不见轻松:“我能不急吗?其实,这么多天没日没夜训练不光因为教练的要求,我自己也想好好学习一下,我想着,想要给你看见我的变化,你知道吗?我其实最想你看我打篮球,上次和这次,我想听听你对我的评价。我知道,你是最支持我打篮球的一个。但你也别勉强,这么长时间的飞行,累了就先去休息,电视上重播也是一样的。”
      这些话是汪洋脱口而出的,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突然有点慌,小心翼翼听了下电话那头什么反应。

      像是候机厅空调开大了似的,那一瞬间唐归榆全身血液通畅,暖烘烘地流过全身,从里到外热了一遍。

      少有的会有人跟他这么温柔地说话,他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而汪洋是最深刻的那个会对他和柔温顺的人,他也愣住了,僵硬冷冽的表情化为了一滩温水,连语气都轻了几分,头靠在椅子上,说:“好”

      挂了电话,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唐归榆有点坐立难安,挂着耳机就站了起来,走到大玻璃边,手自然而然地抚上去,把天空从远到近看了一遍,瞥起的眉才舒开了些。

      快了,天一亮,天气也就转好了。

      他心里苦笑了一声:这汪洋,真是有毒,几句话的功夫竟就让人有立马想见到他的心思。

      他转身回到回到椅子上,又闭了眼养神,回想着自己的最后一站。

      冲绳是个好地方,但他不想再来了。
      大海,冲浪,滑翔伞,潜水,沙滩排球。适合两个人,或者更多人来,在海边晒晒太阳喝鸡尾酒,但他一个人,只能在海边走走再去吃一桌海鲜。

      两个人的地方,变成一个人的旅程。
      真不如东京那么无情又好客。

      一个半小时后,唐归榆登上了飞机,蒙头就睡。
      早晨狂风大雨的萧冷在飞机落地的那一瞬又回到了云不蔽日的酷暑,唐归榆出了机场,对着无风无云的天空翻了个白眼。
      真尼玛热啊。

      下午五点,司机在机场接到了唐归榆,载着半死不活的他先回了家,又是没人在家的一天,偌大的房子冷清得花园里的虫鸟蚊萤都懒得光顾。
      唐归榆懒洋洋地在沙发上瘫了一会儿,估摸着吃个晚饭差不多也可以去市体育馆了。本来想着电话报个安的,随即他转念一想,油然而生出一股逗弄的情绪来。
      他什么都没带,换了身衣服就出了门。
      小胡司机不是专职接送他的,自然没理由让他送。家里地铁站太远,唐归榆叼着照烧鸡腿三明治叫了辆车。

      比起前两天,比赛今天汪洋他们的训练量大大减少了,下午甚至给他们休息了,这就导致一有空汪洋就在脑海中把唐归榆想去想来,盼去盼来,时而想他飞到哪儿了,时而想有没有有遇到恶劣天气被迫停降,时而又想他冷不冷.....就这样一连串地想下去,时间就像不要钱唰一下就到了六点半。

      场内已经进了不少人,摄影仪器也已经架好。
      汪洋在更衣室里,手扒拉着柜门一开一关,嘎吱作响,一套白蓝色的代表本省的运动服躺在里面,他没着急穿,手里的手机屏幕黑了又亮,呆呆地停在一个界面半天没动静。

      卢顺把上衣扎进裤子里,抬头见汪洋在撒癔症。
      卢顺:“哎,我洋儿,被夺舍啦?要进场了你不换衣服还在干嘛?”

      汪洋“哦”了一声,慢慢放下手机,赤脚站在地面上,“你先走吧,马上就来。”
      卢顺带上护腕,扭着腰坏笑着问:“一起走了啊,怎么,不给我瞧瞧你那金贵的body啊?”
      汪洋懒得理他,抬起手机看了一眼终于毅然决然地按了黑屏,双手一提脱去了上衣。又解去了裤子。

      “啧,难得一见,这身材拖出去就可以拍画报了,也不知道你会栽在谁身上了?仗着那么好的条件一个都看不上,对了,那天我给你看了我女朋友那闺蜜的照片,有没有点儿意思啊?哎卧槽你这腿是人长的吗?这么....白长直”
      卢顺靠在门上,眼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还带着点恨铁不成钢。

      汪洋即刻打断他,“你那些赞叹的话留着说给你女朋友听去吧,别一天给我看些照片,我他妈未成年呢!”说完,汪洋已经穿好球服,蹲下系着鞋带。
      卢顺不屑地说:“还未成年....我特么看你懂得比谁都多,甭给我装。一天天心神不宁的,这绝逼是心里有人了吧?情窦初开的人才这样呢”
      汪洋把卢顺当穿堂风,径直一步拉开门,走了出去。

      汪洋特意给唐归榆留了一个正对着他们休息区的前排位置,此刻抬头却没见有什么人。心里泛过一阵失落。

      远处的张教练见汪洋出来,招了招手,叫了他过去,还没等汪洋站定,一把揽着汪洋的脖子,语重心长地说道:“汪洋,我不希望你这么多天的训练在今天没有发挥完全,该教给你的也都已经教给你了,没教的你应该也领悟到了,你是很有潜力的球员,今天一定要发挥出你全部的实力知道了吗?”
      汪洋点点头。

      张教练俯身在汪洋耳边,接着又说:“你是我最看好的球员,年龄不大,但我看得出来,有纪律有球品,会组织还能单打,你就好好想想,领悟一下这么多天的训练成果,今晚的比赛,你来主导,你来组织这场比赛。”
      汪洋有点难以置信,抬头对上张教练的眼睛,半信半疑地问:“教练?”

      张教练拍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你,所以我也对你最严。”说完,张教练万年冷冽的脸上破冰似的笑了,摸了摸汪洋的头,“你小子,这儿,还有这儿,被我敲地还疼吗?”
      汪洋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头,木讷了,“不疼”。

      还没等张教练继续唠叨,就见汪洋像是被电了似的唰地转头,看向人来人往的出入口。刚刚还呆若木鸡的俊脸血色一下子就上来,眉目连同唇角都明媚了起来,转身提脚就想离开。
      张教练都来不及抓他的衣领,喊了一声:“哎,哪去啊?要比赛了。”

      汪洋被叫住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入口处,一步来到张教练面前,砰一撞跟张教练来了个拥抱。
      汪洋说:“张教练,谢谢你,你教的你说的我都记住了,放心,比赛交给我吧。”随后汪洋松开了张教练,眼神笃定自信地说:“你也放心,财经大学特招生名额,一定是我的。”
      说完,没等张教练表达一下后生可畏的欣慰感叹,就见汪洋加快跑向入口处去了,留给张教练个后脑勺。

      张教练嘴里碎碎念:“这毛头小子,急啥啊?背对着门还跟我在这说着话呢?难不成后背有眼睛?”念完抬眼看了一眼那边,嫌弃地一皱眉,“嚯,这不那天那小子嘛?”

      “你来了,哈,真来了...”,汪洋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唐归榆面前,脑子有了暂刻的空白,一时找不到说辞,脑子里只有这个人群中的修长身影。
      唐归榆头歪着轻笑出声:“来了呀!”

      汪洋问:“几点到的,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以为你还在飞机上呢?”
      唐归榆看了看周围,冲汪洋挑了个眉,然后往前走,“逗逗你,对了,给我安排在哪儿呢?”

      一偏头,唐归榆有片刻的失神。再见到汪洋那明媚的勾唇笑,像是过了好久的失而复得,像一阵朗润的清风拂过面庞,让人一阵舒心。
      他的头发长了一点,快要到达眉毛了,没有刻意打理过,看不见那标致的发尖了,瞳孔里似乎闪着耀眼的光芒,看着像是激动才会有的光。

      汪洋指指那边,“那儿,我们休息区的上面第一排,我抢来的好位置。”
      唐归榆看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又偏头打量了一下汪洋,手臂看着似乎更紧致有力了点。真有点职业运动员那味儿了。

      “笑什么?要比赛了你还笑鬼啊?走。”,唐归榆情绪也被带起来了,看着汪洋眼睛都弯了。
      汪洋露出牙齿笑着,牵动了面部肌肉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嘴唇,说:“笑你......笑我啊!”

      唐归榆似乎被打动了,太阳穴突突挑了几下,他赶忙收住情绪,指指汪洋他们的休息区,示意他赶快过去,又指指看台,“我过去了...”

      汪洋一动不动看着唐归榆走向座位,还没等唐归榆坐稳,就被凑上来的卢顺一把拉住,眼里满是恍然大悟,“我操了,你可真行,我说你耗着那个座位给谁呢?太无耻了,竟然是给这个妖精的。我可算明白了,你这他妈什么心思啊?”
      汪洋顿时来气,收了笑意,说:“什么什么妖精,怎么你一见到他就没好话,留个座位给他怎么了?闪开,别挡着我。”说完汪洋推了一把卢顺,走向休息区。

      卢顺一脸邪恶,还在后面吼:“你看看,你看看,冲我黑脸了,心虚了吧?你这来什么气儿啊?护短啊?成,我算是明白了。”
      汪洋头也不回,“明白你大爷啊明白...”

      后面的卢顺还在小声碎碎念,看着唐归榆一脸嫌弃:"还说不是妖精,男男女女哟卧槽......"

      汪洋这脸黑的还一点没黑错,卢顺说得也没错,说得暧昧点,他这就是护短,他就是听不得见不到别人说唐归榆什么不好,也不愿别人拿他开玩笑。
      但这些心思,他自己放在心里想想很开心,但被别人半开玩笑半当真地摆上来说,他就觉得很难堪,还怕唐归榆给听了去。

      心虚地看了眼看台上的唐归榆,熙攘的人群中他显得那么孤傲,没有笑容和烟火气。摆上了他一贯的脸色,直到汪洋看了过来,唐归榆的脸色才显而易见地舒缓了一些。

      汪洋愣神,心里冒出了一个念头,“变脸这么快?是不是我能让他变得不一样?是不是只有我?”随即,他在慌乱中一眨眼,摒弃了这个念头。

      唐归榆倾身向前,手扒着不锈钢栏杆,冲着呆住不动的汪洋,说:“过来”。

      大脑神经中枢带动着肌肉,汪洋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走到栏杆下了。

      仰头看着唐归榆,从下往上看,他纤长还带着点卷翘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微微翘起的鼻头不自觉地动了一下。他的下颚线更加棱角分明,喉结更加清晰,就连唇上的纹路,也显得那么深刻,谈红色的唇微微张开了一点,像是要开口说话。
      汪洋滚动了一下喉结,赶忙刹住车收回那股肖想。

      唐归榆自然没有眼力见去观察什么,自顾自地问道:“训练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受伤?”
      汪洋回答:“没有”,伸手去扒栏杆。

      “这么着急忙慌地想炫技,我看MVP又得是你吧?”唐归榆眼角上挑,满是戏谑。“我知道这次比赛很重要,你不要有压力,但也不要分心,实力拿出来就行。”
      汪洋笑着说:“那当然,要是没有点实力和自信我也不好意思叫你来看嘛不是。”这时,哨声想起,汪洋转头一看,是比赛即将开始的提醒。他收起了眼里的留恋,又转头对唐归榆说:“看好哦,我是怎么拿下MVP的。”

      唐归榆摆摆手,笑得轻松,“去吧,MVP,赢下比赛过来拿奖励。”

      汪洋一听,差点蹦起来,两支眉毛都充斥着喜悦,正对着唐归榆往后退,“好的”。
      这句话似乎给了汪洋莫大的勇气,接着他又转身,不管不顾用更大的声音重复了一次自己的回答,“好的......哥。”

      唐归榆笑了,藏不住愉快的情绪,没说话,心里却在回答:“好的”

      只半分钟的时间,汪洋转身向球场走去,唐归榆刚刚还明媚的神色瞬间恢复如初,嘴角紧闭,面无表情无视所有周围花痴们的放肆哇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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