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黑故事》饭滋味

16、忏悔聊天室（一）

　　大家好，欢迎来到忏悔聊天室，这里是一个大家诉说自己成长道路上做过的一件最值得忏悔的事的树洞之所，成员固定九人，本聊天室内容不可截图流传，所有成员除性别外不泄露任何真实身份，成员皆采用本聊天室随机分配的临时id，严禁打招呼说废话，所有成员仅一次发言机会，不得出现任何真实信息，允许对事件进行部分虚构，一次发言后就禁言，成员之间不能相互私信，当最后一位成员发完言就踢掉所有人，好了，忏悔开始：

　　①月牙儿（女）：我前半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我在学生时代可能间接“害”过一位女生。

　　为了表述方便，我叫这个女生瑶瑶好了。

　　瑶瑶是我的大学同学，和我一个系，在大学军训期间我每次站军姿她就站在我的旁边，我军训期间和她很熟还互相加了微信，军训结束后我俩不同班不同寝室在校园就只是点头之交。

　　瑶瑶很漂亮，我们美院美女多，瑶瑶她在系也是亮眼的。在军训期间她和我交流过她想去整容，其实现在整容不是什么稀罕事儿，我接触瑶瑶时我能感觉到她虽然长着一张妖艳的脸但其实人挺单纯的，就是天生爱美且进大学后想把自己打扮的更漂亮罢了，无可厚非。

　　我有几位舍友是和瑶瑶一个班的，我偶尔会听见舍友在背后说瑶瑶的闲话，但当时还没太在意。女生寝室嘛，这种事很常见。

　　在大一上学期的寒假，我看见瑶瑶发了很多朋友圈，不是去旅游就是秀不露脸的穿搭与身材，我心想或许这就是标准的白富美的生活吧。

　　在大一下学期开学没多久，我又听见舍友八卦瑶瑶，提到她喜欢盗别人的照片装自己的发朋友圈，她发过的某张身材照是就是盗的同校的另一个女生，还有一次发的一个暗示自己男朋友的一个男人后脑勺的图也是盗的同校一女生的男朋友。盗图事件已经被好几个女生都知晓了但还没闹开挑明，而且瑶瑶为了不让人发现，她对同校同班的不少人都设置了屏蔽。最有意思的是哪怕都是同班女生，有的人完全看不了她的朋友圈，有的人能看见部分，看的部分的人里也分看见这部分和看见那部分。

　　舍友说着说着，有人敲寝室门，开门进来的是和舍友同班的另外几位女生，她们原来是约定好了来一起开心讨论瑶瑶的，每个人都拿着手机打开了瑶瑶的朋友圈。

　　几个女生一对手机，发现几乎每个人能看见的内容都不一样，女生们热火朝天地像拼拼图一样拼凑着瑶瑶朋友圈的全貌，一边看一边说这个好像网图那个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她盗的别人的图。

　　我和她们不同班，平时很少交流，这会儿我突然也掏出手机看瑶瑶的朋友圈，翻了一会儿就对着她们说：

　　“我好像能看见瑶瑶所有的朋友圈。”

　　女生们回头望着我，我把手机递了过去。

　　她们一边看，我一边解释我跟瑶瑶是军训认识的。

　　我确实拥有瑶瑶全部的朋友圈，可能因为我跟瑶瑶不同班离她较远所以她对我放心，她盗图发朋友圈为的不就是虚荣吗，肯定还是希望更多人看见的。其他人估计也是一样，他们和瑶瑶现实里的熟悉程度和能看见瑶瑶朋友圈的数量呈反比。

　　于是那些女生拉了一个微信群，然后叫我随时观察瑶瑶的朋友圈，有新动态就截图发群里。

　　她们拿到了瑶瑶所有在朋友圈里发过的图后就在网上搜索原图。

　　她们发现瑶瑶的部分图是盗的微博上一些网红的图，她们因此还找到了瑶瑶的微博账号，她的微博除了头像是用了高P浓妆的半边自己的脸，微博发的图也是盗的，和朋友圈高度重合，顺着账号的关注点进去几乎能找到她所有图的来源。

　　瑶瑶发的微博其实不多，文字博更少，寥寥几条是说今天有人说我像某女明星，昨天我去某某乐队的演唱会见了男明星云云，光看微博还真像个小网红白富美整天过着小资生活。

　　女生们纷纷嘲笑瑶瑶的虚荣与自恋。

　　女生的阴暗情绪有时候来的就是如此莫名其妙。

　　她们决定要好好耍一耍这个瑶瑶。

　　她们中有一个还是平日里表面上和瑶瑶处的很好的朋友，就叫她小黄好了。小黄说瑶瑶前不久还跟她说过自己之前从没谈过恋爱，大学想找一个男朋友。

　　于是女生中一个叫阿夏的开了一个微信小号装男人去撩瑶瑶。

　　阿夏盗了自己一初中男同学的身材图，又从一个小众交友软件上盗了鞋子摩托滑板图放在小号的朋友圈，把朋友圈设置成三天可见，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潮男然后加了瑶瑶。

　　阿夏大概花了两周的时间，每天晚上都和瑶瑶聊天，不得不说女人最懂女人，两周的时间就把瑶瑶撩的发来了性感内衣照，当然，内衣照也盗的。

　　两周后两人就互相告白了。

　　告白后没多久，女生们因为现实作业繁忙，开始对整人游戏感到厌倦，于是在瑶瑶发表愿意私下约见并献身言论的第二天，阿夏突然翻脸，在微信上说对瑶瑶只是玩玩，她这种资质满大街都是自己看不上，然后删了瑶瑶。

　　瑶瑶大受打击，这可能真的是她第一次恋爱。

　　我记得阿夏分手那天的情况。

　　阿夏和我一个寝室，她平时多是熄灯后和瑶瑶聊天，那天熄灯的比较早，卫生间和走廊都亮着灯，阿夏躺在被窝里和瑶瑶分手，并把全程截图发在微信群里。没过多久，阿黄和几个女生就来敲我们寝室的门，阿黄说瑶瑶现在正在微信上对她哭诉呢，阿黄一边开心得和我们聊天，一边在微信上“安慰”瑶瑶，不亦乐乎。

　　这件事之后，女生仍然观察着瑶瑶。

　　瑶瑶自被分手之后，精神有些萎靡，没多久，有人看见瑶瑶和我们的平日里严肃的专业课男老师一起去餐厅吃牛排，男老师还自备了红酒。

　　瑶瑶后来在班上交了一个男朋友，据说贡献了初次，没多久就分手了。

　　在大一的时候，瑶瑶的成绩名列前茅，但后来一落千丈，不过听其他女生说，瑶瑶之前成绩好也是因为和男老师关系好罢了，不是自己的真实实力。

　　再后来瑶瑶的穿着越来越性感成熟，走在马路上都引人侧目，她从寝室搬到外面租房子住，也很少回来上课，到了大三大四我几乎在校园见不到瑶瑶了。

　　女生们早对瑶瑶的一切失去了兴趣，瑶瑶也对我把朋友圈完全屏蔽了，不过她应该不知道我们的搞鬼，她应该只是屏蔽了所有的同学。

　　我至今都在想，是不是我们的那次“欺骗感情”，使瑶瑶开始“堕落”了？

　　不过确实整件事从头至尾都是我们的错，我们不应该去戏弄别人，而我也是其中之一的帮凶。

　　这便是我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

　　②忧伤的小暧昧（女）：我觉得你还好吧，你又不是直接加害人，你又不是装男朋友的那个人，而且通过你的描述，是那个瑶瑶盗图虚荣在先啊，而且她大一就想整容并通过男老师得好处还发内衣照，我觉得瑶瑶她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好人，你们最多是催化剂罢了。

　　不过说起来，我所要忏悔的事儿也是和校园暴力相关的，而且我比你要狠多了。

　　在我小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当上了数学课的小组长，负责每节课后收作业本。

　　有一次我收完全组的作业交上去，老师一点，发现少了一个人，仔细一查，是我组的一个叫雅柔（化名）的女孩没交作业。

　　雅柔是个漂亮女孩，就是有些胖，喜欢在课上吃零食照镜子，我们都说她自恋，她还喜欢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平时也时不时不交作业，据说她在外面报过拉丁舞培训班，所以她的一举一动都有些做作，引人发笑，很多人不太喜欢她，几乎全班当时都认定是雅柔没交作业。

　　可雅柔就是一口咬定已经交给我过了，而我已经不记得这件事了，当时好多同学包括老师对雅柔冷嘲热讽，雅柔受了好大的委屈，一下课就哭了。

　　数学课是那一天的最后一堂课，刚好那天我值日负责最后的倒垃圾，于是我是全班最后一个走的人，我倒完垃圾收拾自己桌子，赫然发现雅柔的作业本就在我的桌子上，被我的校服外套外套挡住了，说真的，我当时感觉浑身血都凉了。我没有勇气去道歉去面对真相，于是偷偷把雅柔的作业本藏在怀里，出教室路过校园垃圾堆时把她的作业本揉成一团扔又撕碎扔进了垃圾堆里。

　　这是我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

　　③奔跑的河马（男）：哈？原来这就是你们做过的最愧疚的事啦？那你们活得还满幸福的。

　　你们做的那也叫坏事吗？

　　我就这么说吧，全聊天室的人可能都没有我“坏”和“恶劣”。

　　因为我可能间接害死过最爱我的外婆，一切都要归咎于我的懒惰与不关心。

　　那是一年暑假，我的外婆得了胆结石，住院，爸妈舅舅都很忙，那个医院刚好离我家不远，于是大人找了我每天去医院照顾外婆，其实胆结石这种小手术，我每天要做的也就是观察她的吊水罢了，药瓶快空的时候按铃叫一下护士这样子。

　　但我很烦，觉得自己暑假的空闲时间被占用了，但仍然不得不去，因为谁都知道外婆平日里最疼我。

　　我每天去医院也就是躺在外婆病床旁边拿着手机看小说罢了。

　　后来有一天，这一天外婆状态特别不好，好像感冒发烧了，很不舒服，她闻见隔壁床吃东西的味道还吐了，我用餐巾纸接她的呕吐物，发现她呕出来的居然是绿色的汁水。

　　后来外婆在床上腹泻，我还扶她去了几次厕所。

　　外婆自呕吐后喉咙里好像堵了东西，一直咳嗽气喘，发出好像风箱的声音，平时中午她都要午睡，偶尔会打鼾，但那天她一直用这种“杂声”呼吸，我以为她只是今天状态不好罢了，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外婆一般午睡到两三点就醒，但那天她浑身无力，躺到四五点，我看得出她没有真正入睡，因为不舒服她一直醒了睡睡了醒，意识模糊，眼角淌泪。

　　五点半时一位外婆的好友来看外婆，一进入病房大惊失色，说外婆脚趾甲都紫了，外婆呼吸困难，并叫我赶紧叫医生来。

　　大批医生涌入小小的病房，还拖来了呼吸机氧气瓶等设备。

　　我心里慌了。

　　医生说外婆血氧含量很低，应该是窒息，救不过来了。

　　外婆当晚就走了，我的家人来了后坐地大闹了好几天，认定是医院没有把手术做好致外婆死，他们从乡下叫来很多亲戚，在医院里烧纸，院门口贴字，最终讹了医院88万。

　　我后来偷偷查资料，发现外婆可能是呕吐时呕吐物进入呼吸道，气道堵塞，窒息致死。

　　都是我的疏忽耽误了外婆的治疗，我应该在她不对劲的第一时间就通知医生的，早点接受治疗她不一定会死。

　　我一直认为是我害死了外婆，医院替我背了锅，但我至今不敢跟任何人坦白这件事。

　　④云淡风轻（男）：小兄弟你不用自责。

　　我认真看过你的发言，发现这件事还真是医院的责任。

　　你外婆那天的状态应该是真发烧——嗜睡、不舒服、懒得动、腹泻、对食物味觉敏感、呕吐，特征都相符。事发是暑假，夏天，医院里一定会开空调，着凉也能理解。

　　你外婆做的是胆结石手术，她吐出的绿色汁水应该就是胆汁，她有没有可能是伤口感染了呢？

　　你外婆是闻到别人食物的味道才呕吐，她会不会刚好对里面某种食物过敏？有的人过敏浑身都会肿，包括气管，因为过敏而气管肿大而窒息的新闻我也看过。

　　其实我不懂医，但这件事你并不是罪魁祸首，放轻松心态。

　　说起医院，我以前也在医院旁边工作过，刚好也是一家结石病专科医院。

　　我是厨师，在医院旁边的饭馆打工。

　　有一段时间我嫌工资低，想辞职但老板不让，我就气哟，故意把饭做的难吃，但你知道医院人流量很大的，家属中午都要吃饭，我就算做饭难吃，是一锤子买卖，仍然有源源不断的顾客。

　　我那段时间气昏了头，净想搞事，有一次我在厨房捉到一只壁虎，我居然把壁虎切成段混入饭盒中，我希望有人投诉这家饭店搞得它倒闭，那我也自由了。

　　我的饭盒都卖出去了，但奇怪的是居然没人来投诉。

　　我后来看见一则外国新闻，说英国某男子为了打赌吃壁虎蟾蜍，结果犯恶心，狂吐绿水尿液变黑，医生说是感染了沙门氏菌，最终男子死亡。

　　我惊出一身冷汗。

　　我反应过来我身为一名厨师居然为了报复老板而可能害了我的顾客，我算什么厨师？

　　从那以后我就改行不做厨师了，这件事是我心中永远的秘密。

　　⑤静待花开（男）：渎职确实是很重的罪。

　　我做的事和你有异曲同工之处。

　　你的几份盒饭害得了几个人？我却是耽误了几百号的高考学生。

　　我曾经是一名艺术高中的美术色彩主教老师。

　　我在那个高中待了好几年，因为色彩教得好倍受重视。但我早起了跳槽之心，连下家都找好了。

　　但校长不愿意放开我，拖了两年，让我起了报复之心。

　　那一年，我教全校所有美术生的色彩，我对他们说今年在颜料、调色、用具上都换了一种全新的方式，叫他们全力学习，相信我没错的。

　　其实我教他们的全是错误的方法，作为在省内混了好几年的色彩教师，我研究透了省联考色彩的偏好，然后反其道而行之。我们学校知名度在本省的画室排名不高，招的助教质量也一般，他们全被我糊弄了过去。

　　联考成绩一出来，我们校成绩史无前例的差，刚好那一年联考泄题作弊问题严重，大家都以为是时运不济，没人怀疑到我身上。

　　因为那一年的教学成绩太差，我顺利辞了职。

　　我如愿入驻了一家待遇更高的画室，我后来打听到我原艺术高中受到那一年成绩的刺激，第二年高薪聘请大量年轻优质老师，第二年成绩是破纪录的好。

　　我心想这种局面最好了，我们双方都有着光明的未来。

　　几年后我的女儿也参加艺考，我特地送她去全国最好的画室学习。

　　联考在即，我整天为女儿的成绩担忧，生怕她在外地受到一点儿不公平待遇，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慢慢醒悟过来我当年做得有多过分，我为了一己私利毁了那么多孩子的未来，甚至可能影响他们的一生，我被称之为千古罪人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