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她》笔迹

2、第 2 章

　　查小筠和邬正被轮流叫进了办公室，没多久，他们的父母也来了。
　　查小筠一声不吭地走出来，没有哭也没有闹，可所有人都知道，她和邬正结束了。
　　邬正在第二学期跟着家人移民到了加拿大。
　　自此以后，他们成了绝佳的反面教材，老师们在早会上预防早恋时，时常含沙射影地说：“女孩子要自爱，不要太天真，‘永远’两个字比你们想的要短的多。”
　　我竖起课本，偏过头，望向查小筠，但见她眼眶通红。
　　她不可能不怪我。
　　我借给她的杂志，她不爱看了。晚上宿舍里聊恋爱话题，她开始躲到厕所里假装读书。她不再坐到我的床铺上，靠着我听音乐了。
　　我问：“你怪我吗？”
　　她避开我的视线，低声说：“又不是你的错。”
　　我追问：“你为什么躲着我？”
　　“没有，”她的声音越发微不可闻了，“我只是看到你……就会想到他。”
　　我轻轻地拥住她：“那你就把我当成他。”
　　查小筠破涕为笑，挣开我的怀抱，说：“你真会开玩笑，你是女的，他是男的，怎么当。”
　　之后，她不再躲着我了。
　　而我却再也贴不近她的心了。

　　高二分班，我问她选文选理，她想了想，笑着说，可能是理科吧。
　　我物理一向不好，提交志愿之后，班主任找我谈了两次话，我始终没有动摇，
　　然而，分班表下来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查小筠填了“文”。
　　我们不再是一个班级，一个宿舍，一个上下铺，她把我送给她的明星海报还了回来。
　　她说，她看到了举报她和邬正的匿名信，上面是我的字迹。
　　她说，你喜欢邬正为什么不直说。
　　她说，我们绝交吧。
　　我当时想，原来她认得我的字。
　　我好高兴。

　　即使分了班，也在一个楼层，我总是能在人群中找到查小筠。
　　她瘦了一些，剪了头发，交了新的朋友。
　　我趴在栏杆上，看她在操场散步，她的身边没有我。
　　她也会感到孤独吗？
　　查小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应该挽救我们的友谊。
　　分班一个月后，我鼓足勇气站到了她们班门口，可惜天时地利人不和，班上几十个人偏偏她不在座位上。
　　这个时候她们班的一个特立独行的女生走了出来，自来熟地揽住我的肩膀，凑过来问我：“你找查小筠吗？”
　　我迟疑地问：“你是谁？”
　　她痞里痞气地咧嘴一笑：“闵海。”
　　倘若不是她身上穿着女式校服，我实在很难分清她的性别，她剃了一头青茬，裤腿卷到了小腿上，右耳戴了一只黑色的耳钉，整个人看起来雌雄莫辨。
　　我本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可看到她就是莫名地排斥，立刻想要抽身，而她不知怎么的，非要往我身上贴，两个人纠缠不休之际，她忽然小声道：“我知道查小筠在哪。”
　　我身子一顿，踌躇再三，还是决定拜托她带路。
　　闵海一手插兜，朝我吹了声口哨：“跟上来，宝贝儿。”
　　我眉头一簇，心中的排斥感愈发强烈了。
　　跟在她身后，我越走越觉得不对，走出教学楼，穿过操场，我们竟然走进了那熟悉的小花园。
　　树影之下，哪有查小筠？
　　我生气道：“你骗我！”
　　闵海瞧着我怒容满面的模样，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接过吻吗？”
　　我正在气头上，哪有功夫理会她的风言风语，只想快点找到查小筠，转身往回走，哪想擦肩而过的瞬间，她猛地拉住了我的胳膊。
　　原来她不仅穿着打扮像男生，力气也大的不似女孩子。
　　“具体来说，”闵海欺身压过来，“你和女生接过吻吗？”
　　“你、你、你……”我瞪大眼睛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轻而易举地说出了惊世骇俗的话。
　　“我是Lesbian，我觉得你也是。”
　　“胡说八道！”我惊骇之余不免恼羞成怒，用力甩开她的手。
　　她一双眼睛如炬如电地烧灼着我。
　　“你每天都会站在同样的位置偷看查小筠，行动是骗不了人的。”
　　“她、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当然会看她！”我大声道。
　　“好好好，你说得对，那么激动做什么。”
　　闵海后退一步，不怀好意地向我抛了个飞吻。
　　“想跟女生试试的话，我随时欢迎。”
　　她说的那般轻巧，说完就跟没事人一样走了，留我一个人久久地站在原地，不能动弹。
　　Lesbian？
　　喜欢女生？
　　我喜欢查小筠？

　　我不知道我哪一点引起了闵海的注意，她就像一只恶魔，天天在我的身边扇动翅膀。
　　以前我的注意力全在查小筠身上，完全不知道她这号风云人物，可现在我不得不分出一半的经历对付她。
　　闵海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男生似的，给我写情书，为我买奶茶，站在校门口等我放学……
　　问题是，我们都知道，她既不是情窦初开，也不是小男生。
　　直到很久以后，我再回过头来想她那时候的怪异举动，不禁猜测她是否是觉得这条路太孤独，所以才不顾一切地把我拉上去。不过，一切只是猜测，我也无法找她证实了。
　　不管怎么说，那时候我虽然苦恼，但又有种难以描述的悸动。
　　也有男生追过我，我都不为所动，拒绝的斩钉截铁，不留情面。
　　最终，面对闵海的追求，我选择放任自流。
　　我一面厌恶她的行为，一面暗暗希望她继续下去。
　　这样矛盾的心理，持续到了学期的末尾。
　　我和往常一样，趴在栏杆上，寻找查小筠。
　　那一天，她的身边出现了一个男生。
　　查小筠又坠入了爱河，爱情的甜蜜让她忘记了世间的丑陋，想起了我的好，想起了我们畅谈爱情幻想的日日夜夜。
　　她主动来找我和好，握住我的手，情真意切地说：“我们是好朋友。”
　　我感到胸闷，恶心。
　　我找到闵海，我问她：“你那句话还作数吗？”
　　她明知故问：“哪句？”
　　我面红耳赤地说：“想试的话随时找你。”
　　她坏笑着拥住我：“当然。”
　　奇妙的感觉。
　　薄荷的气味。
　　她的头发硬的扎手，而嘴唇意外的柔软。
　　半晌。
　　她松开我：“你吃口香糖了？”
　　我红着脸点了点头。
　　“你真可爱，我……”
　　她大笑两声，似乎还想说什么，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话。
　　闵海拿出手机看了眼屏幕，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女朋友夺命连环CALL，我先走了。”
　　我以为我出现了幻听。
　　“女朋友？”
　　她嘴角一僵，诧异地看着我：“大家玩玩的，你不会真对我动情了吧？”
　　我笑了。
　　“我喜欢查小筠你又不是不知道。”
　　闵海想了想，说：“也是。”
　　她和上次一样，轻轻松松地留我呆在原地，只给我一个玩世不恭的背影。
　　我意识到，那是我第一次亲口说出我喜欢查小筠。
　　可是，说话的人与听话的人，都没有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