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号落日》端湷野

15、林沛初还是郁向彤？

　　郁向彤靠在沙发上，往地上的烟灰缸弹着烟灰，“你去找你小女朋友了吧？”

　　肖然现在才明白为什么现在的郁向彤是这个样子，与他记忆中的相差甚远。

　　“你不是郁向彤，对吧。”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瞬间被抽空了，一种莫名的窒息感。

　　她抬起脸，对着天花板吐了一个烟圈，没有说话。

　　肖然被她轻曼的样子激怒了，冲过去夺走她手里的烟，在地上踩灭，“你不觉得你这种行为很可耻吗？”

　　“用着别人的身体，过着别人的生活，扰乱别人的人生。”

　　她笑了，先是无声地轻笑，然后渐渐地越笑越大声，好像听了一个特别好笑的笑话。

　　她站起身，恢复平静的脸上露出恶狠狠的眼神，“可耻吗？你也觉得这样很可耻吗？”她用手戳着肖然的肩膀，“你姐姐对我做过同样的事，她也曾经用着我的身体，过着我的生活，扰乱我的人生。”

　　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放肆，像一朵血色的莲花。

　　“最后还亲手杀了我。”

　　肉身是可以死的，但灵魂不会。

　　肖然这才反应过来那个诡异的梦想表达什么，那些人抱着同样的日记本，说着同一个名字，那是郁向彤的名字，是郁向彤杀了林沛初。

　　这是一场报复，是林沛初对郁向彤身体的报复，也是林沛初代替郁向彤对她人生的报复。

　　“肖然，没有时间了。”

　　“7天，7天之内如果找不回日记，这里会被病毒吞没，郁向彤的躯壳也会被提前回收。”

　　对于日记的下落，肖然豪无头绪，姜桃也只是猜测会在另一个时空旅行者手中，但不知道是谁。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肖然翻开手中的日记，等待着新的线索。

　　他回想着眼前这个女人刚刚说过的话，是郁向彤杀了林沛初，也就是说林沛初的自杀不是偶然，而是郁向彤在使用林沛初身体时，为了想要穿梭到另一个时空，用自缢的手段在生命期限到临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姜桃说过这种方式在次元选择上具有主动性，也就是说可以任意选择想要去的次元，那为什么郁向彤选择去了未来，去了2120年。

　　现在在郁向彤身体里的人，就是林沛初原本身体里被废除的灵魂，从郁向彤回到溪城市的那一刻起，他就应该明白，她不是郁向彤。

　　这个时候，日记本上出现了新的线索。

　　“我在溪城市桂峰小区一幢二单元一室等你。”

　　肖然默念着这个地址，一遍，两遍，这就是郁向彤当时给他寄快件的地址，但找遍溪城都找不到这个地方。

　　他把日记本推到林沛初的面前，“在哪？”

　　林沛初看了一眼，这个地址很熟悉，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你不知道这是哪儿吗？”

　　林沛初无语地白了他一眼，“我应该知道吗？”

　　肖然克制着自己的怒气，低下声音说，“不就是你用这个地址给我寄的快件吗？”他现在都还记得，那个快件里只有一张轻飘飘的纸条，却写着无比沉痛的文字：你不过是正在经历我经历过的痛苦。

　　沙发上的人仰着头思索了一会儿，随即又轻蔑地笑起来，“肖然，你搞清楚，我是在郁向彤想要穿梭到这个次元的过程中占领这个身体的，她之前做的事你来问我？”

　　的确是肖然糊涂了。

　　他拿起日记又确认了一遍，“所以......这应该是未来的地址。”那么在这个次元当然找不到这个小区。

　　电视上的新闻每天都在滚动播报着疫情的最新情况，每天新增的确诊人数都在增加，屏幕上的主持人正襟危坐，严肃的表情在告诉大众现在的局势不是很乐观，但这不算最坏的消息。

　　因为周若南和肖然说过，如果没有那可以生效50%的未来日记，现在的条件下根本控制不了疫情，所以确诊人数会上升是肯定的......但如果哪天，新闻上突然说疫情已得到显著控制，那将是最黑暗的时刻，因为会有无数无辜的人成为这场灾难的牺牲品，其中也包括郁倩。

　　一切的源头是那本日记，所以也应该用那本日记来结束，此刻郁向彤身体里的林沛初是个受害者，也是加害者。

　　“如果要找到这个地方，就必须去到未来。”肖然喃喃自语。

　　但是要怎么去未来呢，他紧皱着眉，思考着去那个次元的办法。

　　“怎么样，才能去未来？”他抬起头，眼神里充满恳切。

　　林沛初没有立刻回答他，现在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一个人。“反正你不行。”

　　“......为什么...”肖然无力地敲着桌子，这句话听上去更像是一句陈述句。

　　“因为你是设定好的人物。”林沛初在给他的想法判最后的死刑。

　　正如林沛初所说，肖然是这个次元设定好的人物，不具备穿梭到其他次元的能力，能够这样做的，就只有姜桃，且唯一的方式，是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

　　“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吗？”他在黑暗中寻找着最后一条绳索。

　　林沛初挑了一下眉，“有。”

　　肖然等着她的下文。

　　“......姜桃。”

　　几乎是这两个字触碰空气的下一秒，肖然坚定地脱口而出，“不行。”

　　说不上缘由，但他好像真的很喜欢她。

　　林沛初耸耸肩，“那只有大家一起等死咯。”她观察着肖然的表情，想看看他会怎么选择。

　　“不行。”又是斩钉截铁的回答，他站起身，“一定会有其他办法的。”说完便拿起日记本转身往房间走去。

　　林沛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肖然，在这个世界上，有的人只有一次机会，他们那样的人却不是。”

　　他们？这里的他们泛指那些时空旅行者，是那个曾经让林沛初深情到绝望的人。

　　林沛初接着说，“他们的时间很多，可以在不同的次元爱着不同的人。”

　　肖然停住脚步，但没有转身。

　　“她在我这里只有一次。”

　　林沛初出神地看着被关上的门，再也说不出什么，因为当初搂住她肩膀的人也让她这么认为。

　　林沛初自杀一年前，认识了一个男孩，他很喜欢她，几乎所有温柔和浪漫都给了她，过头的甜蜜让她以为这样的生活可以持续一辈子，和所有普通女孩的幻想一样。后来男孩和她分了手，好像只是很短暂地爱了她一下，原来所有的深情都是那么廉价，因为受不了打击所以她选择自杀，在出租屋的厨房里割腕，那天是7月13日，也就是在那天，在她放弃自己的最后一秒，郁向彤魂穿到她的身体里，成为了新的林沛初，以另外一副模样继续了她的生活，利用完她的躯壳后，用上吊的方式处理了她的身体。

　　7月13日......今天是7月15日，原来距离那个日子已经过去两年多了，肖然的一句话让她想起那么多。

　　等一下，7月13日？也就是两天前，是日记消失的那天，林沛初突然想到什么，慢慢站起身，难道......

　　自从郁倩被带走后，他们就没有在家里做过饭，自然也一步也没有踏进过厨房，此刻林沛初慢慢地向厨房走去。

　　她脑海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会不会在平行时空里的自己，前天以那种方式来到了这里......

　　就在她要打开灯时，身后出现了一个黑影。

　　......

　　“你饿了吗？”同样没有吃晚饭的肖然代替她摁下了灯的开关，打开冰箱，“我记得之前妈好像买了速食。”他边说边找，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改口说，“哦，是我妈好像买了速食。”如果郁倩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并不是她看见的那个人，会难过吗？

　　林沛初依旧地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她瞪大着眼镜，张大的嘴巴，像一条无法呼吸的鱼。

　　肖然关上一侧冰箱门，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他刚才没有注意，从厨房放刀的架子一直到洗碗的水池，爬满了断断续续的血迹，还有几滴落在瓷砖地板上，像绽开的黑色莲花。

　　因为时间的关系，原本鲜红的血已经变成紫黑色，但这些血迹好像在努力诉说着什么，生锈的死亡证明。

　　“这是，这是谁的血？”

　　林沛初像被抽空力气一样，艰难地靠在门边，一只手抓着衣角，“......我的。”

　　肖然疑惑地看着她，为什么会流那么多血，刚才又为什么一副很吃惊的样子，像亲临凶案现场一般。

　　没等他问出口，林沛初颤抖着说，“是，是两年前的我。”

　　“什么？”

　　“...两年前的我，是两年前自杀的我......”

　　肖然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这从时间顺序上来说完全不合理。

　　林沛初像着了魔一般，脸上渐渐绽开笑容，拉着肖然的衣服说，“那天，那天就是两年前的我来到这里，拿走日记的......她来自过去，不，她，她应该来自未来，她打破了莫比乌斯环，莫比乌斯你知道吗？”

　　她使劲地摇晃着肖然，眼神里的喜悦止不住地涌出来。

　　“如果，如果她来到这里，那就说明，在那个平行世界里，我没有自杀成功，郁向彤也不会魂穿到我的身体里......”

　　肖然似懂非懂，但是有一个问题，“那她拿走日记是为什么？”

　　对啊，那她拿走日记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