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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痕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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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复言把旅行包往后背一甩,猛冲向了出站口的方向。
耳边风呼啸而过,心脏怦怦直跳。修长的双腿一步三阶,跨上阶梯,从出站检票口跃了出去。
站外阳光明媚,与站内狭长通道的灰暗形成鲜明的对比。手机恢复了满格信号。
盛夏的光照下,一身洁白的男生站在那里。
何复言放缓了脚步,慢慢地走近。
华辛抬起眼,用那双熟悉的黑眸看着他:“你……”
“我来取材,毕业设计。”何复言欲盖弥彰地说,“这么巧啊。”
“哦……”
不甘于沉默,何复言接着说:“好久不见。”
华辛低声回答:“嗯。”
何复言又问:“戏杀青了?”
“嗯。”
“你呢?”何复言尽量让语气轻松平常,“来这边做什么?”
华辛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抿了抿唇。
“去哪儿?”何复言不停歇地问,“怎么走?”
“坐大巴。”华辛朝大巴车站的方向看了一眼,“……竹凉。”
“那走吧。”
何复言不想再绕弯子了,他拖过华辛的行李箱,头也不回地往大巴车站的方向走:“我顺路。”
华辛在原地愣了一下,跟了上去。
从善安到竹凉乘大巴还要两个小时,两个人并排坐在了后面的位置。
此情此景似是同过去某个时刻重叠了,世事奇妙,连带着人的心境也变得奇妙。
臂间相触,传来微微凉意。车内空调开得猛,华辛缩了缩肩膀。
何复言把车顶的出风口转向了自己这边。
发车后,华辛拿出一副白色耳机,何复言不愿他听歌,聊道:“什么时候杀青的?”
华辛拿耳机的手举在半空:“昨……今天早晨。”
“通宵?”何复言诧异道,“你没睡?”
“火车上……”华辛绵绵地说,“睡了一会儿……”
“上周不就该杀青了么?”何复言接着问。
华辛微张着嘴看着何复言,疑惑又惊讶。
“不是。”何复言胡编乱造,“朋友告诉的,他也在那边拍戏。”
华辛回答:“延期……”
“哦。”何复言套着话,“不顺利?”
“嗯。”华辛没觉出不对,下意识应了。
何复言抬眼皮瞧着他。
“你之前不是说,”忽地,何复言剥开华辛的耳机线,靠近说,“没遇到困难?”
华辛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打得措手不及,夺过耳机的指甲蜻蜓点水地擦刮过了他的脸颊。
他蓦然偏过头,避开了这个问题。
白皙的脸颊从擦过的地方蔓延出红润。
何复言窥视着。
“挺难拍的吧。”何复言坐回了身子,刻意强调,“这种题材。”
“没经验……”华辛含糊地说,“下次就好了。”
何复言不想听这个,他问:“他怎么样?”
“他?”华辛疑惑。
“跟你演对手戏的。”何复言自然地提起,“鬼面演警察那个,项泽煜。”
华辛回忆着,浅淡的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
“跟男演员亲密,”何复言看在眼里,“不舒服吧?”
“是……我,”华辛不安地抿唇,眉头更拧了,“我的问题……”
“是么。”何复言看着华辛的表情,把耳机递回去,“我觉得你没什么问题,跟我……”
“我困、困了。”华辛把耳机潦草地塞进耳朵,侧翻过身紧贴着窗边,头靠在窗玻璃上。
华辛的疲惫不是装的,他通宵拍戏,现在还顶着黑眼圈,见面时也没精打采的样子,何复言便收了声,不再为难他。
不一会儿,华辛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
旁边人的身形微微晃动,何复言转过头,见华辛的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碰着窗玻璃,发出“咚咚”的轻响。
何复言往窗侧挪了一些,伸出臂膀环过华辛的后颈,托着他的头,揽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紧实的肩膀透着夏日的潮热,华辛被烫醒,揉了揉眼睛。
“窗玻璃硬。”他说得光明正大,摁着的手掌却并没有半点收敛的意思,“靠这儿。”
华辛倚着,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动。
栗色的头发就在眼前,发丝飘散着一股花果清香。
何复言忍不住侧眸看,长长的睫毛低垂,薄唇微抿,下巴的线条比以前分明。拍了三个月的戏,似乎更加消瘦了。
何复言入迷地观察,这么近的距离,从五官到肩颈,许多细节都看得清楚。白色的外套因侧靠的姿势有些倾斜,露出一侧的锁骨。
他挪不开眼,蓦然发现华辛的皮肤上,有一块晕开的青紫。
这痕迹太过暧昧,何复言顿时全身绷紧。
他不愿相信地细细观察那一处,这层青紫淡显出皮下的充血,形状接近扁平椭圆,又有些不规则,就在脖颈靠近锁骨的地方,在华辛白皙的皮肤上衬得更为明显。
是一片未褪的吻痕。
阳光洒在华辛的脸上,他安稳地浅眠,何复言盯着那些青紫,视线快要烙上去了。
日头西移,两小时的车程很快过去,刺眼的阳光从窗外变换着直射的角度。
那些斑驳可见的痕迹在何复言的视线里晃眼地昭示着。
他像是被迷了心窍,不由自主地伸出手,碰了碰近在咫尺的白皙脖颈。
触感冰凉,肌肤下的动脉轻轻跳动,指背的血管沸腾起来。
华辛缩了缩脖子,睁开了眼。
措手不及,两人面对面,无言地对视。
红潮迅速地从脖根往上爬,在互相发现之前,大巴车陡然踩了个刹车。
“竹凉新村!”司机喊着,“竹凉新村到了!”
何复言窜到车头,把他和华辛的行李都搬了下去。
司机催促着,华辛跟着下了车,大巴车关门,扬长而去。
这一站停靠在途经竹凉镇的省建公路上,两人立在荒芜的公路一侧,空气里浮游着尴尬的因子。
“这儿,”何复言掏出口袋里的地图,指着画红圈的一处,“怎么走?”
华辛低头接过地图,没碰到他的手。
“GPS没信号,哪里有住宿?”何复言望着交错纵横的小路,“找个地方落脚,明天去取材。”
华辛听到这话,把地图递还给何复言,想拖回自己的行李,何复言不让,硬要帮他拿。
论力气他争不过何复言,便指着一个方向,说:“这边。”
两人在小镇的小路间穿梭。
路旁建有居民房,多是古老的单层瓦顶平房,偶尔有条件好些的农家小别墅,但大多空置了,仅剩的人烟,也都是留守老人。
何复言走在华辛的右侧。习习海风吹来,华辛领口翻飞,若隐若现地露出脖颈上的痕迹。
他走到华辛跟前,故意揉了揉脖子。
华辛愣了几秒,用手摸了摸自己同样的位置,感觉到轻微的痛痒,才反应过来,倏地用掌捂住了。
何复言喉咙发酸地问:“怎么弄的?”
“今天拍戏……”华辛支吾地说,“没、没消。”
本已消淡的烦躁被唤醒,何复言忍住不去想,又忍不住去想那些他不愿意直视的拍摄场面。
“拍到哪儿了?”他问。
“第一季……拍完。”华辛回答,“高中毕业。”
何复言回忆了一下小说剧情,宋业和夏晨夕高中毕业之后确立了关系,正式在一起那一天,在向日葵花田里忘情地深吻。
“演戏。”何复言不甘地说,“没必要这么狠。”
“导演,要求……”华辛还捂着脖子,“真听真看……”
何复言当然知道演戏要真听真看真感受,但这一刻他醋极了,专业素养都下了线,他觉得作为导演,明明有一百种借位方式处理这一幕,为什么非得让项泽煜这么对华辛。
“就是这场戏,”何复言问,“拍到了延期?”
“嗯……”华辛只好承认。
“第二季呢?”何复言追问,“什么时候开拍?”
“不确定。小曹说换了投资方……”华辛领口向上拉了一下,匆匆地向前走去。
何复言眉头紧蹙。
宋业和夏晨夕上了大学之后,亲热戏只增不减。在小说的番外篇里,甚至还有关键的……
“到了。”
华辛的声音拉回了何复言神游天外的思绪,他这才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一栋三层的农家小别墅前,大门口生机盎然,种了一排蔬菜。
一位老婆婆接待了他们,从交谈的言语中,何复言了解到这是一家私人住宅,老人的儿女在江港打工,独守空巢,便改造来做旅馆用。
“天热啦,这几天,房间很难订哪。”老婆婆利索地说,“一楼是单人,二楼就是双人,住哪一个啦?”
华辛犹豫着,不敢看何复言。
何复言问道:“单人和双人有什么区别?”
“哎,单人就是一个人睡,一张床嘛,双人就是两张床喽,价格嘛,都是一样的。”老婆婆觉得着年轻人问得古怪,指着华辛说,“他呀,往年来都是要单人房的,今年两个人来,那我当然要问一下喽。”
“双人的。”何复言坦然地说,“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