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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合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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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顺利么?”
何复言给华辛发信息。
手机静静地躺在书桌上,旁边是打开的笔记本电脑,搁着做到一半的剪辑。
这些天何复言接的兼职量比往常多了一倍。
华辛自那日后消息回得若即若离,何复言急于追问,又不敢催促,唯有埋头剪片,时间才不那么难熬。
现在才6月,交州刚刚入夏,却蒸得像酷暑,宿舍的空调坏了,轰隆隆地响。一段普通的短片,平日里信手拈来,今天却怎么剪都找不到节奏,何复言焦躁地把鼠标摔了。
手机嗡嗡震动了一下。
剪片剪混了的脑子从头泼了一盆凉水,何复言迅速抓起手机,看清屏幕的瞬间又颓了下去。
「钱收到,谢了。」
是项泽煜的短信。
何复言这才想起来,从江港回来之后,他与主创商量,将华辛那拿回的一万五奖金与主要成员平分,昨天刚打进大家的账户。
项泽煜也是其中之一。
「嗯。」何复言装作寒暄地回,「你们拍得顺利么?」
「说不上。」
何复言心里咯噔一下。
「遇到困难了?」
「这几场不好拍,没状态。」
「是你没状态,」何复言悬着心打字,「还是华辛没状态?」
「都没状态。」项泽煜生硬地转了话题,「你毕设准备了吗?」
「还没。」
「我有个想法,有空找你聊。」
何复言摸不透他想说什么,只回了个「哦」。
屏幕静止须臾,何复言还是忍不住问:
「你上次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话?」
何复言咬牙打下:「华辛的取向。」
「字面意思。」片刻后,项泽煜回道,「开机了,下次说。」
项泽煜说丢下这句话,没了动静。
何复言对着做到一半的工程文件发呆。
半晌后,他关了软件,新建了一个文档,敲下“毕设大纲”四个大字。
然后直到天黑也只字未动。
华辛的短信第二天晚上才回过来。
只有简短的两个字:「还好。」
「是么。」不是说不顺利么,何复言暗示着,「没遇到什么困难?」
手机恢复了冷漠,十多分钟后,推送出一个「没」。
吝啬的字数显示出对方的意兴阑珊,何复言燥热地扇着风,腆着脸没话找话。
「你去江港拍戏,你的狗怎么办?」
「寄养在老板那。」
「老板?」
「咖啡店的。」
「哦,他也养狗啊。」
「嗯。」
聊天再度停滞,窗外月光洒进,夜已深了。
「我睡了。」华辛说,「晚安。」
何复言表情恹恹,像吃了闭门羹。
距离探班已经过去一个月,华辛再也没提那天的事,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何复言给他发的信息,他照常回,只不过再不像以前那么及时。对话也越来越简单,似乎走向了无望的死局。
「晚安。」
何复言关掉手机,闷头睡了。
临近期末,何复言在原先兼职的基础上,又多了考试的压力,成日忙得废寝忘食。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暑假才得以喘息,回过神来的时候,日历已经从6月翻到了7月,学生们纷纷离了校。
何复言收到做义工的那家福利院的联系,希望他去帮忙。
“多亏了你啊小何,这会儿放了暑假,忙不过来。”福利院的护工大姐把面前小朋友流出的鼻涕揩掉,“去玩吧。”
“放假了,”何复言掸了掸裤子上的灰尘,“我留校也没事做。”
“你带的糖,孩子们很喜欢。”护工说,“哪里买的?”
“一个老牌子,网购的。”何复言收拾好了背包,“我先走了。”
“不好意思啊,你本来也不负责这个。”护工把他送到大门口,歉意地说,“现在每周来两次,不耽误事儿吧?”
何复言原本每月两次来这里的主要任务是教小朋友唱歌,顺便陪他们聊天。可自打“汪汪”那次在华辛家里露了拙,便也学着做了一些家务,这次正好派上用场。
“不碍事。”何复言回头望了一眼那些追跑打闹的小孩,他们大多身上都有生理或心理上的缺陷。
“他们无依无靠。”他说,“能帮一点是一点。”
回到学校,室友们已经回了老家,下学期即将搬来的新室友也还未入住,宿舍里只剩了何复言一个人。
冲完凉,他光着膀子擦头发,水珠沿着起伏的胸膛滑下,落下几道小麦色的水痕。
老旧的空调苟延残喘,制冷效果极差,何复言用潮湿的手捏着遥控器嘀嘀地调到了16度,扔回书桌。
遥控器碰到书桌上的手机,提示音接连响了好几下。接着,又响了几下。
何复言抓着毛巾,把手上和脖子上充满热气的水珠抹干净了,才拿起手机查看。
收件箱里躺着两个人发来的短信。
一条来自江且笑。
「不是吧,你到底接了多少活?这么拼吗?!」
短信附了图,是一张银行到账通知截图。
「最近效率高。」何复言发信息说,「再不还,就成国际债务了。」
「对,我就是来通知你,你的前债主下下周就动身要去M国了。」
「这么快?」何复言本来以为江且笑怎么的还得再留一个月。
「前债主请你吃饭,」江且笑发了一串眼熟的地址,「赏不赏脸?」
何复言回了一个“OK”,把界面切了出去。
第二条短信来自项泽煜。
「剧组计划这周杀青,你什么时候有空?」
「什么事?聊毕业设计?」
「嗯。」
何复言兴致不高,但他有别的想聊。
这阵子估计要给江且笑送行,他算了算时间。
「下下周三吧。」
「行。」
何复言翻看着日历,在几个日期上画了圈,做了标记。
这周杀青的话……
华辛是不是也快回交州了?
跟江且笑的碰头时间约在了第二天下午,林吾还在工作室里忙碌,江且笑提前约何复言到咖啡店,一边聊一边等,何复言这才知道她还叫了林吾。
照着江且笑发的地址,站在咖啡店门前的那一刻,何复言终于想起那串地址为什么眼熟。
咖啡店门口的花藤已经繁茂不少,老板又种了几株植物,木质看板的字几乎要被遮住了,堪堪看得见打头的“Mi”两个字母。
上次来这里还是初春,已经过去4个多月了。
何复言有一种恍惚的错觉。
这次江且笑没坐卡座,而是选了前台不远的木椅。一身修长的淡绿花色长裙,配上一头乌黑的长发,腿上依然躺着一只大橘猫。
何复言略微有些吃惊,要是没记错,这是他第一次见江且笑染黑头发。
何复言挑了她旁边座位坐下:“江大小姐最近有事发生?”
“呀,怎么搞得这么颓废啊大导演。”江且笑摘下耳机,打量他暗沉的脸。
“期末事情多,”何复言轻描淡写,“忙完就好了。”
“难怪消息老不回,还债不能拿命换啊。”江且笑说完,朝服务员招呼一声,“小哥,点单!”
何复言捏了下拇指关节,说:“你学校不是8月底开学么?怎么现在就走?”
江且笑故意开他玩笑:“舍不得我呀?”
何复言一向不回答她这种不正经的问题,拿起价目表假装看起来。
“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
熟悉的台词响起,却不是出自山间的泉水。
何复言隐下眼底的情绪,放下价目表,随意点了一杯冰美式。
“看来你没心思舍不得我。”江且笑嘻嘻一笑。
何复言岔开话题:“几号的飞机?”
“8月1号。”
何复言一顿,说:“哦。”
“抱歉抱歉,只买到那天机票。”江且笑双手合十作道歉状,“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再说估计你过生日也不稀罕找我陪,对不对?”
怎么又绕回去了。
何复言喝了一口刚上的咖啡,问道:“林哥几点下班?”
“他啊……”
结果这一问,见江且笑歪头,眉眼一弯:“估计还得一两个小时吧,他最近有新作。”
春风满面,何复言顿时就觉得不太对。
何复言暗示地问:“需要送机么?”
“不用。”江且笑大方承认,“林哥跟我一起走。”
何复言这下真的大吃一惊,也不暗示了,问:“私奔么?”
“先去旅游一圈,然后送我去学校。林哥大学做过交换生,对那边熟。”
“哦。”何复言有点酸,“难怪急着走。”
江且笑咯咯地笑:“怎么,嫉妒啦。”
何复言闷头喝美式。
“我说,距离上次吃饭都过去两三个月了,你还没到手吗?”
何复言半敷衍地说:“没什么到不到手,都过去了。”
“嗯?”江且笑诧异,“失恋了?”
“……”
不得不说江且笑在这方面十分敏锐。
眼看话题避不开了,何复言坦白:“他不喜欢男人。”
江且笑追问:“不喜欢男人?他亲口告诉你的?”
何复言回答:“差不多吧。”
“什么叫差不多啊。”江且笑怒其不争,“这么容易放弃?”
何复言反问:“那我强行把人掰弯?”
“行吧。”江且笑忽然就不劝了,“别气馁,指不定下一个更好。”
她这么说,何复言反而有些不高兴。
“我倒想问你,”何复言皱着眉,“你一月谈一个,一个谈一月,谈恋爱有这么容易吗?”
“对我来说容易啊。”江且笑答得理直气壮,“有戏就追,没戏就撤,合适就在一起,不合适就分。没你这么多弯弯绕。”
“你没失手过?”何复言不信,“没遇到过性向不一致的?”
“遇到过,你呗。”
何复言被噎住了。
江且笑深谙恋爱之道,却从来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潇洒过客。当初对何复言示好被拒,马上转战下一个,毫无留恋。
何复言觉得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但又不想跟这位情场老手辩驳,最后抛了个高明的问题:“你跟林吾也这样么?不合适就分?”
江且笑自然地说:“是啊。”
太轻浮了吧,何复言问:“林吾要跟你一起留M国吗?”
江且笑答:“不啊,他旅游完就回国。”
何复言直截了当地问:“你出国了,林哥留在国内。异国恋,算合适还是不合适?”
江且笑没立刻回答,腿上的猫咪叫了一声。
何复言发现江且笑的手发紧地掐住了小猫后颈的毛皮。
“真到了那一天,”江且笑脸上笑盈盈的,眼睛里却看不出什么情绪,“就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