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戏》眠眠夏子

104、顶流

　　一分没还。
　　华辛怔愣着，脑海中浮现出那晚在何复言电脑上看见的电子账本。
　　不是说工作已经有着落了吗？不是说赔偿已经还完了吗？

　　手臂与心脏同时传来钻心的疼痛，催下了大颗的泪珠。

　　“啧啧啧，小可怜。”冯文和替华辛擦泪，“赔款4月就到期限了，他把你卖了可怎么办？没钱没势，跟着他图什么呢？不如跟我了我好不好辛辛？我在导演界……啊啊啊——”
　　冯文和的一声惨叫回荡在头等舱。
　　后排的黑白卫衣男人放下了杂志。

　　华辛这一咬下了狠劲儿，冯文和竟没甩开，最后是光头老秦出手把人拽走了。
　　冯文的眉目狰狞，虎口的位置血肉模糊。
　　满嘴的血腥味，殷红的液体从牙缝里滴落下来，华辛抹了一把嘴唇。

　　“疯狗！！”冯文和破口大骂，举起拳头，“妈的——”
　　华辛凝视着被染红的掌心，木头人般一动不动。

　　“冯导。”
　　预想中的拳头没有砸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温和的男声。

　　“少他妈管闲事！”
　　冯文和的手被捉住，顿时怒火中烧，还没看清人，停在半空的拳头就顺势朝对方挥去。
　　手腕又被握住。
　　这一次是自己人干的。

　　“冯导。”老秦抓着他的手，“不能打——”
　　“松手！”
　　“他是段老师——”
　　“什么狗屁段老……”

　　拳头生生停住。
　　刚才气势汹汹的人，现在下巴快掉地上了。

　　第二排两名小年轻已经起身，护住了他们正主。
　　被叫做“段老师”的男子摘下口罩和煦地微笑。
　　“没事。”他瞅了瞅前方狼藉的座位，“两位这是怎么了？”

　　“害，没啥，闹了点儿小别扭。”冯文和的表情一秒谄媚，“段老师，吵到您了？”
　　“那倒没有。”

　　男子看上去比他年轻，却气宇不凡，面对恭维波澜不惊，“既然是小别扭，两位各自冷静一下，未来大家还要上节目合作的。”
　　“呃……”冯文和一边抽搐一边笑，“段老师说得是，说得是。”

　　男子礼貌地点头微笑，将目光落在华辛沾着血的脸上，微皱了皱眉。
　　“小树，请他来这边坐。”
　　白衣服的助理找出湿纸巾，上前帮华辛擦拭，拉着他换了座位。

　　华辛像沉在水中，听不清周围的话。
　　直到眼里的殷红一点一点抹去，手背被温热包裹。
　　五感渐渐回笼，他动了动颤抖的手指，湿毛巾落了下去。

　　旁边的男子躬身捡起毛巾给了旁边的助理，转头对华辛微笑，递给他一块巧克力。
　　华辛眨了眨眼，看清了这个人的脸。

　　五官立体，鼻梁高挺，眉骨深邃犀利，但眼神很柔和，反射着靛蓝的天。
　　棱角分明的面部曲线有几分高冷，但微卷的头发又中和了这种感觉，加上他一直在笑，反倒显得平易近人。

　　男子把手里的东西朝他推了推。
　　华辛反应不及，吓得猛然后缩，扯动右臂的关节，疼得“嘶”了一声。
　　像刚从虎口脱险的兔子，看见谁都想躲。

　　“当心。”男子道。
　　助理快速起身，扶住了华辛的后背，又帮他调整座椅靠背。

　　“别怕。”男子撕开巧克力上半层的包装，递回华辛手里，“不记得我了？”
　　华辛蜷缩在椅子上，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人，开始缓慢地思考。

　　这不是一张陌生的脸。

　　但也说不上多熟悉，昨天在彗星视听年度盛典的后台碰过面，那时候小曹紧张得要死，拉着他再三叮嘱，千万别在顶流艺人面前失了礼。
　　盛典时他们坐得近，这个人主动跟他打了招呼，华辛不敢妄动，简单地寒暄两句。
　　再无别的交流。

　　再后来，他带着项泽煜一起消失了。
　　在缺失了他俩的一分为五的提名镜头里，面前的这个男人获得了最具潜力新人奖。
　　《硝烟红梅》的主演，ATOM组合的C位——段谨铭。

　　段谨铭的手还举着，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意思。
　　华辛唯唯诺诺地伸出手指把巧克力夹走，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话出口才发现声音在抖，被酒水撒了的衣服上因为液体蒸发蔓延阵阵寒气。
　　好冷。

　　恰在这时，身体被毛绒绒的东西罩住了，听到空姐温和动听的声音。
　　“先生，毯子拿来了，需要为您朋友来一碗热汤吗？”
　　“嗯，麻烦你了。”

　　舒服的绒毛带来了惬意的温暖，华辛裹了裹，手指颤抖的幅度小了些。
　　他把巧克力喂进嘴里，咬了小小的一块，甜味在口中化开。
　　“谢、谢谢。”他低着声。

　　“等会儿让助理帮你包一下。”段谨铭微笑着道，“你先忍忍，落地后尽快去医院检查。”
　　华辛低着头，小心翼翼地仰躺在座椅上。
　　空姐端来了热汤，搁在华辛的桌板上。

　　“谢……”
　　“你怎么这么爱说谢？”
　　段谨铭还是笑，像春风，像窗外的阳光，就连锋利的眉头也漾着柔和。
　　华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埋头吃巧克力。

　　“你的行李箱呢？衣……”
　　“华老师——”
　　“女士，请不要在客舱内奔跑！”

　　咚咚哒哒的跑步声和一声哀嚎从经济舱直穿头等舱。
　　华辛吓得一哆嗦，巧克力掉在地上。

　　小曹眨眼间蹿到他的座位旁，蹲下身抓着他紧张地道：“华老师你没事吧！言哥跟我说——”
　　“你小心他的手。”声音如笛箫。
　　“你手怎么——”小曹抬起头，傻了眼，“段、段老师……”

　　段谨铭朝他点头，小曹霎时愣神，说话结巴：“您、怎么也在这架飞机上？那、那个冯……冯导呢？”
　　段谨铭抬抬下巴，小曹望去，正对上冯文和的怨愤的眼神，吓得她赶紧又蹲了下来。

　　她看着华辛垂下的一只手，还有衣服上的血渍和酒渍，又忍不住低鸣：“华老师——”
　　“带你家华老师去换件衣服。”段谨铭放低声音轻柔地说，“你不方便的话，让小树陪你们一起。”

　　华辛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明星，然而他的手稍微动一动就发疼，小曹不许他逞强，便接受了段谨铭的好意。

　　小树是个很沉默的助理，话很少，但细心又麻利，很快帮华辛套好衣服，还用应急纱布将他的右臂简单包扎，吊在脖子上，就像打过石膏的专业处理。
　　小曹一脸焦急在洗手间外面候着，待小树走了连忙凑上前，焦急地道：“骨折了吗？怎么这么严重？！冯导……冯文和打的？！”
　　华辛低头瞧了眼被吊着的右臂，有东西托着，胳膊的确没有刚才那么疼了。
　　但有些狼狈，幸好没被复言看到。

　　“他说什么了？”华辛抿了抿唇。
　　“谁？姓冯的？！”小曹口无遮拦，咬牙切齿，“什么也没说，瞪了我一眼。好像还挺委屈，怎么有脸啊？”
　　“不是……”华辛摇了摇头，“他跟你说什么了……”
　　“啊？谁？”
　　“他……”华辛呢喃，“复言……”

　　“哦，言哥啊——”小曹恍然大悟，“言哥发消息说冯文和在这架飞机上，叫我们小心，幸好我连了飞机WiFi，不然都收不到消息。你别怕，我刚才跟黎雅姐通了信息，她叫咱们留好证据。你脱下来的衣服呢？保管好，不怕他。”
　　华辛的眉头紧蹙，对小曹道：“别告诉复言……我受伤的事。”
　　“啊？为什么呀？”
　　华辛的眉头蹙得更深了，看上去比刚才被撞了胳膊还难受。

　　“好吧好吧。”小曹草草答应了他，又冒出另一个问题，“怎么会在这儿遇到段谨……段老师？金城最近没什么电影开机啊。该不会……”
　　小曹一拍大腿，跳了起来。
　　“他也是去参加《古路寻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