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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寻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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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晏南山刚卸下妆正往屋里走着,便看到浑身湿淋淋的两人,滴滴答答地一路走回来。
晏南山斟酌了一下话语,扭头同青夙道:“这外头下着雨呢,怎么也不晓得把东西都收进来。”说着,便往门口走,一边走还一边道:“黄梅天这都过了几日了,怎么又来了……”
“南山先生,方才……是我同他去到了西湖游了趟,才落得这幅德行的。”憬墨叫住他,拉着嫄紊解释道。
晏南山这才转身,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二人,笑着道:“想是翻了船了罢!我早就同你们说过,让青夙同你们一道去,也不至于这样子啊。”说着,用袖子掩嘴笑了笑,也不再听下文,回屋了。
“先生,请等一等!”嫄紊突然拉住他的胳膊。
那人窒了窒,慢慢转身:“何事?”
“请问,这里是否有两位公子在这儿暂住?”声音带着客气的笑意,嫄紊只一回头,便是那抹青色带着翠绿窜入眼帘。
“綦纾!”“岳——公子!”
那人回眸一瞬,三千笑容于一眼弯出。
“……那是当然,也不想想我岳綦纾是何等人才,竟会如此地将我看低!春绿你太——”綦纾的到来,来的不仅是他一个人,他似将满园的笑声一同也携了来。
“——我不叫春绿!”嫄紊一拍桌子喝道。却是满足盈满眼。
“又没关系,挺经叫的名儿。俗话说,取个贱名好养活么!”
“什么同什么!我这不是活了十九载了,也不见得有你那么难养么。嗤!”
“哈!你知道那里的什么好养活吗?”“你这种孩子在这世上尽制造灾难!”
东憬墨眼珠子在眼里跟着两人的话滴溜溜的转啊转的,一会儿还好,这都吵了半个时辰了,有完没完啊!连忙一手捂住一人的嘴控制住局面:“都别吵了!我看你们两个都不好养!!!”
三人六目相对,万籁一时俱寂。
门突然嘎吱一声慢悠悠地开了,回头,晏南山双手抱胸,斜倚在门框上,一双上吊的眼一个个扫过三人的脸。
“你们,要是想要小生同去的话便赶紧整理整理,小生的空当可不多。”声音还像初次听得那样,软软的,懒懒的,飘在上空,甚是好听。
綦纾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斜眼看着另三位。憬墨一手托着脸,看看南山,眼神再飘悠到嫄紊脸上。
“去,去。那就去吧。綦纾一起去。”嫄紊做出最终答复。
“那我便不去了吧,折腾了一早上好累的。”东憬墨倒了盅茶,慢悠悠地啐饮起来。
晏南山看了看他,便往门外跨:“也罢,这些个王孙子弟到底是身子差还是觉得同别人的知己谈不上便想一人留此生闷气呢……”那句话轻飘飘地缓进了三人的耳。
嫄紊只当是没听到,向憬墨望了一眼:“那你便好生歇息了吧。”欲伸手掩门却被綦纾挡了。
“诶~难得有我在的,憬墨连这个面子也不想卖给我么,我可是要难过的呀。”綦纾往憬墨身边踏了几步,声音上扬。
憬墨望了望綦纾,继续小口啐着杯中的水,眼里闪过一丝微弱的犹豫。
綦纾又道:“这样多麻烦,还要给你带东西回来,却不晓得你喜欢什么物事,回头呀,你可不要不喜欢啊?还是同我们一道去的好,累么,回来不也一样可以休息。”说着,便牵着憬墨往外头走。憬墨望了望綦纾,眼睛笑得亮亮的,甚是漂亮。
便也放下矜持,向綦纾笑笑。
“这扇子……”嫄紊停在一个小摊边,拿起一把扇子仔细端详。
“哦,这扇子可是上好的,绝对不会坏,质量过硬。客官您放心好了。”那聪明的小贩连忙提起精神滔滔不绝地向嫄紊讲起。
晏南山弯腰拿起一把扇子,“咵”地一声甩开。扇面上梅花朵朵傲枝头。一旁的题诗也颇有意境。
他低头不语,将扇子递给东憬墨。
憬墨只看了一眼,便道:“没想到竟会有这等好的扇子。在这种小摊儿上有的卖的,还真是少见。”
綦纾接过嫄紊的扇子,一褶一褶地展开。便是那翠绿的条条点点,如二月春风抚柳梢。
像是什么时候也见过。
綦纾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慢悠悠地摇着扇子望向嫄紊。
“如何?”嫄紊挑眉,接过扇子。
綦纾看看南山,笑笑:“诗是好诗,字,也是好字。理应被行家收藏的,怎会沦到这里?”
那摆摊儿的小贩连忙摆手:“爷你放心,绝不是盗来的。”
綦纾这才笃笃定定地同小贩谈了价,抛出几个碎银,便开始低头把玩手中的扇子。
“岳公子?”晏南山清凉的眸子朝他看了看。
綦纾会意,跟着他远离人群来到一株杨柳旁。
“南山先生。”綦纾弯弯眼睛,笑意霎时盛满双眼。
晏南山点头:“你看这株杨柳同你扇上的相似否?”
綦纾看看扇上的,再抬眸看得却是晏南山。
“岳公子?”
“——像,像。哪能不像呢?”綦纾连忙接口。
晏南山也不怪,只抬抬眉,掐下一段柳枝,递给綦纾。
“画上的同这株像不像,不打紧。我倒觉着,南山先生挺像这柳树的。”綦纾接过柳条看了半天,这才悠悠地说出正话。
“此话怎讲?”晏南山猛地屏息。
綦纾看了看他,摇摇头,翠绿的柳条在手里打转。
“此话,不能讲吧……”
一时,阳光洒满地。
“恐是再不回去,便要被青夙骂了。”晏南山末了点头道。
然,这句话仅是对其余三人讲的。
箫声吹林,竹叶思思碧波摇。
是谁跪坐坟头前,往日嫣笑消如烟。
“娘,释儿不肖。原答应三年内便替您讨回一个名分,然三年若流水细细缓缓,逝川已故,竹林还在,唯吾已厌那红妆来抹,总想以前那负心汉不负时,几分欢喜还无忧。”
再也说不下去了,便让那丝竹声绕竹三圈又散又绕的。直唤那彩云追月嫦娥舞袖。
后来,那声也停了,却觉万籁有声。
“也为难你了,我要是一时不走,你便隐那竹后一时不离。”晏南山缓缓站起,转身,望向那竹林深后。
“我只担心你会迷路,才跟来。”
“呸。”声音轻轻嗲嗲,飘在竹林里,绕过几株竹子,传到嫄紊耳中,挠得心头酥酥的。
嫄紊看着晏南山。
“看什么?”南山轻笑他的痴。
“我这活了好几年了,委实没听过有人驳时能驳得那么雅。”
“嗤。尽拿些好话来哄弄小生,也不害臊。”掩嘴轻笑。嫄紊看着他,也不言。
“唉。我早就同你说过,相逢何必曾相识。是否你们这些人,都欢喜把别人的底细都摸了个透才好生高兴啊。是人都要给别人留有余地,你这么做,未必太不是人了吧?”
嫄紊听着,从没听过骂人也骂得那么好听的,凡念都被它抽光了。
“好了,不说了。也不早了。”又看他,“你是要同小生一起回呢,还是想留在这儿下去陪陪我娘,顺便将小生的事儿都了解了?”
“便同你一起回吧。先生的教导是我方醒悟过来,好好做人。”嫄紊笑笑,赶紧找了个台阶下。
月正清,莫探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