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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   “一起吃饭吧。”陈柠笑眼弯弯,“学姐请你吃一餐的芝士焗饭。”

      “我妈给你的那个……咸鸭蛋,不用勉强,不能吃就扔了吧。”

      陈柠有点奇怪:“什么咸鸭蛋?”

      想到有点发臭的失败的咸鸭蛋,齐均彦眼睛里蕴出些笑意,“没有咸鸭蛋最好。”

      陈柠又开始了别的话题,真心实意地感叹:“唉,你弟弟好好看啊。”

      “还行吧。”

      “双眼皮,长睫毛,嘟嘟嘴,又那么白,脸也软软的,摸起来滑滑嫩嫩的……简直是小天使…”

      齐均彦嘴角抽了抽:“那你是没见过他撒泼打滚。他可能闹腾了,整个一大爷脾气。动不动就又哭又蹦。”

      “小孩子都这样的嘛。你小时候就不哭不闹?”陈柠朝右上方斜睨他。

      “我小时候是真的很乖好不好。”他眼里的笑容漫出来,看上去有了少年人的活泼样子,“不只不哭不闹,那时候我妈低血糖,我还能天天给她冲葡萄糖水。”

      陈柠“哼”了一声。

      他还是笑,“不讨厌小孩了?”

      陈柠不认账:“我什么时候讨厌小孩了?我只是说不喜欢——二者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嗯。那你现在又喜欢小孩了?不嫌小孩麻烦?”齐均彦去牵她的手。

      陈柠握住了他,甩啊甩的,“当然还是嫌麻烦。只不过如果长得特别好看……嗯,可以允许他任性那么一小下。”

      这个时候十一点,两人牵着手晃啊晃地走,边走边漫无边际地闲扯,走到一餐门口人已经很多了,遍布台阶上。

      陈柠很沮丧:“昨天这个时候人还很少呢。今天可能吃不着芝士焗饭了。”

      齐均彦好笑地看着她:“你不会天天中午吃芝士焗饭吧?”

      “对啊。”陈柠拉着他往台阶上走,“尝试新东西是需要勇气的。过度勇敢的损失一般很惨重——既填不饱肚子还浪费粮食。”

      “现在没关系了,你可以把我当试吃的小白鼠。”

      她拉长音说:“那——怎么忍心呢——”

      这时候左盼盼逆着人流从餐厅里出来了,一眼看见陈柠,走过来:“你怎么现在才来?餐厅人都满了。”

      才看见她牵着一个男孩子,左盼盼很夸张地倒退一步,惊讶地捂嘴:“你……你……”

      陈柠很莫名。

      左盼盼凑到陈柠左耳边爪子扒着陈柠的肩膀:“这个小帅哥是谁?你跟齐弟弟分手了?不对啊,昨天还煲电话粥呢……你不会是脚踏两条船吧?”

      陈柠把她从肩膀上扒拉下来,没好气地介绍:“齐均彦。我男朋友。”又把左盼盼拉直了,“我舍友,左盼盼。”

      左盼盼愣了一会儿,尴尬地笑笑,“你好你好。那不打扰你们吃饭了……”然后跑掉。

      陈柠朝她背影喊:“喂!二楼还有没有芝士焗饭?”

      左盼盼摆摆手,不知道是没有还是不知道。

      午饭后回到宿舍,陈柠主动告诉了左盼盼齐均彦的情况。不出所料地看见她眼中光芒大绽,上次这样还是某个著名的学者来做讲座,“可以啊陈柠,没想到你看上去这么普通居然有个这么厉害的男朋友!”

      陈柠自动忽略前半句话,谦虚道:“也没多厉害吧?少年班又不止他一个人,比他年纪小的也有的是啊。”

      不料左盼盼点头:“嗯。也对。”

      陈柠突然觉得还不如不谦虚。

      ****

      丁朗的电话每天都有,陈柠一次也没接过,调成静音任由他打。等第二天再发信息说“真不好意思叔叔,我有事忙没接到”,自己都觉得自己虚伪得可以。

      她也知道其实没有必要这样,但她习惯于顺势而为,而不是率先成为那个打破现有局面的人。

      她仰面躺在床上发着愣,渐渐又陷入梦境,又梦到了前一生的延长线上,她尚未经历过的事。

      梦里她坐在桌前,面前摊开的是那本夏访梅的素描本,本子纸页皱皱巴巴,有褐色的咖啡泡过的痕迹。

      那本硬纸壳素描本上仅剩的只有五张画,都是正面,翻来覆去就只是那一个人:棱角分明的脸,浓眉,一双圆眼。右上角写着“丁朗”。只有第一张是男人的硬朗笔迹,其他几张的笔迹都是女式的纤柔。陈柠拿着那个本子研究好久,每张画都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也没看出什么线索。直到偶然一天,凌晨从书房沙发上爬起来,处理昨晚剩下的工作。睁眼看到书房桌上一片狼藉,昨晚迷迷糊糊间睡着了,打翻了咖啡。

      咖啡顺着桌面流下来,全淌进打开的抽屉里,一夜过去把那个素描本的硬纸壳都泡成软的。她这才发现硬纸壳里面居然有夹层,藏着一封纸信。

      恐怕除了夏访梅谁也不知道这里藏了一封信。信用蓝色水笔写成,已经被泡得晕开一大片,下半截模糊不清。开头是“给你”,也许是写给自己的,也许是写给丁朗。不得而知:

      “给你:
      展信佳。
      我写的这封信,也许会跟着我一起到棺材里去——虽然嘴上这么说,也许私心里还是希望你能看到。我嘴上总是不那么诚实,但我的笔是诚实的,包括画笔在内。
      我不怨于妍妍把你夺走——你又要说我不诚实了,但这句话是真心的。现在的我很能理解她:一个怀了孕的女人必然更需要伴侣,因为怀孕的女人难免更脆弱些,无论身体还是精神上。然而如果她说是为了孩子,为了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才要跟你结婚,那你不要信。世人以为的真理尽是鬼话。在这一点上我们早已达成共识,不是吗?
      她想要和你结婚,我当然也想。虚伪如她,说是为了孩子而不得不,而我可以用生命起誓我是因为爱你。你会知道的,我的确是因为爱才想嫁你——因为我也怀孕了,而我不会为了这个孩子做些什么的。
      当然这个孩子在计划之外。
      我得知的时候已经三个月了,好在尚未显怀。你知道我生理期向来乱得很,从没在意过。
      我那个时候当然害怕极了。
      体质原因医生不建议引产,我松了口气。因为我连手术的钱都拿不出来。
      我身边没有父母,只有雯雯一个人。她说,这是丁朗的孩子,一定要打掉,她可以借我钱。然而我没有钱还。我的钱很有限,不能放弃学业,而学美术又那么贵,不能把钱花在无谓的事情上。
      你听我这样讲,是不是感觉到了那段日子的艰难?
      这是我小小的陷阱,即使时过境迁,我要你心疼我。
      其实也没什么用了。但想到你会为我而心痛,我觉得甜蜜。

      当然你再也不可能属于我了,我也没想过要破坏你的婚姻——由孩子维系的婚姻,无需我去撕扯,于妍妍也早晚会感觉到其脆弱。记住我这句话。哦,我忘了,你看不到这封信。但信写出来,就怀有让收信人看到的本能愿望,原谅我。
      你那天走后,我说,我们之间完了,干干净净了。那时候我知道尚未‘干净’,但我以为残留的没收拾好的只是我的心绪,没想到你居然还留给我一个孩子。真正的干净是生产后的第二天,是个周日,我把孩子送到雯雯家的孤儿院,剩下的就与我无关了。

      我知道我们的悲剧中,你没有错,谁也料不到前女友会突然冒出来,顶着大肚子让你负责。
      错的只有于妍妍一个人。她为了自己的私心,以肚里的孩子为利器来伤害我。
      她是你的妻子了,现在。顶替了我。她的孩子是你的孩子了。估计那个孩子早就诞生了吧?带着两家人的期望祝福。然而那必然也是一个不幸的孩子。不要怪我恶毒——囿于父爱你很可能这样谴责我,而我只不过陈述一个事实。
      在你们双方父母的默许下,于妍妍选择用卑劣的手段来伤害我,他们就都该明白,伤害不会到我这里截止。

      我选择没有孩子。看我母亲就知道,孩子是镣铐,是拖垮一个人的阿喀琉斯之踵。
      有人用阿喀琉斯之踵形容爱情:你是我的软肋。在我看来这也是鬼话,所有成为软肋的东西都是不需要存在的。真正的爱情是旗鼓相当,相得益彰。于妍妍当然配不上你,如果说你俩有那么一丁点相配,那就是年龄相当、她父母的地位和你父母的财力相当。
      这难道不可笑吗?
      你不要以为我是出于嫉恨才这样讲,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我不恨她,因为她简直蠢得令人发笑。而我的苦难,不是她所施加给我的,而是命运。我理应承受比普通人更多的磨难,来自父亲的拳打脚踢,来自手足的拖累,然后失去爱人。
      快乐总是流于浅薄,只有苦难才有动人心魄的力量。

      不要期待我们之间有相逢的那天,顾城说,‘我不愿与人重逢,那会让我想起毁坏的生命’,这是我们之间的真实写照。
      苦难虽然能够锻炼我,然而它毕竟是污点——原谅我,我爱你的时候,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形容你为污点……”

      剩下的字迹湮没于一片模糊的浅蓝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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