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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   打开冰箱的冷冻层,一大堆塑料袋,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食物:速冻馄饨,速冻汤圆,速冻丸子,还有一些冻得严严实实的、买回来的就没动过的生肉和带鱼。

      任谁看见这些都会没胃口。但是这时候是午夜一点,陈柠已经饿得发晕。拿出来一袋速冻水饺,麻利地把硬邦邦的食物倒进锅里,才想起应该先把水烧开。于是又把水饺倒出来,打开水龙头接水进锅。

      拧了好几下,燃气灶毫无反应。她明明记得这个月的燃气费交过了。也许是燃气灶坏了。

      陈柠脱力地滑坐在地上。有点好笑:三十多岁的女人,离了人居然连顿饭都吃不上。

      手机没有铃声,只是嗡嗡的震动音,让人头皮发麻。接起来,还没“喂”,那端嘈杂得很,像是一锅油炸。隐约听见电话那端的人说“稍等一下”,好像是换了个地方,稍微安静了点,还是乱哄哄的。

      赵序说:“出来蹦迪啊,我去接你。”

      陈柠有气无力地把头靠在身后的碗橱上,声音微弱但冷冽清晰:“滚。”

      那端沉默了几秒,酒吧轰隆轰隆的声音更鲜明了一点,陈柠想挂电话。手还没从耳畔移开,就听见他轻笑了一声,“怎么?我以为我们已经和好了。你不都为了我跟你那个小男朋友分手了吗?”

      “滚。”她挂了电话。

      赵序的电话又打来两遍,陈柠没接,直接挂掉。这时候已经饿得胃痛,想起上上周末齐均彦站在她现在坐的位置上,给她煮过菠菜瘦肉粥。心里堵得慌,但没有水汽蒙眼,只是觉得眼睛又开始干涩得酸痛。不知过了多久,没力气也没睡意。

      这深夜里,除了赵序那个疯子居然还有其他人给她打电话。

      怎么天下人都知道她今晚熬夜无眠?

      没想到是丁朗,声音严厉:“你把赵序关门外边了?”

      “我关个屁!我在自己家还他妈要给他开门?”她好像又找到一点力气。

      “你、你、你以为我想管你?你三十岁了!不是十三岁!”他气得不轻,“赵序哪里不好?你不是记了他好些年?”

      她想说,可去TMD吧,别恶心我了。就算是,那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然而她只是把电话挂了。

      也许丁朗是真心为她好,想从门当户对且年龄相当的人中找一个她可能喜欢的。丁老太太怎么想的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很环保,废物利用。

      又有个电话打过来,是一串数字,陌生电话。

      结果是赵序借了别人的手机又打过来,这回没有嘈杂的背景音了,声音清楚了许多:“你爸给你打电话了吧?别怪我大晚上的打扰他老人家休息啊。今天在你家楼下等了一下午加一晚上,我是没办法了。”

      “你放过我行吗。”陈柠语气很平静。

      那端的人听上去也很平静,“我都跟黄如菁离婚了,也为了你回国了。你还要怎样?”

      她很疲惫:“我要一个干净,我要我们之间毫无瓜葛。”

      赵序冷笑:“现在又说这个了,你可真狠。”

      “随便你怎么说。我警告你不要把帽子往我头上扣:离婚是你自己的事,不是我让你离婚的。我没责任承担,也承担不起黄如菁的忌恨。”

      “你是嫌我没追过你是吧?我是没追过人,但是你要非得想享受一下被人追的快.感,我可以学着追你几天……”

      “你特么有病吧,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这样的话要配上愤怒、恶毒的语气才好,而陈柠声音还是冷静的,没有起伏,“我就想跟你没关系,一丁点关系都不要有。我对你早没感觉了——没感觉你懂吧?你不自诩是爱情至上主义吗?把过期的爱情封存在时光里就好,这不是你说的?”

      那端没有声音,陈柠支起身子喝了口凉水,继续说:“你是可以‘封存’,指不定什么时候流行复古了,你再给它‘解封’。但我不是你那种恶心的人。在我这儿,你已经死了,死了的人再往我眼前晃,那就是僵.尸。不好意思我没有恋尸癖。”

      她说完这些话,靠着墙平复一下呼吸,再拿起手机,等他一句答复,一句不再打扰的承诺。

      “……你不会还惦记着那个出国深造的发小吧?”前面说了什么陈柠没听到,她拿起手机听到的就是这几句,“你是听说他这么多年了也还没结婚,就想那些不该想的?他是没结过婚,可女朋友不少。你也三十几了,应该明白,十几岁的喜欢算个狗屁。从他出国到现在也十几年了,人家早不记得你是哪号人了……”

      扯那些不相关的干什么?陈柠冷冷地打断他:“我要是喜欢他我就去死。行不行?”

      *****

      几年前陈柠博士毕业后回了朝城,在朝城大学找到个教职。又从爷爷留下来的老房子里搬出来,住在了学校附近。虽然隔着一个怀大,但也算是靠海。

      听说过村上春树的一句话:“看海看多了想看人,看人看多了想看海。”和人比起来海的确是纯净的,也许看多了难免过于单一,免不了觉得贫瘠,而人则相反。她觉得在这里就很好,烦闷时看海,无聊时逗人。

      周一下班,接到谢依婷的电话,她带着孩子回朝城了,跟大家聚一聚。谢依婷从大学毕业之后定居P城,疯过一阵后,二十八岁结婚,二十九岁生子,现在孩子都两岁大了。陈柠以前觉得,惊世骇俗果然是难存于世的,连谢依婷都被磨平,变得普通平庸了。她当年明明清清楚楚地在谢依婷脸上看到疲态,可事实证明,即便当年的确是割断了翅膀嫁为人妇,这些年安稳的生活也给了她休养生息、甚至再生的机会。

      反观陈柠,前几年心无所定,一日日自由地游荡着生活,虽然空虚,却还保持着未婚的优越感。前年丁朗突然出现在陈柠面前,背后隐隐裹着整个丁家的轮廓,把陈柠的生活搅成掺了泥的浑水。

      谢家父母去美国看李程了,打开谢家的门只看见谢依婷一个人——和一个小孩子,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上放的是某个陈柠没听说过的,配音有点翻译腔的动画片,屏幕上颜色缤纷到错乱。谢依婷看见她很高兴地招手,“快来,快来吃水果!”

      成为母亲后的谢依婷一日胜过一日地容光焕发,甚至一跃成为类似“长辈”的存在。但她向来是个聪明人,不会催逼别人做不想做的事。

      陈柠换了拖鞋,她很久没来过谢家了,鞋架上还摆着很久之前李阿姨给她准备的那双粉色拖鞋,上面印着小熊□□里的粉色小猪皮杰。

      没等她走过去,谢依婷怀里那个小男孩先朝她举起了水果拼盘:“小柠阿姨!小柠阿姨吃!”

      陈柠还没说话,从门厅侧旁的洗漱间传出来迟姿的声音,人也很快从洗漱间露出来:“嘿!臭臭,你太不公平了!刚才怎么没说给姿姿阿姨吃啊?”她夸张地撇嘴:“姿姿阿姨哭哭!”

      小男孩很委屈的样子,放下果盘“呜啊”一声扑进妈妈怀里:“呜~~我不叫臭臭……”

      谢依婷哄着孩子,“哎呀,谁说我们毅毅叫臭臭了……”

      “呜呜呜~枝枝阿姨说……”

      “我们不听她说……”

      陈柠把挎包挂在衣架上,迟姿甩了手上的水走到陈柠身边:“最近怎么样?有情况没有?”

      陈柠笑得滴水不漏:“我能什么情况。”

      “怎么会!”迟姿凑近了点,“我不是听说,那个……赵序,回国了?而且他现在也是单身。真爱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要我说,你们来个破镜重圆,死灰复燃……”

      陈柠眼里地笑意敛了些,脸上如常,“没影儿的事。”不再多说,提着路上买的零食和玩具过来给毅毅。

      谢依婷和陈柠往常见过的其他母亲一样,看见零食,先推着:“哎呀,我们不让毅毅吃零食的。”但毅毅的视线紧盯着零食,小嘴噘着,谢依婷稍稍松了口:“那只能吃一小个果冻,待会儿还要吃饭饭呢!”

      逗孩子不是陈柠强项,她笑笑,把零食袋子留给母子俩,就去厨房看谢依婷早让阿姨炖在锅里的红烧排骨。

      跟齐均彦分手了后她就极少进厨房。

      他们本来打算同居了,她去齐均彦家“试住”的第一天,起了个大早要洗手作羹汤,没想到他起得更早,都已经锻炼回来、洗过澡,当仁不让地占据了厨房。往后的几天除了早餐是齐均彦独自完成,午饭和晚饭都是两人挨靠着,在厨房里合力完成。

      两个人做饭其实并不会提高效率,反而拖慢做饭的进程,但两人都不在乎。陈柠削好土豆皮,洗净了把土豆放在案板上给齐均彦切,冷不防被他低头亲一口,她不甘示弱地踮起脚尖朝他的嘴唇亲回去。渐渐地土豆就被晾在一边,直到两个人被煮粥的锅里水开了的声音叫醒。

      有些事看别人做来是黏糊,自己做来就觉得甜蜜。又想到她从他那里搬回来的前一天晚上,她已经打定主意,他却还不知情。晚上躺在床上,熄灯前她突然拦住他,眼睛只顾紧盯着他。

      他头上还有点汗珠,眼睛里雾蒙蒙的,有点懵地回视。

      她突然就很难过:“你笑一笑好不好?我看你的时候,你就笑一笑嘛…”

      他于是很乖地笑了,弯眼睛露牙齿的那种笑。她就更难过了,心里酸胀到要死的那种难过,像是海绵里吸进了过多的水分,多到要把海绵撑爆。太难过了,怎么会有人笑起来这么好看。好看死了都。

      再想起,以后再也不能拥抱他了,这么好看的男孩子以后是别人的了,就抱紧他哭。黑暗里流眼泪也被他发觉了。他停下,紧张地摸她的脸:“怎么了?是不是弄疼你了?”

      没有,怎么会。是我自己,全是我自己。

      后来每次再想起来,想到那么好的男孩,自己再也不能拥抱他了。只是想到不能拥抱,就会狠狠地再哭一通。

      感觉很奇怪,也许人与人之间的悲欢真的是有隔膜。跟赵序分手那会儿她自己其实不觉有什么,只气忿难过几天就过去了,更多的是终于“一了百了”了的轻松感;而身边的朋友却一个一个地劝她,关心她,紧张兮兮得好像一会儿看不住她就去跳楼了。上周才刚刚跟齐均彦分开,她死去活来、痛心断肠一整周,现在看来还有持续下去的趋势,而朋友们却全然看不透她的伪装,都不当回事。

      她想到以笑为哭的小丑。难道做人虚伪久了,就开始被人混淆悲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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