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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那天李程和白南楠之间发生了什么,陈柠最终还是不得而知。如她所料,开学之后也没再和白南楠同桌了。对于他们这种每天扎根在自己座位上学习的毕业班学生来讲,在班里的座位离得远,基本上等于没什么交集。所以就算白南楠是迁怒于她也好,不放在心上也罢,陈柠觉得都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她还是每天和以前一样,早上跟李程迟姿一起上学,晚自习后三个人一起回家。只不过中饭和晚饭都改在学校吃,在家的时间就只有晚上睡觉和早饭。

      谢依婷是一模的前一天回来的。乍一眼见她,陈柠几乎不敢认。她剪了利落的短发,耳朵上带着的黑色耳钉大大方方地展现出来。一中对学生着装规定很严格,在学校决不允许穿裙子和短于膝盖的裤子,无论春夏秋冬。谢依婷进了学校没回自己班,直接往陈柠这边来了,明目张胆地穿着小皮裙短皮衣,还涂了红唇。她靠墙站在在陈柠班的后门处,可想而知引起一大堆人的注意和一大片窃窃私语。

      当时离晚自习放学还有一两分钟,班里后门开着,整个班里突然从后门处的同学开始有小声的碎语,很快传遍了全班。坐在第一排的陈柠也没能幸免,和她隔一个过道的曾哲凡拿笔戳她胳膊:“哎!你看后门!”

      “干嘛?”陈柠正在算一道物理题,多少有点不情愿地转身望过去,就看到了倚着敞开的后门,早看了她好久、看她转过脸来,正冲她抛媚眼的谢依婷。惊喜之下不由得愣了神。

      这个时候陈柠第一次感觉到记忆是有形体的,即便是自己脑海中已经模糊的记忆。陈柠这时想起记忆中关于谢依婷的最后的画面,是她把围裙摘下来放在一边,自己坐到餐桌前。她的头发盘在头顶——是那种极其普通的家庭妇女的盘法——脸上素净不施粉黛,黑眼圈和眼角细纹无可遮掩,难免透出些疲态。她嘴里说的陈柠有点听不清,只依稀辨别出有“相亲”“好”之类的。而这时,她隔着几十个人遥遥一眼望见的她,正值青春年少,不惮于成为所有规规矩矩中唯一的另类。

      那个尚年轻却已趋近老态的谢依婷,和眼前这个仿佛永远年少的谢依婷在陈柠眼前交替出现。她突然就很想哭。

      放学铃成全了她,也像是提醒了她。铃声一响,她就冲到了后门,扑进了谢依婷怀里。从别人的视角看,的确是“怀里”——谢依婷要比陈柠高大半头。

      谢依婷对陈柠这个有点隆重夸张的重逢只惊讶了一瞬间,就露出满意的笑容来:“不错嘛,小柠儿,还知道想我。”

      后来曾哲凡说陈柠那天简直像是见了异地恋的男朋友,陈柠心里想,明明是见了死而复生的青春。

      ****

      她们这届高三学生的成人礼在十一月,正巧和初中部的校运动会凑到了一块儿,只好把本来计划是一整天的成人礼缩减为一上午。毕业生们因此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半天假期,高兴得要疯掉。

      成人礼这天早上陈柠好像一点也没有同龄人的兴奋似的,起得尤其晚,好像成人礼最大的用处就是给她睡懒觉的机会。陈柠是挺喜欢睡觉的,睡得越久梦就越长,她得到的记忆碎片就越多。

      把她吵醒的是爷爷高兴得很明显的“起床啦柠柠!”,以及随后猛地拉窗帘发出的“呲喇”一声,再接下来就是把闭着的眼皮里面照成血红色的阳光。

      成人礼受人期待的重要原因是,当天学生们可以随心所欲穿各式各样衣服,化各式各样的妆容,并且带着家长一起参与。这是毕业生高考之前最后的狂欢。

      爷爷穿了一身中山装,花白的头发梳成大背头,用发胶固定住。他兴致勃勃,像个小孩儿:“柠柠,柠柠!赶紧起床,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啦?”

      然后骄傲地宣布:“今天你就成人啦!”语气活像是自己头一回养活了一颗大白菜。

      陈柠没反应,爷爷就一直晃她,她只好从暖和和的被窝里伸出两只胳膊来,表明自己已经醒了。

      爷爷按其他小姑娘的审美给陈柠准备了汉服,从里到外,从发套到绣鞋一应俱全,陈柠感动得要哭。虽然她觉得JK制服和爷爷的中山装更配,但是爷爷很显然觉得汉服比较能包容她的身材。

      成人礼的流程大多数人记得的都是是在操场上吹着风站好久,再听各种演讲,然后宣誓,绕操场走一圈,最后合影。

      十一月是即将入冬的时节,即便是个晴天,太阳也是高远而淡薄,止不了空气中刺骨的冷。其他露着半截腿的女生冻得瑟瑟发抖,被爷爷强迫在襦裙里套了毛裤的陈柠面对寒风毫无惧色。

      活动还没正式开始,好多人都已经开始拍照了。男孩子清一色的西装领带领结,单调得很,但不得不说正装的确衬人。大多数男生现在都像模像样的了。她在这个时候又想起了齐钧彦,觉得他应该极适合西装,因为身姿笔挺。明明心里他不会在,还是左顾右盼东张西望地去找他的身影。

      也许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会在日常生活的间隙里“见缝插针”地想到他,也会在自己人生中的重要时刻不可避免地想到他。张爱玲说过精辟的一句话,“听到一些事,明明不相干的,也会在心里绕个弯想到你”。

      陈柠好像又更幸运一点,因为她如愿在操场外围看见了齐钧彦。他今天穿了深灰色外套,里面是件军绿色衬衫 ,显得脸和脖颈尤其白皙。

      也许要感谢成人礼这天正好是周日,初中生不用上课,她四处张望的眼睛从操场外围观的那一群人中,挑出了那个她心里想的人。她早说过,齐钧彦不会被任何一种人群淹没。

      心里涨得满了些,心满意足地收回视线往自己脚尖上绣得不甚精致的一只小鸟的翅膀上盯着看。很快又抬头望去,看他还在不在原来的地方。

      就算他只是和同学一起凑热闹的又何妨呢?只要能在这样有意义的时刻看见他,就心满意足了。

      然而齐钧彦不是和同学一起来凑热闹的,他独自来的。再怎么热闹,这里还是学校,而今天毕竟是周日,他给打过电话的同学都更愿意在家睡一上午或打一下午游戏。

      他站在操场外那个人群里,四周都是学生家长。每个人只能带一个家长入场,免不了有家长在操场外翘首等着。这是齐钧彦第一次莫名有了一种家长的自我认同感。他只能远远地看她一眼——人实在太多了,要不是她往这边瞥了一眼,齐钧彦根本分别不出来谁是谁。

      幸好仪式结束得够快,她们开始绕操场走圈了。齐钧彦站在操场北边,他们绕圈的起点在南边——他看见操场里的家长们陆陆续续退出来,学生们跑向南边去集合。陈柠跑起来有点困难,因为裙摆看上去有很多层,仿古的绣鞋明显不适用于奔跑。

      齐钧彦看见她的背影,左手提着裙子,右手拿着刚刚发的“成人证书”,假发上的发簪和步摇之类的饰品还在摇摇晃晃。他甚至看见她提起的淡粉色裙子层层叠叠之下的深绿色毛裤,有点想笑,笑得很舒心。

      陈柠在班级方队的最右侧一列,随着班级队伍慢吞吞地走着,走得脚地板疼——鞋底太薄太软了。她只顾着自己被塑胶跑道硌得疼得脚底板,只顾着尝试各种落脚方法减轻疼痛,完全没注意自己班级的方队走到了哪里。

      突然一只胳膊拉了她一把——惊吓之下她极力忍住才没尖叫出声——走到操场北侧,操场边上的铁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齐钧彦一把把她从方队里拉了出去,拉出了铁门。

      她被齐钧彦拉着,头脑不清晰,很乱。居然完全忘记自己脚还在疼,只想着回忆刚刚自己被拉出来时方阵里排在自己前后的同学们的表情。然而想不起来。那一瞬间,谁还会分出注意力去看不相干的人呢?

      她就这样一口气跟着齐钧彦跑出了学校——学校的大门管制比小门要宽松得多,电动折叠门往往是开着的。出了学校齐钧彦还要跑的样子,陈柠却是实在跑不动了。齐钧彦可是有耐力去跑三千米长跑的人,而她自己体测的八百米都难以及格,何况又穿了双活生生把她变成娇气公主的“水晶鞋”。

      她使劲拉了齐钧彦一下,并没有拉动,但至少他感觉到了阻力,自己停下来了。这时候他们正停在正对着学校大门口的白桥上。

      ”你要往哪跑?”陈柠喘气喘得像拉风箱,“我脚疼。”

      “怎么会脚疼?”

      陈柠有心想拉起裙子让他看看这限制女子奔跑的自由的绣花鞋,突然想起自己的毛裤又丑又长,掀起裙角必然会露出来。她把拉裙子的手放下了:“没什么,嗯。也不是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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