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成星空》想养柴犬的山

20、第二十章

　　“你就不觉得热吗？”路翀把昨天刚领到的夏季校服穿上，才发现今天梁鑫穿的是长袖的秋冬季校服。
　　“不热啊。”梁鑫把秋季校服的内衬翻到外面，“这件衣服很薄，但是防晒。”
　　“你这样还怕晒黑吗？”路翀白了他一眼，“说你脑子坏掉了觉得现在冷得不行都更能让我相信一点。”
　　“天气预报说今天三十度。”
　　“不妨碍我不想跟你穿一样的衣服。”
　　这话刚说出来，路翀就给了梁鑫一拳：“你之前跟全校人穿情侣衫的时候怎么没这么墨迹？”
　　“嘶～”梁鑫两条眉毛都快挤到一块儿去了。
　　“别装啊，我都没用劲儿。”心疼了一秒，路翀衡量了之后觉得梁鑫这反应跟碰瓷似的。
　　“架不住您天生神力啊。”只有梁某人自己知道，路翀刚刚碰到了他左手上的伤。
　　检查说是没伤到骨头，但梁鑫早上起床的时候才发现那一块全是淤青，找了半天没找到绷带，只能穿一件长袖的衣服把伤遮住。
　　经过那个饭团摊子，路翀就一溜烟跑过去给梁鑫拿了个好吃到哭饭团。
　　“你自己不吃？”看见路翀手上只拿了一个饭团，梁鑫便问道。
　　“我吃别的。”路翀阴笑，把饭团塞进了梁鑫的书包里。
　　梁鑫昨天是真没骗路翀，他能吃辣，这个味道对他来说不算挑战。
　　只是今天，受了伤，按理说要忌讳辛辣的食物。
　　没办法，现世报，报应来了躲不掉。

　　校园上方挂着一条十来米的红色横幅，说的意思大概是欢迎即将在几个小时后莅临正华中学的刘飞宇，文风看起来是出自经历过计划经济时期的人攒出来的。
　　路翀看着这颇具黑色幽默的场景，不由自主地拍下来发给了刘飞宇。
　　“卧槽……这么土的吗？”——飞翔的鱼
　　“要怪就怪你大侄子。你什么时候来？”——翀
　　“下午吧，跟他们约的三点，我还要在家收拾点东西，可能要临点过去了。”——飞翔的鱼
　　“记得好好收拾下，说不定会有毕业班的小姑娘看上你。”——翀
　　“别贫了，我都不知道讲什么，不笑场就是我超常发挥了。”——飞翔的鱼
　　一边发信息，一边止不住猥琐的笑容，路翀的行为在梁鑫看来就像个被中彩票的狂喜打击而成的神经病。
　　“刘飞宇吗？”
　　“嗯，他今天下午看到这个横幅肯定想找个地方撞死。”说着，路翀把聊天记录展示给梁鑫看。
　　“估计是咱们班语文老师写的。”梁鑫对照了一下实物，觉得实在是像他老人家的手笔。
　　“学校里所有的横幅跟宣传标语，都是他写的，或者至少会交给他过目。”
　　“那我的语文，还是想办法自学吧。”这文笔，虽然押韵对状应有尽有，但实在不是路翀的胃口，或者说，有些跟不上时代。

　　正华那段不长的小坡上挤满了你追我赶的学生，清晨的阳光不算刺眼，照的白色的校服泛着光，这略显年代感的老路上像是川流着不息的星河。
　　路翀无疑是这星河中最亮的一颗，不论他心里存有多少阴霾也掩盖不了外形上的光辉，况且这会他嘴角还微微向上翘着，梁鑫觉得，路翀只要能保持这种积极的状态就无所不能。
　　只是他自己，在这群星星中穿着蓝黑搭配的夹克，走在路旁树荫的掩护之下，成了人群中最暗的角落。
　　除了他手上的伤，有谁能懂他呢？
　　“我还以为你真不怕热，结果还知道往树荫下躲。”
　　刚进教室，把包丢下，想起梁鑫那差点往排水沟里走的姿势，路翀的挖苦就变得情不自禁。
　　“不是怕热。”梁鑫耸耸肩，轻声说道。
　　我怕的是光。
　　“下午第一节课，咱们不上了吧。”算了算时间，路翀给自己找了一个完美的逃课理由。
　　“去找刘飞宇？”梁鑫打开包，里面有一个自己买的面包，还有路翀拿来的饭团。
　　考虑了几秒钟，他把面包塞进了书包的最底层，饭团拿出来放在桌上。
　　“嗯，要不然上课上到一半就走掉，也太不给老师面子了。”路翀嘴里是小笼包，眼里是表情有些复杂的梁鑫。
　　赶紧吃啊孙贼！这句话差点吼了出来。
　　“而且我也跟龙老师说过了，她也让我带几个同伴一起去。”
　　“她应该是不会让想学的人错过这个机会。”梁鑫知道路翀等着看他的笑话，拆开饭团的动作故意放得很慢。
　　吃啊！路翀差点就能把那个饭团抢过来直接塞进梁鑫的嘴里。
　　梁鑫右手拿着那个饭团端详了半天，故意在给路翀心里添堵。
　　“你！”
　　“想问问有没有馊。”看着路翀差点把桌子打穿得脾气，梁鑫也知道自己躲不过了，直冲有酱料的地方咬了一口。
　　“不管吃几次都觉得提神。”出乎意料，梁鑫没有耍赖一口吞下去，反而细嚼慢咽起来。
　　路翀手上的吃食也停下了，满脸惊讶，连带有些失望。
　　“都跟你说了，我吃这个真的没问题。”
　　的确，梁鑫不怕辣，这点辣味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唯一让他犹豫的是昨晚受的伤。
　　“牛逼，你这胃是钛合金做的吧？”路翀这回输在了生理构造上，毕竟昨晚拉肚子一直拉到了半夜，梁鑫吃这东西脸色都不带变化。
　　“不至于，顶多是铝合金。”梁鑫面对路翀，有些挑衅似的说道：“你多吃点胃舒平也能达到这种效果。”
　　“收钱打广告呢？”路翀从梁鑫的局里跳了出来，一股脑把剩下的小笼包塞进嘴里。
　　“不是，化学课你多听一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吃没文化的亏了。”
　　“你特么才没文化！”路翀这句话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就算梁鑫成绩说不上多好，自己毕竟是一个刚复学两天的“前”辍学儿童，就已经有了翘课跟谋划翘课的案底。
　　“我确实没文化。”梁鑫说着，撩起了衣服，朝自己的肚子，或者说腹肌上拍了拍。
　　“但至少肠胃好。”
　　没想到他身材，还挺好。

　　横幅刚挂出来的时候，绝大多数正华的学生都在想象刘飞宇是什么样子。
　　学霸，大概是那种家境贫寒、刻苦用功、不修边幅的学究吗？
　　基于这样的刻板印象，刘飞宇开着他的那辆车停在校园里的时候，多数人只在猜他是哪里来的富二代，包养了学校里的谁谁谁。
　　“你就不能低调一点吗？”路翀来的时候就听到了学生们的议论，情节之丰富都能编成剧本了。
　　“我有什么办法？”刘飞宇帅气地把车门关上，钥匙留在手上把玩。
　　“家里就这条件，想低调，实力不允许。”
　　“牛。”路翀跟梁鑫几乎同时说出了这个字。
　　“礼堂在哪？”
　　“不远，跟我走。”梁鑫觉得路翀这个不屑于在学校里乱逛的人，要知道礼堂在哪起码的一个学期。
　　礼堂就嵌在图书馆一层，建在绿荫环绕之中，灰白的墙壁上爬满了枫藤，加上有年代感的设计理念，略显阴森。
　　路翀对着地方确实不熟悉，但门口却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大鑫哥！”王鸥手上拿着比她脸大的相机，忙过来跟众人打招呼。
　　可能是出于自己过于泛滥的热情，她一把抓住了梁鑫的左臂。
　　这会，梁鑫的左臂本就因为吃过辛辣的东西加上中午坚持工作而有些疼，王鸥的这一抓，差点没让他跳起来。
　　他只能咬着牙，一边挤出一个虚假的笑容，回应王鸥。
　　“小海鸥，还是你负责拍照？”
　　“是的啊。”毫不知情的王鸥举着相机就给三人来了张合照。
　　“放心吧，我会把你们拍得很好看的。”
　　“注意拍飞宇，他可是主角。”路翀拍了拍刘飞宇的背，把他推进了礼堂。

　　这个礼堂大概能坐四五百人，外观看起来老旧，但里面整修过，灯光明亮，椅子也是全新的，座椅靠垫海绵质地很软，包着亮堂的红色丝绒表面。
　　来的学生还不算多，路翀带头找到了一个前排靠边的位置。
　　“你紧张什么？”刘飞宇的脸色不太好看，路翀搂着他的肩膀给他打气道。
　　“全场最牛逼的就是你，完全不用管抬下的萝卜白菜。”
　　“没有紧张。”刘飞宇苦笑道。
　　“我只是觉得，过来讲一堆没有用的废话，给他们一点希望但是又帮不上忙，是件很混蛋的事情。”
　　“别这么说。”梁鑫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手放在很低的位置，躲过众人的视线，自己轻轻揉搓着。
　　“你能来，对毕业班的学生就是一种鼓励。”
　　“说得没错。”路翀没注意梁鑫的异常，还很开心地接过他的话。
　　“希望吧。”刘飞宇放下了一些心理上的担子。
　　“我先上台试试设备。”
　　路翀坐在梁鑫的身边，本来让有所隐藏的他紧张了一会，不过路少的注意力没放在他身上，梁鑫才能长舒一口气。
　　预定时间很快就到了，礼堂坐不下全体高三学生，学校就安排文理科成绩靠前的那几个班过来接受醍醐。
　　虽然路翀查过今年正华的高考成绩，不出意外的话，这群正华的尖子里最多有前百分之十能上一本，二十来个其中的幸运儿能上211。
　　“各位同学，非常感谢大家能在高三复习的白热化阶段来到这里听一些我的唠叨。”刘飞宇开讲之后倒是没有刚刚那种不舒服的状态。
　　路翀帮发小关注了台下的反应，好歹有人听，尤其是前两排，刚刚都是抢着来占位子的那些人，不少还掏出笔记本写写画画，当然除了自己以外。
　　“相较我的一些同学，我很难说自己是天才。之所以我能在高考中突出重围，靠的是两件秘密武器——方法和坚持。”
　　方法那部分，其实刘飞宇很早就在跟路翀不厌其烦地布道，但路少那会全都左耳进右耳出。
　　“方法正确只能证明你的航向没有问题，但要航行到新大陆，必定要靠的是坚持。”
　　刘飞宇的语调突然变得激昂，他看着台下，希望所有人都能把下面的话听进去。
　　尤其是路翀，这些话他一直都想告诉好兄弟，但在私底下说出来，总觉得是在说教。
　　“马云在演讲中提到：有的人是见过之后才选择相信，而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是选择相信之后才能看见。我相信你们，正如你们相信学习能改变命运一样。现在，我希望大家都能相信自己，因为越美好的事物，越是相信之后才能看见的！”
　　台下掌声雷动，少数人是发自内心，多数人是在烘托气氛。
　　刘飞宇也释怀了，只要台下有一部分人是全心全意听进了自己的演讲，只要有部分人因此而在人生的轨迹上有一点点不同，他的演讲就是成功的。
　　只是他不知道，路翀在不在那些人中间。
　　“讲得很棒啊！”送刘飞宇回停车场的路上，梁鑫路翀都这样说道。
　　“不知道效果会是什么样的。”刘飞宇被夸了一路，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反正最后听得热血澎湃。”路翀双手挥舞，一边学着刚刚刘飞宇的语气。
　　“越美好的事物，越是要相信之后才能看见的！”
　　“别贫。”刘飞宇嗤笑，见到梁鑫今天格外地安静，有些不解。
　　“梁鑫，你还好吗？”
　　“很好啊。”梁鑫放开了一直握着的左臂，表情轻松地说道：“感觉像是被光照到一样。”
　　“你这表情，看起来像是被机关枪扫到了。”路翀不解风情地开着玩笑。
　　被光照到，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件好事。
　　除非这个人，身上带着霉菌的特质，梁鑫无法跟路翀解释这种感觉。
　　“操！”离车子几步远的时候，刘飞宇大骂一声就甩下两人冲向前去。
　　“怎么.”路翀往车身上一看，就知道了原因。
　　这辆帕拉梅拉左前侧车门上，有一个几乎填满整扇车门的划痕，写着”SB”，绝对不是无意为之。
　　“明天就要去北京了，今天遇到这样的事情。”刘飞宇刚刚被众人抬起来的好心情，一瞬间就没了。
　　“我日！”路翀看了四周，却没发现监控。
　　“他妈的停车场为什么不安监控！”
　　“正华没这么多钱，除了放卷子的地方跟教室有监控，别的地方都没有。”梁鑫在游戏里用过这辆车，上次见到刘飞宇开了之后还特意去看了价格，所以见到车子被划成这样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谁这么无聊？”
　　“不知道。”梁鑫随意就能在心里列出一个十来人的名单，但也正因为太多，目标很难明确。
　　“这个地方心理阴暗的人很多，有仇富的，有女神曾经被富二代抢走的，还有纯粹是为了找乐子的。”
　　“飞鱼，去找你大侄子查一查。”路翀本指望着梁鑫能给一点线索，听到这种说法，也就放弃了。
　　“算了，没这个功夫了。”刘飞宇摆了摆手，“明天我就走了，这个时间正好四儿子店没关门，赶紧去补个漆。”
　　“行吧，我帮你查，补齐的钱我装给你。”路翀刚准备转账，就被刘飞宇拦下了。
　　“没事，花不了多少。”
　　“这是因为我，一块钱也不能让你掏！”
　　“你就帮我查是谁，到时候帮我锤丫一顿就行了。”刘飞宇执意拒绝，路翀也就不好再坚持。
　　“明天我去机场送你？”
　　“不了吧，我妈跟我一块儿去北京。”临走前，刘飞宇抱了抱路翀。
　　“要保重，有事情记得跟我说。”
　　“嗯。”
　　“放心吧，我国庆还要回来办点事情，到时候再见。”

　　“你觉得，是谁的可能性比较大？”刘飞宇前脚刚走，路翀就一副要杀人吃肉的面相。
　　“你叫我瞎怀疑，没有证据你也动不了人家。”梁鑫盘算了一下，接着对路翀说道。
　　“我记得高二一层转角的那个教室有监控，虽然拍不到停车场，但说不定能看见出入停车场的那条路。”
　　“监控开着吗？”听到这，路翀显得很高兴，应该是觉得撒火的对象能找到了。
　　“去问问呗。”梁鑫说着，就拍了拍路翀的肩膀。
　　“你认识校长，跟他打个招呼，咱们就能去看监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