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烁流萤》散燃新疑

3、第 3 章

　　“好，同学们接着看下面张图，膜翅目蜜蜂科的中华蜜蜂。”老师悠悠发问，“它在小花里干什么呢？”
　　灯萤垂下头一栽一栽，努力睁着眼睛去看，像是在采蜜，但是浑身沾满黄色的花粉，却窝在里面不动。
　　“啊，它睡着了。肯定是采蜜太累了。对不对？”
　　对，她太累了，只是睡一会儿，灯萤迷迷糊糊地想。
　　醒来时，已经快下课了，灯萤小声谢过提醒的自己的同学，就听见老师讲：“下午的课，你们追寻保护科的老师说，调到后天上，隔壁学院陆凇教授的得意弟子要来开一场学术讲座，感兴趣的同学，尽量都能挤进去听一下哈。”
　　“昆老师，大概是几点啊？”有同学问，
　　“两点左右。”昆老师和灯烛的年纪差不多，却很注重养生，经常带着同学们去爬山，会在途中顺道发现并且普及很多小昆虫的知识。
　　灯萤很喜欢上他的课，这还是第一次瞌睡，心里不免打鼓，好在昆老师脾气很好，并不会说些让人下不来台的话，还教给她一个治腿伤的偏方，多喝热水。
　　灯烛听后爽朗大笑，“你老师怎么不教你说保温枸杞水？”
　　“欸，是嘛？”灯萤反应过来羞涩地笑，“原来老师在给我讲冷笑话啊。”
　　灯烛哎呦地摸摸笨女儿的头。
　　笨女儿才不会用这种自降智商的方式，劝你放下手中的工作呢，灯萤在心中得意地轻哼。
　　灯烛笑够了之后和灯萤大眼瞪小眼的对视，好无聊啊，好想工作，吃个饭而已，小萤怎么把东西放那么远。
　　“那个，小萤，帮爸爸把电脑拿过来。”灯烛伸手去够，果然够不着。
　　“爸爸，你先休息一会儿，醒了在工作吧。”
　　“爸爸有很重要的事。”
　　“嗯，比身体还重要吗？”
　　……那倒没有。
　　“小萤，零花钱还够用吗？你不去逛街买衣服吗？”
　　“走路太累了，我在手环上买就好了。要不然你帮我挑挑看？”
　　……那倒不必。
　　“对了，小萤，我们家的房子没事吧？”
　　……那很糟糕。

　　叶脉端坐在讲台上趁着休息的片刻，不知不觉瞟向坐的满满当当的台下。
　　叶绿素钢琴拆到一半，就被线粒强势拉来，此刻正趴在桌上吐槽:“大一的时候不是已经听过了吗？”
　　“啧，这不一样。”线粒扎着高高的马尾，画着清新的妆容回答。
　　“那里不一样啦！内容完全没变啊！”叶绿素愤愤地捶桌。
　　线粒推了推叶绿素的肩膀示意他看，“喏，江格歧不是也在，她都听了三年了也没见烦。你亲哥诶，热情点！”
　　噗，叶绿素嘟嘴往前看见，江格歧在众目睽睽之下起身，优雅地走向叶脉。
　　江格歧作为系花，本来就会招惹很多关注，这下子教室像炸开锅一样，窃窃私语的声音，顶出无数个细细密密的开水泡。
　　“哼！”线粒不开心地戳戳叶绿素，“小素，你就没有什么事情要我转告给你哥吗？我十分乐意帮你跑腿。”
　　“没有。”叶绿素下意识回答，突然又灵光一闪，“有！”
　　“什么？”
　　“你跑腿不行，但是鸡腿行。”
　　“切，想得美。”
　　“你就对我哥说，我想吃肉了。”
　　“算了，我拒绝作死呢。”
　　“真的，求求你了，我太想吃肉了。”
　　“你好好想，我就不打扰你了。叶脉好帅啊。”
　　“还是灯萤善解人意，”叶绿素小声嘟囔……

　　“师哥。”江格歧懂得如何掌控自己的美貌来获得好感，她风情万种地从台下走来面对叶脉，别人或许会有被撵的风险，可她有足够的把握。
　　她看着总是公事公办的叶脉说:“下午推拟实验的时候，有一处重大发现，探月计划可能暂时要中止了。”
　　“终止？”叶脉微微蹙眉，清俊的脸上显示出一丝疑惑，“什么重大发现？”
　　“第526次模拟月球被潮汐力甩离轨道时，月球首次在原有的轨迹上翻滚出了银河系。证明了确实存在除人为的意外。”江格歧凑近了些，玫瑰粉的香味从衣领散发出来。
　　叶脉皱了皱鼻子问:“陆老师什么看法？”
　　“也就那样，陆老师一开始就不看好这个项目，”江格歧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早已离开的东西，怎么可能还会回来，倒不如，珍惜现在。”
　　叶脉不置可否，这件事情恐怕没有表面上显示的那么简单，存在着诸多疑点，“等结束后再说，你先坐回去。”

　　陨星元年第84天，青天白日之下，突然间太阳隐匿，地球磁场波动诡异，厚重的乌云密布于星球表面，构成一层尘埃状的绒圆，不断地挤压向地面的空气。片刻后，天地之间狂风漫卷，暴雨似箭，树毁屋塌，生灵寂静，电线短路呲出的电花拔地而起，像是在天地间架出一道闪电的桥梯，供人平步入青云。只有往日汹涌澎湃的海洋，平静似光滑的镜面，随着地轴的倾斜歪出微小的弧度，没有一滴水溢出。高大的生灵无法站稳，摔倒后被黏重引力牢牢地吸在地表，动弹不得。位于极地检考察站的人趴覆在雪地上，清晰的感觉到黄赤夹角正在以加速度的形式压缩，由原本的23°26\'逐渐变小，23°！21°！15°！6°！0°！而后又逐渐变大，14°！22°！41°！北极越过赤道，在即将两极调转之时，地球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归原位。
　　啊，这样的情况下谁还会在意月亮呢？又或者，地月系已经在一起牵连50多亿年了，你要陪着太阳一起陨落，总不能拉上我吧。我不愿意，扒皮抽筋也就此分别吧。
　　“一定是月球上那群移民搞得鬼！王八蛋！”陆老师在叶脉面前暂时隐去温文尔雅的模样，气的摔杯，“还找什么找！难不成还真能藏在土星里不成？扯淡呢不是！”
　　“老师别生气。”叶脉抚着陆凇的背顺气。
　　“小叶，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可千万别像他们那样糊涂。”陆凇语重心长的提醒。
　　“好。”
　　……
　　见到叶脉从陆凇家里出来，等候多时的江格歧按灭手环，“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叶脉揉揉眉心，“现在连家门都不让你进了？”
　　“可不是，自从我加入了探月计划后，都不敢跟陆老师联系。”江格歧冷笑，“打过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通乱骂。”
　　叶脉走到停车的位置说，“之前听你讲的时候感觉还挺轻松的，没想到这么糟糕。”
　　“我跟你说那么多不开心的干什么？”江格歧柔美地把额前的碎发掖到耳后，莞尔一笑，“师哥，你以为我想啊，这个项目拨的资金多啊！毕竟大家都想要一个确定的真相，有些异样的猜测也是难免的。这心里痒痒的病，可是难治的很呢！”
　　“嗯，情况我了解的差不多了，先回去了。”叶脉正准备拉开车门时，江格歧靠在车边邀请，“拜托，才刚过四点，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
　　“不了。”
　　叶脉心里痒痒地拒绝，开车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治。病因是什么都不清楚，怎么对症下药呢？
　　叶绿素急吼吼地打来电话，“哥！灯萤她家到底在哪呢？我跟线粒找了好一大会儿了，还没找到，线粒都累的跟萎缩的气球似得，快不行了。”
　　“我去！你说什么呢？”线粒抢过电话，
　　“说你刚才对自己的比喻啊，欸，我觉得特别生动形象！”叶绿素打趣道，“我能采访你一下是怎么想出来的吗？啧啧，之前没发现你这么有才华呢！”
　　兹兹啦啦的电话从那头掐断后，叶脉发现自己心里的痒消失不见，真是神奇。

　　灯萤站在院子里指挥着忙碌的机器人工作，远程视频里传来灯烛有条不紊的声音，“所以，你今天去看的时候，找到那只猫咪了吗？”
　　“没有，”灯萤拾起一颗石子在手中把玩，“可能它跑走了吧。”
　　更可能是被环卫机器人清理掉了，垃圾桶周周干净的像是新长出来的地。
　　“别玩石头，有土！”老父亲着急了。
　　“哦，”灯萤抬起手放在灰蓝的天空前，“我看看它是什么形状的。”
　　唯一特别的形状，坚硬硌手的一小块从地表中涌出，裸露曝晒在太阳下，土壤干贴在表面，轻轻一晃扑簌簌掉下尘埃，漫长的一生里，灯萤花费十秒钟的时光与它相接触，带来一个喷嚏。
　　“你挡住我前进的步伐了，坏蛋。”一个浅绿色的机器人垒好最后一块砖，抽臂转身后退的时候，差点被过来监工的深蓝色机器人给绊倒。
　　“合格。”蓝蓝重拳敲击后盖章
　　“让开，坏蛋。”绿绿以投怀送抱的姿势卡在蓝蓝怀里。
　　“你又说脏话，不合格，欠修理了。”蓝蓝说着顺势抱起绿绿回到房里就是一顿收拾。
　　片刻之后里面传来绿绿气急败坏地哑吼，“坏蛋、坏蛋、呃、啊、坏蛋、唔呜……”
　　“嗯，我是坏蛋。”蓝蓝竟然坦然餍足地承认了，恐怖如斯。

　　“它们又吵起来了？”灯烛问，
　　“是啊，好在只剩下最后涂漆的工序了。”灯萤扶额一笑。
　　绿绿和蓝蓝是灯萤八岁的时候，灯烛买来的育儿机器人，分属于不同厂，育儿理念不同，导致它们经常吵架。
　　灯萤有段时间很爱哭，一旦哭起来就撕心裂肺不死不休的样子。
　　灯烛怎么都哄不住，蓝蓝跑去书房拿书哄人，回来就发现人不见了，原来是绿绿牵着灯萤去院子里刨土啦。
　　灯烛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就随了它了，可蓝蓝非得嫌脏，它们两个就着抵抗力吵了大半天，差点打起来。
　　灯萤反倒不哭了，窝在灯烛怀里吃着手默默看戏。
　　“好玩吗？”灯烛问。
　　“好玩。”灯萤咯咯笑了起来。
　　陨星元年的一场灾祸，它们为了保护灯萤被压坏好多零件，后来返厂维修又增加了许多功能，绿绿变成了全能型机器人，蓝蓝变成了智慧型机器人，只是吵架的习惯依旧没变，吵着吵着还会演变成打得不可开交的架势。

　　叶脉一行人抵达灯萤家的时候，老远就看见她提着一小桶朱红色的油漆，绕着围墙打转。
　　“灯萤！”叶绿素边跑边喊，“可算找到你家了。你都不知道我们走了多少冤枉路。”
　　“还不是你非要拐弯去买水果！”线粒从车上下来说，“再回来方位就错乱了，害我跟着你瞎转悠半天。”
　　“总不能空手来吧，多不礼貌啊。”叶绿素技术高超地甩着手中装好的水果，像玩风火轮一样耍杂技。
　　灯萤转头看见叶脉潇洒利落地关上车门，穿着深黑色西装暗红色领带，带着下课后的疲倦走来，叶脉一反常态地没有戴眼镜，俊美的面容因失去了遮蔽物，露出剑眉星目，使之整个线条越发流畅，好看极了。叶脉眼波流转地看过来，眉眼弯弯一笑，璀璨夺目，小女孩怎么又看呆了。
　　糟糕！冒失鬼叶绿素又又又闯祸了。
　　篮筐里的一颗苹果被甩得头昏脑涨，作势要逃离，撞破一个口子以抛物线的形式，飞到了灯萤脚边打开的油漆桶里，砰叽一声闷响，朱红色的油漆奔走相告:快看啊，这里有个憨憨。
　　憨憨叶绿素被哗啦啦掉下来的水果砸倒在地晕头转向。
　　线粒又急又乐，“讲礼貌的人，才不会把人家小女孩儿的身上给弄脏呢。”
　　听见线粒这么说，叶绿素瑟瑟发抖地看向灯萤，他侧身一摸就压扁一颗草莓，莓红色的汁水在掌心挤压出，浸湿一小片泥土，他偏头看见，眼前白皙的皮肤上染出点点猩红的油漆，不由地倒吸一口气不敢动作，抬头观察灯萤的表情。
　　灯萤神情比较认命，当看见叶脉快步赶来，以为他是要扶起叶绿素，却没想到他弯下腰认真地看一眼，“没受伤。”
　　灯萤一瞬间心里暖烘烘的，没有想要哭的样子，反而退后几步无无奈地笑出声。
　　“没关系，你们随便坐，我先把短裤换洗一下。”
　　太阳只有在快下山的时候，才会显露出温情的一面，一轮橙红色的圆日缓缓地坠落天际，余晖撒在叶脉挥刷着朱红色油漆的手腕，身形似鹤，一株松下两闲人，有些碍眼，线粒拿起手环咔咔一通乱照。灯萤听到声音疑惑地回头，相机瞬间捕捉到：一个女孩站在朱红色的墙前扶着梯子，纯白的裙裾飞舞，初露美艳的脸庞讶异地回看；梯子上是一个笔挺俊朗的男人，白净的手腕优雅地握着朱红的刷子，清冽的侧脸平白地添上一抹酡红的暧昧。
　　线粒戳戳正在往嘴里塞草莓的叶绿素，“喏，你看他们好般配啊。”
　　“和我比较配。”叶绿素含糊的说。
　　“谁呀？”线粒就奇了怪了，“你哥还是灯萤？”
　　没想到叶绿素大言不惭，“都配！”
　　“哦～”线粒玩味的挑眉。
　　“哦什么哦啊？”叶绿素反手糊到线粒嘴里一个草莓，“就你和我最不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