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侠庸医》锦织枢

9、月关江（2）

　　“那谷休如果真遇见危险，为何不放信号？”
　　“或许是太凶狠，来不及放信号。”

　　陆长路耸动着鼻尖试图去发掘这附近是否混杂妖气，但他只能闻到长峰身上那股旧衣服的味道与长峰灵力的味道，其他一概闻不出来。月关江纵横千里，是重要水脉，当地居民传说由河神保佑着，实则是天武山弟子与当地名为“东宫”的宗门一直守护阵法。东宫驻扎在月关江水气最为浓郁之处，修习与水有关的功法，到了月关江，陆长路他们也得礼让东宫弟子三分。眼下阵法大破却如此安静，两人决定先去东宫查看情况。谷休若是到了这里，一定会与东宫合作，当地发生了什么事，也一定会知晓。

　　“月关江究竟是什么地方？需要两大宗门来常年驻扎。”
　　“倒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地方。伏魔令里的神，是妖物假扮，可这儿的居民却坚信当地有水神。也有不少人亲眼目睹。与之相对，妖怪的传说也很多。是个神话色彩浓厚的地方。每年夏天，会进行祭神大典，村民们把收成的粮食和养好的牲畜扔进湖里，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很有意思的是，每年祭神大典那天的晚上，月关江就会莫名冰封。曾有村民尝试走上去，寻找水神的踪影，但走了一夜也没看到，到了月亮消失的时候，眨眼间，那千里的冰面就会消失。”

　　“所以叫月关江？确实奇怪。”
　　“月关江嘛，名字由来我也不知道。但是祭神大典正好就在三天后，就是每年的六月二十八。祭神大典时至今日已经变成一种习俗，不仅月关江附近的居民会参加，大批的旅人到此参观夜晚冰封盛景，堪称一绝。如果这个时候阵法被破，妖物来袭，就不会是普通的死伤。”

　　言至于此，两人已经落地。东宫并不隐秘，就在河流上游。为表尊敬，两人不再御剑，改为徒步。

　　“所以，掌门师兄把谷休和老云都派过来干活儿，又把咱们俩打发过来。干完活儿，咱们也可以正好参观一下祭神大典。”

　　说话间，两人就来到了东宫门口。东宫建筑形似宫阙，依水而建，富丽堂皇。两人走到东宫门口，便有守门弟子拦下。往常来访就没有这个待遇，兴许是因为今天没穿天武山的服装，看起来像是平民。不过门派之间通行，自然也不光靠衣服。陆长路从药匣底部摸出一块令牌，其上刻着张狂的“武”字，代表自己是天武山仙师身份。

　　“两位小兄弟，劳烦通报，天武山陆长路、西长峰前来拜访。”
　　“我家师长说，若是天武山来人，不必来我东宫，请前往此地。”

　　那位守门弟子自怀中掏出一张地图，上面的画奇丑无比，左下角还画了个更丑的微笑小人，右下角写了行比人还丑的字。长峰看得五官扭在了一块，陆长路心领神会，谢过了那两位守门弟子后转身便离开。长峰还没明白发生什么，紧忙跟上去，询问陆长路是不是看明白了。

　　“我看不明白。”
　　“那你怎么就走了？”
　　“装个逼不行吗，我刚才真的好帅，真男人就是得直接走不回头。”

　　长峰实在是懒得问了。听他扯皮可以放心，陆长路扯的皮听起来越有病，他本人就越有把握。陆长路喊长峰御剑，自己研究着那地图，一会儿指挥着长峰左拐，一会儿喊长峰调头，七拐八拐，果真就在一处破旧木屋前停下。陆长路上去敲门，无人应答，便直接推门而入。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一张椅子上已经有人坐着，俩腿搭在桌子上，一顶斗笠扣在脸上，那人便是在归盘山就见过的燕云平。

　　“呦，小医生和小跟班来啦？快坐。”燕云平听见声音就把斗笠拿下来，露出了那下面看着足有四十的一张脸。虽说只有一把椅子还有空余，但陆长路也不会和长峰推辞，拉开椅子便坐了下来。

　　“怎么个情况，你和谷休见着东宫的人了？谷休呢？”
　　“慢慢来，别着急。先说谷休吧。谷休和东宫的人研究阵法去了，你们来的时候，一定看到阵法已经破了，不过不打紧，妖物不会来的。到底是东宫有实力，派了几乎全部的宗门弟子前去镇守妖物。现在东宫里，只有一些主事的长老和谷休在。”
　　“那你怎么没和谷休在一起？”
　　“谁规定我一定要和谷休在一起？卫元明吗？他说话不算啊。”燕云平打了个哈欠，继续用斗笠扇着风。“阵法的事儿呢，我不懂。现在东宫里没人，我知道你们会来，就留了字条和地图。”

　　燕云平说到这里还挺得意，陆长路再在心里翻白眼。老云以为自己画的不错，但是吧，他要是往地上扔块肉，狗爬的都比他画得好看。
　　东宫空虚，全力防备，也是正常。但是谷休不得不带走，归盘山下的村民只能撑住四天，四天过后恐怕就会难以收场。燕云平听了陆长路的叙述，一挑眉从把腿收了回去，前倾身子过去，冲着陆长路呵呵一乐。

　　“我就说了，让你们别管归盘山的事儿。坏了吧？到时候那些人，就都是你活活给他们饿死的。”
　　“怪我？况且带走谷休师弟就不会有事。”
　　“哎呀。你傻了吧。你怎么就认为，他们有幻觉，而你没有？你灵力多？你以为你多厉害呢，归盘山蜘蛛洞内，那人放你走，可不是怕你，就是懒得杀你。”

　　长峰与陆长路皆是一震，燕云平远在月关江，为何对蜘蛛洞内的事，如此了如指掌！

　　“没有幻觉，也没有幻术。你自己无知，以为中了幻术，其实你只是不知道这些事儿的关联。谷休去了，也只会说没有幻术。然后，到时候呢，月关江没人修补阵法，妖物作乱，来参加祭神大典的人全都死绝。这时候，你陆长路，就是罪魁祸首。”
　　“与二师兄何干？你说话仔细着点。”

　　燕云平又是一笑，甚至没去抬眼看长峰。他喝了口葫芦里的酒水，继续说道：“那必然是因为，你借走了唯一能护住阵法的术师。你要是没带走谷休呢，那些归盘山村民，要么是饿死，要么是疯着力竭而死。陆长路，贱不贱呐？。”

　　长峰手中醉痕即刻出鞘，丝毫不带犹豫地便将剑刺向燕云平，而那椅子上的人便在刹那消失，随后陆长路感觉肩膀一沉——竟然是燕云平闪身到了陆长路身后，把手搭在了他肩膀上。陆长路一扬手，那意思就是不让长峰动手。

　　“如果你没出手，没想救济天下苍生，苍生生死就与你无关。你一出手，这人死了，可都是你的错喽。不贱吗？”

　　燕云平说完便摆摆手推开门离开。长峰再想追，屋外竟然已经没了人影。他收回剑坐在了陆长路对面，关切地询问陆长路还好不好。

　　“没什么好不好的，只是老云今天说的话真奇怪。”
　　“他侮辱你。”
　　“他大概不是侮辱我，”陆长路顿了顿，“虽然话难听得很，任谁听都是侮辱，但老云不一样。老云不像我，他那几句侮辱……”

　　长峰正等着陆长路分析，陆长路短暂思索后一撇嘴，一拍桌子。

　　“不行，我反应过来了，他就是骂我贱，什么狗屁玩意！我要骂死他，我要骂死他这穷鬼！真不是他来找我上药的时候了！我以后袖手旁观，他这种烂酒鬼就和他的宝贝酒壶疼死在天武山上，我拿他尸体当肥料，用他血肉养药草，骨头丢回他的静思峰就是我仁慈！要是他来索命，我就告诉他，老子不贱，老子很骄傲！”
　　“人都走了，你这时候骂有什么用。”

　　陆长路整个人趴在桌子上，手指划着圈，叹了口气：“打不过老云，不敢当面骂。老云贱人，贱人老云。老云喝酒必掺水，吃饭必塞牙。走路脚撞墙，回山被人罚。”随后又骂了几句后起来，陆长路重新看向了长峰。

　　“会不会他就是那个神秘人？虽然老云实力应该远不及神秘人，但是老云知道那些事，太蹊跷了。他因为我掺和这些事所以骂我贱，在归盘山也劝我不要管。但是他不让我们管的地方，他自己又莫名其妙的一直出现。”
　　“那你还管不管月关江？”
　　“当然管。老云脑子有问题才说那种屁话。我救人，没有理由。若是天下医者皆因畏惧治不好而不敢医治，那才是真的医者不仁。而我如果因为听了老云的话就不管，那我才是真的贱。”

　　“谁说我脑子有问题？”
　　燕云平骤然推门而入，长峰皱着眉手握上了剑柄，陆长路则是抽了抽嘴角，抬手一指长峰。
　　“你还推你小跟班身上？走吧，你不是要找算命的吗？咱们找他去，然后我们回天武山。”
　　“……你有事办事，骂我贱干什么，精神病。出门又回来，就等着偷听我骂你？老云你更贱吧？”
　　“我觉得你贱，和我拿你当朋友，有冲突吗？”燕云平指了指长峰，“你没少在你小跟班旁边犯贱，怎么，不许我说两句啊。跟个闺女似的，小气死。”

　　燕云平这个人物，长峰是真的不怎么熟悉，他神出鬼没，也很少在宗门里露脸，却不想陆长路和燕云平还有一层损友的关系。听起来这俩人平日里互相拌嘴也不少，长峰不擅长这种，听着觉得烦，便开口打断。

　　“差不多就得了，赶紧办事。”
　　“你听，小峰都生气了。”
　　“关我什么事儿？你跟班生气凭啥我负责，你自己负责去。我先走了，东宫门口见。”

　　说着燕云平便直接挥挥手，转身离开，走向林子中。长峰依然看着燕云平的背影，也不管陆长路怎么喊都不作声。“你就不怀疑他？你不觉得他奇怪？”
　　“觉得。但是我就算觉得老云奇怪，也没法做什么。你也看到，老云实力深不可测，先办好眼前事。御剑吧，我们最要紧的，就是先去找谷休。”

　　长峰不再回话，醉痕迎风而长，两人无言地飞到了东宫门口，正当长峰收起剑时，陆长路一抬手，让他不必收剑。

　　“你看远处。”

　　陆长路所说的正是东宫门口。长峰眼神不及陆长路，远远望去，却也能看出来，东宫门口无一人，守门的弟子已经瘫到在地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