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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真为假时假亦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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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符还有多少?”
“一个也没有。”
“说实话。”
“……有一张保命的,我就是个大夫啊,这你都惦记,你良心狗吃了啊?!”
长峰起身看向陆长路,后者委屈巴巴的护着自己的药包,生怕长峰直接伸手抢过去了。
“你能保护好自己就行。一会儿进去,如果那个神秘人又出现了,我就去拦下来他。你去看看那只蜘蛛的头上,是不是有什么蹊跷。一切以安全为上。”
陆长路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长峰说罢,就撕开身上被毒液溶烧残余破布,利落地提着剑又走进漆黑的内窟。陆神医环顾周围挠挠头,也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拉着药包起身紧跟上去。眼下确实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做法,虽说长峰说了安全为上,但如果那个神秘人真的和“神”有关,那么别说安全了,妥妥的死路一条。
不过他无条件相信长峰。长峰敢进,他就敢陪。这世上长峰在旁边,就没什么不敢去的。
据长峰说,如果运气好的话,在那只蜘蛛的头上就可以找到事情解决的办法。妖纹,大多就是妖核所在,是妖魔力量的来源。现在那只蜘蛛应该已经把那些人吃光,正打算进来继续把这些村民带走。蛛妖在进食的时候,是最为懈怠的时候,到时候两人配合,可以一击毙命。
“但这一切都是那个神秘人没出来的情况下,如果出来了,还是那句话,以你的安全为主。”
陆长路一点头,两人直接迈步子就往里进。果不其然,入目便是那只蛛妖正在挥动口器吞食最后一个人,血污与内脏涂在地上,破碎的衣物零落飘洒。这些在之前都是来自于活着的人。妖物之所以必须铲除,就是因为他们杀害活人,全然不顾道德,徒生悲剧。
而长峰在迈步跨入之前,深呼吸一口气,手中紧紧握着醉痕——接下来要经历的,对他来说是绝对不能有任何分神的事。一念之差可能断送自己与师兄两人的性命,方才那神秘人就是突然出现,这次万万不可再被突袭。
而当长峰终于迈了进去,看着眼前的景象,两人皆是一愣。
——那蜘蛛的头上,已经站了个人。双目猩红,俯瞰着在地上的两人,他一瞬间带来的杀意,正是陆长路之前呼唤长峰时感到的寒气。不需要接近,只是仰望着那个人,就感觉四肢已经被冰冻,仿佛坠入极寒冰窖。本能之下感知到的恐惧深入骨髓,陆长路只想转身离开,永远不再回到这里。
他不知道长峰是如何顶住这样的杀意而与之搏斗后,还能做到决定回来。
那个人居高望着两人,他脚下的蜘蛛也不再动弹。或许是被那人驯服。而那种区别于妖力也区别于灵力的、单纯地杀意,在二人进入洞窟少晌后就褪去,可余下的寒意依然令人寸步难行。那人什么话也没说,从蜘蛛的身体上跳下,由蜘蛛挡着他的身体,两人也看不清他的动作,并不知他去了哪里。直到那蜘蛛猛然冲过来,二人才终于从那震慑中清醒。
“他走了吗?!”
“不知道!应该不在这里!陆长路,你一边儿待着,他不在你就坐着就行!”
醉痕出鞘,剑鸣响彻在蜘蛛洞内。长峰一跃而起,踏着蜘蛛的肢体上下攻击,手中长剑挥舞,陆长路看不清长峰的动作,只知剑光闪烁又血肉横飞,那蜘蛛毫无反抗,一些被吞入蜘蛛体内的肉还没被消化就已经被长峰砍了出来。陆长路正担心着会不会误伤自己,一道剑气顺着自己侧脸就劈过来,陆长路若是不躲,好悬削掉他一半头发。陆长路刚想抗议,又是两道剑气劈向自己头顶,他也不知道长峰怎么想的,怕不是要把自己当场度了,送自己和祖师爷在黄泉下搓两盘麻将。
血肉翻飞之后,地上的蜘蛛只剩了残破的尸体,长峰依然没有收剑,他划开了那蛛妖的头顶,用剑尖在里面翻来翻去便一咂舌跳了下来。说老实话,长峰现在浑身又是绿血又是粘液,身上沾了不知道多少恶心的东西,就算陆长路再怎么是大夫,那也受不了这样的。他挥挥手让长峰别靠近,长峰便无奈地离他五步远,收剑入鞘。
“我就不懂,小峰,你能嫌弃那些病人身上的烂肉,你不嫌弃自己身上的血吗?”
“这不一样,这是——战利品。”
好么,好家伙,好师弟,居然把妖魔溅到自己身上的血称作战利品,真乃千古奇幻第一人。长峰没什么东西能擦擦身体,自己又干不出来把血污抹到陆长路身上那种缺德无聊事,便盘腿坐在地上,撑着脸看着陆长路。
“我没找到妖核。那只蜘蛛在我出手之前就已经死了。”
“那个神秘人干的?”
“不错。十有八九。那寒气彻底消失,我猜他已经走了。既然蜘蛛已经都死了,那么村民们的幻术也该解除了。陆神医,接下来靠你治病。”
话是那么说,但这些总归也有些蹊跷。归盘山上的巨大蜘蛛,为何已经没了动静?村民们如何进入这地底蜘蛛洞……又为何,会有一位妇人,单独从村中路过?如果现在宣布事情结束,会不会为时过早?
但不管早不早,这些事情他可以边治疗边和长峰讨论。眼下危机暂时解决,就必须先救命再说。回到先前的洞中,村民们果然已经不再叩首,他们似乎终于从幻觉中解除出来,躺在地上哀怨着疼痛,哭嚎着自己为何要遭受这事。陆长路向前走去,安抚大家不必担心,稍安勿躁,稍后他们就会把各位救出去。
“我们是天武山弟子,特意来归盘山帮助各位。我敢保证,我会救治所有人,努力让各位平安。”
天武山名声响亮,打出来就能让人安心。尽管陆长路现在因为毒液腐蚀而穿的破破烂烂,活似乞丐出街,村民们依然纷纷感恩仙师大恩,救助人间疾苦。长峰抱臂站在另一边,他一身血污也不好靠近那些村民,某种意义来说,自己现在或许比妖魔更让人不想接近。而到现在为止,他的工作已经结束,这种普通蛛妖的毒应该好解,自己现在该做的事顶多就是去给打打下手——又或者警惕着,那个神秘人的再次来袭。
陆长路喊长峰来帮自己带村民出去,上面的蜘蛛如果还在,那与其带村民出去还不如暂时让他们在地下待着。长峰也懒得再寻回道路,把村民们赶到同一处之后,直接拔剑蓄力向上挥舞出剑气,那坑洞顶端便随着土块与岩石崩裂的声音塌了下来,在长峰身旁堆出了土包。而村民们则霎时以为自己要被活埋,看到头顶只被破开了一个小口便安心的长吁一口气。
两人轮番用轻功将人带出去,好在于那巨型蜘蛛也没出现,神秘人也没再袭击二人。陆长路一眼望去,虽然已经是傍晚,但这森林与自己来时全然不同——那地上被蜘蛛毒液洗礼过得地方,已经被填平,亦或者说好似从没发生过。夜幕下的杂草被晚风吹动,树叶摩挲发出沙沙声,这周围仅仅只有前面有一处一人大小的洞口,是陆长路与长峰跳下洞窟的大概位置。
“时光倒流了?什么玩意,我疯了还是——”陆长路习惯了与长峰在一起时吊儿郎当的样子,好悬忘记周围已经有人,紧忙改用了儒雅随和的语气,用关切的眼神望向长峰。“——还是,应该多加小心。师弟,此处有些怪异,暂时还不能松懈。一切有劳你了。”
长峰点了点头。他不在乎长陆态度,他只在乎敌人是不是已经消失。但这儿已经没有妖气,只有森林中的湿气味道。自从进入归盘山以来,他与陆长路经历的事情都很莫名其妙,或许只是他二人商议不出太多。但目前为止唯一万幸的是,徒弟们被差回了山上,没有掺和这些破事。
一路虽然只有陆长路与长峰两人紧绷精神,但来时的凶险却好似都在进入夜晚后消失。村民们回归了村内,见到了自己的家人,有的泣不成声,有的没能在归来的人群中见到亲人,只得询问陆长路是否见到。陆长路想起那些已经被蜘蛛拆吃入腹的人,沉默地摇了摇头。
妖物害人便是如此。眼前有人团聚,却只有陆长路知道,尽管现在见面,却在未来不过多久就会去世。妖气入体过身,洗刷全身血脉已久,无力回天。陆长路能做的仅仅是为他们缓解痛苦。现在说出这种事没有必要,还不如让他们在摆脱幻术后,享受回归现实的喜悦。
……幻术?
“小峰,我在想,我们或许都中了幻术。”
“此话怎讲,我与你都没被蜘蛛咬。”
“来时的巨大蜘蛛,或许就是幻术。或许在我们穿过白雾时……亦或者听到歌声时,在客栈吃饭时。我不确定什么时候中了幻术,但我认为,目前为止,必定有什么事是因为幻术而变得不对劲的。”
人一旦进入幻术,就会真假难辨。没有灵气护体的人,只要一点诱引就会被幻术缠身。就好比这些村民,只是被蜘蛛咬过,就会进入叩拜神明的幻想中。但自己与长峰已经位居天武山师长之位,如果能让这种级别的人也进入幻术而不自知,那只能说施术的人对幻术的了解已经进入了另一种境界。
陆长路望着这些人沉思,他看着这些人互相抱在一起欢笑哭泣,总觉着有些不对劲。他们依然,就当身上的伤口不存在似的,只由情绪支配自己的所作所为。哭泣也好,欢笑也好,不应该更想治病却没有人来向陆长路求助,好似那些伤都无关紧要。
这和在蜘蛛洞里没什么两样,但是蜘蛛已死,为何村民们还会如此
他的视线扫过了人群,最终与一双眼对视——
一个孩童,就那么伫立在那里。没有父母来接,也没有躲在谁的身后。他凝视着陆长路,手臂上的纹样在这夜晚散发着诡异的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