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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解药(B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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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来了,那种熟悉的感觉。
心跳加速,呼吸困难,面色潮红。这是今年第八十七次产生这种感觉了。我大口地吸着气,竭力让自己肺活量3900毫升的肺发挥一点作用。终于,在我快要因窒息而休克前,这种令人难受的感觉消失了。
我是从去年开始染上这种病的,并且是毫无征兆地染上这种病——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在那段时间内,我没有接触过任何感冒、发烧、咳嗽、流涕......的人。我甚至还掏出多年储存的巨款,看了个我们这一行里最优秀的医生,然后他说我屁事没有,接着一脚把我踢了出去——但是一分钱都没还我!
该死的庸医!那可是我勤勤恳恳不惧风雨冒着死亡的风险赚回来的血汗钱!
通过这件事我想告诫大家小心庸医。唉,我大概是患上了什么惊世绝症罢。
自从认为自己没救了,颓废的我好几个月没有“工作”,家里仅剩的积蓄快被我胡吃海喝挥霍一空了,于是,我决定把我的“传家宝”......拿去换钱。
我拨动床底的拉杆,一旁的书柜便自动地移开,露出了一块充满科技感的屏幕。我走上前,一道微弱的蓝色灯光扫过我的全身,在输入密码,验证指纹和虹膜后,一个略显陈旧的宝箱呈现在我面前。我将其打开,一片璀璨的金色光辉充斥在视线中,当我正准备大呼:“哇!金色传说!”时,它在我眼皮子底下,不见了。
我立刻抽出藏匿于大腿内侧的战术刀握于右手,左手摸了摸自己那Q弹的屁股——空空如也。我心下一凉,没有枪,不是我死就是小偷活!突然,一只纤纤玉手搭上了我的肩膀,“帅哥,你东西掉了。”我正准备给她的肾来一刀,让她下半辈子把钱花在汇仁肾宝片和六味地黄丸上,我就感觉到自己的菊花被一个冰冷的硬物抵住了。这尺寸、这口径、这触感!不会错的,是我的星之卡比限定版涂装沙//漠//之//鹰!
“你想做什么?要钱我有的是,没必要偷我的传家宝。”我举起双手,冷静地发问,并且装出一副老子兜里有二百五十万你说话最好小心点的高岭之花表情。
“怎么还有大男人喜欢星之卡比啊,还是玉桂狗可爱。”我听见她小声嘟哝,这句话令我怒意上涌,可是小命在她手里,我只能忍气吞声卧薪尝胆了。“哟,你既然这么有钱,怎么还在吃老坛酸菜牛肉面啊?”
我破防了。
她轻笑一声:“我就要你手中市价七千万的猫眼石‘天璇’,其余的还你。”随即她就将那个木盒向我掷来,我急忙接住,抬头看时却发现她打算打碎落地窗跳下去。
我做出尔康手状,但心里偷着乐——“那可是三层钢化玻璃!”
“我早就切割好了,笨比,我从不打无准备的仗。”她掀开玻璃,向后仰倒了下去。
跳下去之前,她冲我甩了张扑克牌,我轻轻地接住了,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红桃Q。Queen,她是怪盗界当之无愧的女王。
但让我更加吃惊的是她的眼睛,尽管戴着一张狐狸面具,但我仍然认出了她——那个去年与我擦肩而过的美貌女性,在遇见他之后,我便患上了这种病症!
一定是她给我下了毒,才导致今天被她得手了!一定是这样的,一定!
她让我重燃了对生活的期望,让我再一次充满斗志。不管怎么偿,哪怕是肉偿,我也要把七千万从她身上扒下来!还有那种让我痛不欲生的毒,我也要拿到解药!
我又联系了那个庸医,一顿优美的M语言输出后,他终于答应免费帮我检查一次。终于省了一次钱!挂断电话后,我邪魅一笑,接着朝那个庸医的诊所前进了。
“我都说过你没事了,怎么又来打扰我?”“红桃Q给我下毒了!”
“?”庸医听完愣住了,反问我,“你能确定是红桃Q?”
“一定是她!她抢走了我的‘天璇’,不会有错的。”
可庸医接下来的话让我如五雷轰顶——“红桃Q的毒药都是从我这儿买的,怎么可能会有我检测不出来的毒?”我心里暗骂一声——“就是你这个小崽子跟她合伙诓我钱是吧?”面上挂起谄媚之色——“您老还干这行呢?那我这种症状到底是不是中毒啊?”
似乎是被我的赞誉取悦到了,他满意地眯了眯眼,点头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我最近总是心跳加速、呼吸困难,有时候还会满脸通红!”
庸医突然坐直了身体,估计是没见过这种毒吧,我心中暗爽——“呵!还有你小子看不出来的毒?菜!”
“而且,想到红桃Q的脸,我就寝食难安,并且胸闷气短、心里难受。”我眼巴巴地望着庸医,“我是不是患上不治之症了,医生?”
他又一次地把我踢了出去。
我很委屈,我也没说错什么啊,为什么他要把我踢出去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没有关系,就算没有庸医的救治,我也能靠着自己战胜红桃Q,拿到解药!
我阔别了居住已久的高级公寓,为的是住在更隐蔽的地方发动偷袭;我向最喜欢吃的高级日料说拜拜,跟早已蒙尘的枪支弹药说嗨嗨;我不再早上喝酒中午泡妞晚上蹦迪,我开始精进自己的杀人技术……我再也不是每天醉生梦死混迹于各个五光十色的酒会的花花公子,而是一名冷血的杀手!A killer!
但是,在这段时间中,我心痛得越来越频繁,这大概是我命不久矣的征兆。为了尽快地保住小命,我猴急地开展了“红桃Q追捕行动”,拉上了平日里玩得好的几个兄弟,偷偷地杀入了红桃Q的避难所。
我原本以为,像红桃Q这种红名通缉人士,住处肯定是几天换一次。而大多数人,比如我,都不会大动干戈地整理临时住所,所以屋子里面必定乱作一团,我觉得红桃Q的房间也应乱七八糟。可令我大跌眼镜的是,红桃Q的房间整整齐齐,甚至还有属于女性的独特风格——比如说我闻到的若有若无的蔷薇香气。我深吸一口气,心想,真好闻,紧接着听到了浴室里传来的哗哗水声。我心下一凛,抬手示意其余人警戒周围准备突进,正静步到浴室门口,我的两个好兄弟“哐哐”两声倒在了地上。我暗道不好,一脚踢开浴室门,就看见红桃Q靠在等身镜上笑盈盈地盯着我,一旁是正在不断放水的淋浴喷头。看看这穿着皮衣、戴着墨镜、扎着高马尾的红桃Q,哪里有半点洗澡的迹象!我怎么这么傻,居然被这点小伎俩骗到了!
不过不用担心,我迅速地观察她全身——没有任何武器!于是我嘿嘿一笑,掏出枪来对准她,口中恶狠狠地说:“快把解药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她轻轻歪头,问:“怎么个不客气法?”我便作势要开枪,她却把墨镜一摘,对着我勾唇粲然一笑,笑得风情万种。
唔!我的心好痛!剧痛让我松开了手中的枪,我因脱力跪倒在地上,而她只是伸手接住了枪,转了一圈后趁人之危地将枪口抵在了我的太阳穴上,像一条嘶嘶吐信的毒蛇,在我耳边一字一顿地问:“你还想对我不客气吗?”我很想说:大姐,谁敢对你不客气啊。但是心口的绞痛感让我大口地喘着气,濒临死亡的痛觉让我一个字也说不出口。红桃Q对我的反应很是疑惑,大概是从不欺侮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她没有再用那种冰冷地恨不得下一秒杀了你的语气说话。
“小弟弟,你怎么了?”
我快要死了,你却还在这里超级加辈。我有点好笑又无力地吐槽到。
“嗯?怎么不说话?等等,你刚刚有说到什么‘解药’吧?”听到红桃Q的这句话,我如遇救星,拼命地点头。“可是我从未给你下过毒,又何谈‘解药’呢?”红桃Q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却让我怔在原地。她没必要对我说谎,也不可能骗我——那我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稍微缓过来一点,红桃Q便拉我起身,她的手很白,但却有很多伤痕,使之成为了一幅残破的艺术品。不对!我怎么能想这个,她可是拿走我的“天璇”的小偷!
“你刚刚怎么了?”红桃Q不放心地问。她居然会关心我!该不会是拍我讹她吧?
“这是我毒发的症状......”“哦?什么毒?”
我要是知道是什么毒还会来找你要解药吗——不过我没敢说出来,但红桃Q好像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便讪讪地笑了两声,改了自己说话的语气。既不是之前“嘿!帅哥!”的甜腻语气,也不是刚刚“喂,弟弟”的做作御姐,而是一个从未听说过红桃Q之名的……比自己年长几岁的邻家姐姐。她说:“仔细说说吧,我看看能不能帮上忙。毕竟相逢即是缘嘛!”我被她的大转变给惊到了,不过演技精湛的我只愣住了一秒便若无其事地阐述“病情”了。
“我最近常常心痛、胸闷气短,而且脑海里总是会想起一个人。”我省去了红桃Q的名字,毕竟亲口对别人说“我经常想你”有些不妥,但红桃Q接下来的话如一道天雷般劈开了我的天灵盖,而且是劈得粉碎的那种。
“你该不会是恋爱了吧?”她歪头问到,眼里有狡黠之色。
“怎么可能!”后面还有半句我没说出口——对象可是你这个混蛋!
“但是你的耳朵从刚刚开始起就是通红的呀。”她揽住我的肩,继续“胡言乱语”着,“小弟弟怎么笨到把心动的感觉错认为中毒呢?不过没关系,姐姐帮你解惑了,你也告诉姐姐看上哪个小姑娘呗?”听到她调戏的话语,我恼极了,一把推开她,看也没看前路,拉开一旁的门就冲了出去。可脚下并没有踏着实地的感觉,反而是一片空荡荡的,我僵着头,眼睛向下瞟——脚下是川流不息的行人,而我从红桃Q家中浴室跳了出去。
“怎么会有人还在浴室装假门啊啊啊啊啊——”我在掉下去前忿忿地大喊,然后失去了意识。
“滴——滴——滴——”我被这刺耳的机械声吵醒,挣扎着睁开了眼,却又被天花板处明晃晃的灯光刺到眼,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有人拿着纸巾为我拭去泪水,而后那人轻叹一口气,说:“我也没想到职业素养如此之高的你还能那么粗心。”噢!是恼人的红桃Q!我装作一副痛苦得快死的样子,口里直哼哼,可一旁又响起了一个熟悉又可恨的声音——“你就从三楼摔下来,还戴着那么多装备,是怎么昏死过去的啊?”哼!是该死的庸医!我轻声嘟哝:“术后第一天的恢复因为这两个人而停止了。”似乎是看不下去我的死皮赖脸了,庸医“唰”的一下就站起来,指着我说:“我根本没给你做手术!”接着拽了一下我吊着的滴瓶,“这是补充营养的!你从三楼摔下来居然还昏迷了两天,你难道是靠着这种体质在这一行里活下来的吗?”
我沉默地抿唇,对于回答这个问题有点心虚。不过,我还有个万金油理由——“我中毒了!”可我刚张开嘴,打算解释解释自己的“软弱无力”,庸医那连珠炮似的嘴皮子就把我击溃了。他嚷嚷着:“别鬼扯你中毒那一套了,红桃Q都告诉我了。哈哈!没想到你还是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啊!”听完他的嘲笑,我瞟了一眼红桃Q,她冲我尴尬地笑了两声,然后挥手示意庸医闭嘴。
“他说这种情况是个人心理状况导致的。并且,如果不缓解这种症状,再继续下去你可能会死亡。”红桃Q看着我,眼里满是诚恳,接着说,“所以必须要找到你喜欢的人来回应你。”
找到我喜欢的人来回应我......吗?我感觉有什么黏稠又恶心的东西堵在喉管之中,让我痛苦、窒息,我却不敢说出真话,只得用干涩且生硬的语气打趣着红桃Q。“你怎么这么关心我?不会是想美救英雄吧。”我认为是开玩笑的话语,可在他人耳中听起来像是临死之人强撑笑脸说着“别担心”的假话。庸医没有对我的避重就轻发表看法,他拍了拍红桃Q的肩膀,然后离开了房间。而红桃Q则是直勾勾地盯着我,突然冒出来一句:“我有一个猜测。”我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捏紧了,我害怕她说出“你喜欢我,对吧?”这样的话。这份感情令我难以启齿,况且,我这种他人手中的刀是不配拥有感情的。若一把兵器学会了爱,那么这就是他最大的弱点。
我跟红桃Q不一样。我步步谨慎小心,却总落入圈套、陷阱之中,她活得潇洒肆意,任务上却从未失过手。我跟她有云泥之别。
红桃Q见我半晌没说话,便摇了摇头,然后起身走到病房门口,她拉开门,轻声说:“你以后就跟着我吧,姐姐我包你衣食无忧。”紧接着她走了出去,留下我一个人望着天花板,琢磨她话中的深意。
红桃Q花了七千万把我从前老板那里买了过来。经过了这一茬,我对她也生不起什么复仇之类的情绪了。不过我还是要强烈谴责这种杀手行业里的规矩——让我想是什么青楼里的头牌姑娘一样被她这个“富裕的公子哥儿”从老鸨那里赎了身!
她问我日后怎么办。大姐,不是你说要我跟着你的吗?哦——原来主动权在我手上啊,我自己都不知道呢!其实我当时内心戏也没这么多,脑子一抽就把实话说出了口——“我想跟着你。”当时她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行啊,那你就来保护我吧。”即便她不这么说,我也会这样做的。之前偷我传家宝的事一笔勾销,现在反而是我欠她好几次救命之恩。更何况,她能带上我这个心思不纯还觊觎她的人,实属难得......我很感谢她。
跟着她一年多了,有着她偷东西我助她逃跑的交情,我们也算熟络了一点。她很爱喝酒,并且总是肆无忌惮地喝,把自己弄得烂醉如泥。我常常担心她以前倘若总是这样干,怕是会被骚扰。之后我也去问过庸医,庸医听我说她常常喝得毫不节制时反而十分惊讶,他说他以前从未见过红桃Q喝醉,她喝酒一直是点到为止。知晓这一点的我心里有些小得意——只有我一个人可以欣赏到她醉酒后眼尾微红,半翕着眼看着我的样子。她还会说些过去的故事,这大概就是“酒后吐真言”吧。我记得她说自己有个姐姐,但她死了。她说自己以前也是姐姐身后的“跟屁虫”,自小两人相依为命。当时我问她她的父母在哪,她晃了晃酒杯,对着我打了个不甚雅观的酒嗝,然后又开始讲其他的事。现在想来,她在避而不谈。
我并不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但对她的故事我总想多了解一点。红桃Q这个人太神秘了,不像我,履历的简单和易查程度让我像是在她面前裸奔——一个平平无奇的情妇的孩子,被虐待多年后把所谓的“父母”杀死了。我想知晓她的过去,分担她的痛楚,不想只做一个天天嚷嚷着“姐姐救我”的笨蛋,于是我......越界了。
在我看来,红桃Q从未真正接纳过我,她心中有一隅天地,只属于她和她死去的姐姐。我的位置离她很近很近,但巨大的玻璃墙仍隔在我们中间,让我永远无法触及她。我幻想中的对我毫无保留的红桃Q根本不存在,是我太贪心,期待着与她更进一步,还鲁莽到......揭开她那仍在疼痛的、关于“过去”与“父母”的血淋淋的伤疤。
我潜入了红桃Q父亲的家中。她的父亲是个声名显赫、手段狠绝、雷厉风行的人——这是我从网络上调查出的结果,而她父亲的身份,我也是逼问了红桃Q的一位旧友才得到的。经过跟在红桃Q身边一年多的耳濡目染,我已经能悄无声息地潜入那个男人的豪宅中,然后我用特质手铐把他的左手与钉死在地板上的方桌腿铐在一起。确认了手铐能限制住他的行动后,我用枪托轻敲他的脑袋,使他从美梦中清醒过来。
“你要干什么?”他似乎经常遇到这种场面,对我的非法入室也毫不意外,反而冷静地询问我的目的。
“你认识红桃Q吗?”“你是说我那个不争气的小女儿啊。”他笑了起来。我不得不承认他长得很好看,笑起来时有种锋锐张扬的美……和红桃Q一样。
但显然,这个男人并没有他长得那么温文尔雅。他用他空闲的另一只手按开了室内的灯光开关。暖黄的光一下子洒在了他身上,接着他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来,指了指墙角的某处。向那个方向乍一看,我以为那里放着一尊雕塑便没多在意,可他笑吟吟地盯着我,让我脊背发寒毛骨悚然。我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他被我锁住了,没事的!然后我走近那尊雕塑。
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我的手冰冷无比。身后的那个男人却还在问我:“怎么样,好看吗?”我僵硬地转过身,不愿再看那尊雕塑——那是一个人的标本,她与红桃Q有张相似的脸,但她看起来更为成熟……也更为痛苦。她的表情凝固在了死前的那一瞬间——害怕却感到了解脱。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红桃Q不愿意提起她的父母了。那个男人端详着我苍白的脸色,脸上的笑意更盛,补充了一句:“可惜了,没有她妹妹好看。”我疯了一般地冲过去揪住他的头发,把枪口捅进他的嘴里,怒吼着:“你他妈再说一句试试!”鲜红的血液混着白沫从他嘴角流下,但他仍狞笑着欣赏我的崩溃。“你从一开始就活不了。”他发出了断断续续的气音,接着他对着我开了一枪——是麻醉针。
在我脱力滚到床下后,他朝着我的脸用力踹了一脚,轻蔑地说:“想做我的收藏品,你还不够格。”我又失误了——既然他可以开灯,那么再装一些机关也不费力气。温热的血从鼻子里流下,我却无力去擦拭。我的鼻骨大概是骨折了,想到这里,我为我那逝去的英俊相貌在心里默哀了几秒。我抬头,看着那个男人从床上跳下来,瞟了一眼左手上叮当作响的铁链子,“啧”了一声,然后他抄起我的枪,看着枪身上的星之卡比涂装皱起了眉。这父女俩怎么都不喜欢星之卡比啊,我无奈地想,紧接着他将枪口对准了我。
“你的手铐有点难以解开,现在、打开它。”他命令道。我无所谓地耸肩,反问:“那你能放我一条生路吗?”“我可以让你体面地死去。”“那就免谈。”
他拿枪挑起我的脸,一滴鼻血滴在了我心爱的枪上。他危险地眯起眼,冷声说:“阶下囚,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既然你不愿意接受我对你的仁慈,那么就……去死吧。”
我认命了,准备接受自己不那么体面的结局。我听到了一声巨响,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我茫然地睁开眼,看到了红桃Q从被炸烂的屋顶上一跃而下,一刀斩在那个男人的右肩,然后朝我狠狠地瞪了一眼,她的意思是——“之后再找你算账。”
由于突如其来的爆炸,那个被钉在地上的桌子变得支离破碎,那个男人用力扯了一把,便将手铐的另一端从固定处拽了下来,我看到他的手腕处有汩汩鲜血流下。他简直就是个疯子!他难道完全感受不到疼痛吗?
他朝着红桃Q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而红桃Q则对着他“啐”了一声。“爸爸的小棉袄怎么能这么没礼貌呢?”虽然知道这个人在故意恶心自己,但红桃Q仍被这句话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你去为她们陪葬吧。”红桃R抬起手,手中的枪对准了那个做出拥抱动作的男人的眉心。而那个人只是轻轻咳了两声,嘴角溢出些许血。他咧嘴一笑,说:“现在的你杀不死我。”然后他退到那摇摇欲坠的墙旁,从缺口处跳了下去。
这父女俩怎么连跑路方式都那么像?我在心里嘀咕,接着看见红桃Q走近那个缺口,低头望向楼下,地面上只有一滩血迹。“他又跑了。”红桃Q低声说,不知是对着自己,还是对着早已死去的姐姐。她扯下将头发绑成一束的头绳,张开手让它随风坠落到地上,任由自己微卷的长发被吹得在风中狂舞。她转身走向那尊“雕塑”,头发遮挡住了她的脸,我看不清她此刻的神色,只看到她将自己的黑色外套搭在了她姐姐的身上。我觉得她所有的应该是“你终于能安息”的释然吧。
最后,红桃Q走向了我。她笑了,笑得三分讥讽三分薄凉四分漫不经心。好吧,其实我什么也没看出来。我有点忐忑,但不是刚表完白的青涩小男生等待回复的那种忐忑,而是下属做了错事看到上司就在面前的那种忐忑。心虚的我低头盯着地板,害怕与她的目光对上。“抬头。”我听见她好听的声音这么要求我。
我茫然又带着一点点的惊慌失措,不过我还是顺从地抬起了头,但接下来我更茫然且惊慌失措了——因为她凑近我的脸,吻上了我的唇。好啦,这两种忐忑一起爆炸掉了,还是带着我宕机的大脑一起冲天爆炸的。
说实在的,有点羞愧,我泡过很多妞,但我都没跟她们发生点实质性的关系,我对她们也没有过怦然心动的感受。红桃Q是第一个。迷茫过后是震惊,震惊之后是羞涩——她怎么还在吻啊!我瞪了她一眼——事后红桃Q说我像小媳妇一样——结果,她居然吮吸得更用力了!红桃Q眨了眨眼,我明白她是在“耀武扬威”,但我无力浇灭她的气焰,因为我已经沉沦于法式深吻的威力之中。
良久,她才放开我,挑着眉戏谑地观察我的反应。我手足无措——明明我是个男人,为什么我现在像是个被猥琐女轻薄的良家妇男啊!我指着她,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她笑一笑,淡定地说:“强吻啊。”
这个人是怎么做到坦坦荡荡说出这两个字的?太流氓了!太无耻了!太变态了!
她看我半晌没说话,便低下头楚楚可怜地说:“难道,你不喜欢人家吗?”我彻彻底底地无语了,怒极反笑的我带着怒意反问她:“你觉得呢?”然后扣住她的头吻了上去。
人生绝不是一帆风顺,也不是风平浪静的。上帝常常给你一些小……惊喜,比如在那一晚上后,我和红桃Q恋爱了,我知道了她真正的名字,那是一个很美的名字,但我会将其铭刻在心上而永不说出口——毕竟,被知晓了真名的怪盗的处境会很危险。
之后的生活十分平静,当然,这印证了上面的话,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红桃Q那薛定谔的父亲仍是盘旋在我们头顶的一抹阴霾,是占据在我们心中的黑色梦魇。谁能原谅那个男人呢?他亲手将红桃Q的母亲做成了雕塑,又将她的姐姐送入坟墓。红桃Q本该成为一个幸福的女孩,但是这一切都在她九岁时被摧毁——那个男人在与她母亲行房事时一刀割断了她母亲的咽喉,而她的母亲兴奋与痛苦交织的表情被誉为“最完美的收藏品”。这怎能不使人愤怒?可是我们找不到他的踪迹。
直到那天,那个下着大暴雨的周四……
我是个浅眠的人,淅淅沥沥的雨声在四五点左右就将我吵醒。我睁开眼,看着身旁一头乱发的红桃Q,从心底生出了幸福的感觉。害怕吵醒红桃Q,我便蹑手蹑脚地爬起来去准备早餐。到了客厅,红桃Q摆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新的活儿?我带着疑惑看了一眼,但显示在屏幕上的却是一条匿名短信,上面写着——“今天下午8:21,在我生日的时候为我送上一枝鲜花吧。”简直是一条不知所云的短信,估计是有人发错了吧,我便没有在意,继续去准备早上的什锦炒饭了。
吃饭的时候,红桃Q突然说今天有事要外出,不用准备晚餐了。我有点小失落,但愚蠢的我并没有把她的外出和那条短信联系在一起。
我等啊等,守着冰冷的宵夜等待红桃Q回家,可是走廊上从未传来她利落飒爽的小皮跟“嗒嗒”声。不争气的我睡着了——因为自从那之后我便金盆洗手不当杀手了,身体素质和警惕性有点“小小”的下降。不过没过多久我就被心脏处的刺痛给痛醒了,我茫然地环顾周围,眼中却一片模糊——那种病症又复发了,我甚至没有力气去想原因。大力拍门的“咚咚”声响起,我艰难地靠着记忆里的方位挪动到门旁,伸手打开了门,眯眼聚焦才看见了庸医那张欠揍的脸少见地展露出焦急。我心想:“是自己人啊,可以放心了。”接着在庸医的注视下失去了意识。
我感觉我像一条快要溺死在海里的鱼。周围分明就是我生活的地方,可我对其却无比陌生、甚至恐惧。鱼怎会溺死在海中?这个笑话就像是人被空气噎死了一样好笑。但我就是那条鱼、那个人,一个失去解药病入膏肓的人。
我醒了,但我发不出一丝声音。无助的我望向一旁的庸医,他神情阴翳、眉头紧皱,接着他注意到了我只要出的声响,看向我,随即睁大眼,看起来十分惊诧。
我怎么了?
庸医递给我一包纸巾,我接过纸巾,先用手摸了摸脸颊——那里早已浸满泪水。我顿住,然后抽出一张纸擦拭泪水。庸医看着我,开口了:“她……”
“她死了,对吗?”我做出口型,无声地询问他。我早该想到的,8:21,八月二十一,之前在网上查询到的——红桃Q生父的生日。
庸医沉痛地点了点头。“尸体呢?”“还没找到。”听完他的话,我吃力地想要从床上坐起来,庸医按住我,急忙问:“你要干什么?红桃Q嘱咐过我,要我看着你别让你做傻事。”听到“红桃Q”三个字,我愣了一秒,然后在听清这句话后,我的身体开始不自觉地颤栗,大颗大颗的泪珠从我的眼眶中落下,而我只是怔怔地看着庸医,像一个情感功能失调的脆弱木偶。
他似乎是从未见过大男人掉眼泪掉得这么厉害,想不出话来安慰我,只得说些丧气话来阻止我去做所谓的“傻事”——“你现在没有能力复仇,也无法复仇。”
“因为红桃Q和她父亲互相开枪杀死了对方。她应该也不想让你陷在无意义的仇恨之中。”
她为我想得面面俱到,可唯独忽略了我的感受。我自嘲地想。可我也时日无多了,至少让我们相枕同柩吧。
这个故事的最后,是我抱着红桃Q的尸体,躺在了我精心准备的棺木中。
然后那痛彻心扉的疼将我的意识完完全全地撕裂,失去解药的我和早已失效的解药共同陷入了无止境的长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