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一梦》Flwer

2、庙中人（微BL）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还有个小和尚。

　　小和尚是老和尚捡来的。那时老和尚科举失利，一腔愤懑之下剃度成了小破庙里的一名和尚——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我变秃了，也变强了——怀揣着这种心情的他，偶然在下山途中碰到了一个被丢在草丛中的婴儿，和旁边的一块龙形玉佩。

　　“哟呵，龙形玉佩，天家之物。”——这是他的第一个念头，

　　“那劳什子破皇帝不让我中举，我才不管这个孩子呢。”——这是他的第二个念头。

　　于是他走了，走的那叫一个风流倜傥、潇潇洒洒。

　　一天之后，采购完必需品的他又看到了那个孩子——虽然脸上脏兮兮的，但对他笑得很纯真，他怔了一下，想着这就是命中注定吧，最后带着孩子回了庙。

　　一晃十六年过去了，老和尚不恨皇帝了，不执于功名了，想做个正正经经的和尚，每天清心念佛经，寻思着死后争取炼出个舍利子当遗产留给小和尚也是好的。但小和尚似乎并不想领他这份情，从小到大小和尚就有一个令他头疼的毛病——爱捡垃圾。三天两头捡些一看就是上等人家的东西，让他一度怀疑小和尚是不是有一身飞檐走壁的特长。捡东西其实也没什么，但总因此被官兵找上门，就让他十分头痛了，以至于不得不卸下所谓“清心寡欲”的外壳，作出一副让自己也恶心的谄媚状向他人赔罪。每次在官兵走后老和尚就做出一副要揍他的凶态，但总在小和尚嬉皮笑脸的“你不会打我的~”声音中悻悻败下阵来。为此他总是仰天长叹——“孩子真难养。”

　　在小和尚十八那年，老和尚打算将龙形玉佩交还给他。老和尚用指腹摩挲着玉佩背后的“玄璟”二字，回想着在小和尚咿呀学语时，他告诉小和尚的第一句话，“你的名字是赵玄璟”。赵乃当朝国姓，不巧的是自己也姓赵，所以那个笨蛋一直以为他是随自己姓的。

　　思绪在此戛然而止，他将玉佩递给了小和尚，小和尚的脸上没什么惊喜之色，反而垂眸看向他。“你要赶我走？”“庙太小了，留不住你这尊大佛了。你该有自己的城阙楼阁，我只需活在自己的小破庙里就行啦。”

　　“好。”这是小和尚说出的最后一个字。

　　他们谁也没说话，就那么看着对方。忽的。小和尚晦涩不明地笑了一声，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庙。

　　老和尚看着他的背影，想起小和尚十三岁那年，自己下山去找些新书给他看，回时却看到他一个人在粗糙的白纸上写字——一整面大小不同的“赵”字。老和尚夸了一声“字有大家风范”，他却才意识到老和尚早已回来，慌慌张张地将纸卷进怀里，脸急得发红，却还倔强地嘟哝着“一般”。 那时他便发现了玉佩吧，所以才再见到玉佩时没什么惊色。

　　“赵尧。”赵玄璟看着面前摊开的族谱，念出了其中的一个名字，一旁的前皇帝贴身太监开口解释：“那是先帝的姐姐顺平公主北上和亲后生下的长子，最后那个国家被先帝带兵给灭了，念在顺平公主为先帝传达消息最后自缢于亡国皇宫的份上，将她的孩子并入赵氏族谱。不过赵尧他生性不羁，一定要去科举。但所作文章据当时的大考官称‘词藻过于华丽，而短于内容，为挫此人傲气，便将他的文章评为中等’，然后赵尧便气到剃发为僧了。后面发生的事奴家也不知道。”

　　后面能发生什么事呢？赵玄璟想。不过是路上捡了个孩子，养了十八年又将孩子赶走了，最后这个孩子坐上了皇位再去找他时只留一座空庙罢了。

　　你教我孝、义、礼、信，诗、画、骑、射……唯独没有教我去爱。当我终于学会了爱人以后你却将我丢下了。

　　以前我捧着金银财宝交予你，你总笑着说我贪心不足。现在我独独想要你一人，为什么你不肯出现呢？

　　世人皆笑你痴傻，荣华富贵的世子不当，去做一个清苦贫困的和尚。其实你不过是怕风头太盛惹多疑的皇帝猜忌罢了，故意写出八股文章，为的只不过是一个安心。

　　“皇上！”是派去小庙的暗卫的声音。

　　“我们派去的人在那附近的草丛找到了一块疑似人指骨的骨头！”

　　“砰！”他慌慌张张地起身，宽大的衣袖掀翻了桌上的砚台，乌黑的墨汁泼洒到了族谱之上，赵尧的名字被墨汁全部盖住，消失不见。

　　赵玄璟什么也听不到，五指向前伸开又合拢，似乎想抓住什么已经悄悄从指尖溜走的东西。暗卫的嘴唇一开一合，可是他什么也听不到，

　　良久，他拿起湿淋淋的赵氏族谱，将它置于烛火之上引燃，又甩在地上，任凭族谱上噼里啪啦火星子直冒。

　　老和尚坐在山顶上，吐出了嘴里嚼烂的草根，望着皇城的方向啐了一口。

　　“这点小伎俩都看不出来的的臭小子，枉我教了你十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