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列与曦》长泾

6、第六章 初见

　　曦沿着铺满花岗岩的路向古堡的方向走去，就在她快要走过护城河，眼瞧着就能进城了。周围的景象却瞬息万变，脚下的花岗岩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湿软的泥土地和扭扭歪歪的树藤；再一抬眼，还哪有什么古堡，四周都是参天古树；曦起初在这里感受到的宁静早已被夜晚的恐惧代替。
　　海市蜃楼？
　　她呆滞的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有点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景物化为泡影，刀尖上还有未凝固的血迹，证明刚才的事情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这古堡是幻觉还是她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
　　长列皱了皱眉，下意识的看向城外，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闯进来了......
　　他让老管家下去伺候，佣人离去后，他的慵懒之气一扫而光，往日颓靡的神色也不见了踪影，若有所思的盯着城外的一个方向。
　　曦没有多想，与其站在原地又遇上什么不怀好意的东西，还不如按照原先的计划从这片林子里走出去。
　　此时，那少年寻着女子身上的气味找到了她，看着地上一摊黑色的血迹和倒在血泊里的女子，微微一怔。
　　之前被白光灼伤的双眼不停地渗出黑血，而现在，那血迹顺着脸颊，下巴，染黑了纯白的衣领。
　　......
　　几乎是一瞬间，少年周身的树木被强大的寒流冲击，被冻结的树叶噼噼啪啪从树上掉落，碎成了冰渣。
　　曦因为脚伤的缘故，只能边走边小跑，背后刮来的阵阵寒风呼啸着在耳边刮过，骤降的温度让她止不住的打喷嚏。
　　她不停地向掌心哈气，才发觉呼出的气体已经变成白色，这是冬日才会有的现象。紧接着，凉凉的，冰冰的东西融化在了她的嘴唇，眼睫毛和头发丝上。
　　下雪了？
　　天空隐隐约约有闪亮亮的东西飘着，树叶子都上了一层银霜，一脚踩下去，原先柔软的草地发出脆脆的声响，周围的虫鸣声，鸟叫声都像是被冻结了，安静得出奇。
　　突然，有什么黑色的物体从她眼前“刷——”的闪过，下一秒，曦只觉得左脸火辣辣的发烫，还有缓缓的血液渗出。
　　四下看去，全都是被击落在地的冰锥，只是有一个不小心擦伤了她的左脸。
　　“这里可不是赏雪景的地方。”
　　长列瞥了一眼还傻呆在地的人类少女，略带嘲讽的说。
　　曦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黑衣男子背着身，侧过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高挺的鼻梁，一眼丹凤，眼尾上翘，黑色的瞳孔像黑宝石般明光烁亮，只一眼足以摄人魂魄。
　　男子着一袭黑色的风衣，宽大的衣摆在风中摇摆不定，他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一座冰山，冷冽的气质让人难以靠近，却似乎有一种魔力，让人想要走进他的心里去。
　　除了云川哥，曦从未见过如此这般的人，不由得看呆了眼。
　　忽然间，曦只觉脚下一轻，被人拦腰一搂腾空跃起，差不多快要和树尖平齐。
　　好高啊！！！
　　曦还没来得及反应，刚才她站立的地方早已被突过来的冰刺插满，上升的寒气都能冻僵她的双腿。
　　她紧闭双眼，感受寒冷的气流刮蹭着她被吓得惨白的脸，死死抓住男子的外衣，心跳的砰砰砰的，怕一个不小心掉下去被扎成刺猬。
　　男子转过头去看着她的左脸，原先擦伤的痕迹消失的干干净净，只留下暗红色的血迹。
　　长列一言未发，眼里多了几分阴冷，随即又恢复之前的样子。
　　释放这波攻击的正是之前的少年，他见两人频频躲过他的攻击，毫发不伤，开始气急败坏。
　　他一路追来就是要为了那人类女孩曦，之前留她一命是因为有利用价值，而现在没必要了，她要为刚才的行为以命偿命！
　　可眼前这个家伙一看就是不是什么善茬，少年不想与他过多纠缠。
　　“如果我是你，我会远离她。”
　　“劝你识相点，我不想和你打。”
　　少年压抑内心的怒火，用极为平淡的语气对长列说。
　　“哦？”
　　“人不大，口气还不小。”
　　长列带着曦缓缓落在地面上，用十分不屑的语气和眼神回击了他，嗤鼻一笑。
　　曦突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那少年和那女子可能是一起的。她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眼神满是慌乱，脑中不受控制又开始闪回那些画面，那女子死亡之前痛苦的神情，那一滩黑色的血水，还有她不停颤抖的手......
　　不管那是什么，她都没想过要杀死她，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长列站在一旁，微微眯眼，将少女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勾唇一笑。
　　男子像是默认了少年的劝告，稍稍退后，站在二人不远处，表示并不想参与这场斗争。
　　少年的眼眶里是深不见底的黑，但他微微笑的嘴角表示很满意男子的选择。
　　少年步步生冰，他经过的地方都被冻结成银装素裹，明明是这么美好的东西，却是将要开始杀戮的信号，一大片白色的圣地，不知道是为自己准备的，还是为他人准备的......
　　长列的举动让曦感到惊慌，她看着眼前的冰雪盛景没有一丝丝快乐，相反内心只有极度的恐惧，她知道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如果她动手了，那少年的结局会和那女子一样吗？
　　她已经错了一次，还要一错再错吗？
　　......
　　“不管你是谁，是人还是鬼，我都没有剥夺你生命的权利，那痛苦绝望愤恨的表情，将死之人的表情我再也不想看到了。既然是我失手杀了她，一命抵一命，我同意了。我不想以后被这样的噩梦摧残，我有我的原则，这就是我的原则，众生平等的原则。”
　　曦心下了然，松开口袋里原本被她紧握的那把小刀，嘴唇轻轻发抖。
　　“对不起。”
　　这三个字的音量微乎其微，曦此时此刻所包含的情绪都在这三个字中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巧对上少年黑洞洞的眼神，这次她没有害怕，而是坦然接受已经发生的一切。
　　“噗————”
　　......
　　曦等待的疼痛感迟迟没有来，反而是脸上的温热粘稠和浓重的血腥气让她睁开了眼。
　　只见少年的眼眶，嘴角和下巴都是黑色的血，直立的身体微微弯曲，似乎想要用手拔出什么东西。
　　曦往下看，她看到自己的手里握着一把刀，她的手被握进了男子的手，由于小刀太过锋利，直接穿破她的口袋刺进了少年的腹部。
　　黑色的血从那个地方不断涌出，和那女子的情形一模一样，丝毫没有止住的意思。血水顺着刀柄流进她的手心，滴在脚下晶莹剔透的冰地上，嘀嗒......嘀嗒......
　　少年终于脱了力气，身子朝后重重倒去。在他背摔在地的那一刻，周围结晶的物体，纷乱的雪花，在那一瞬间都碎裂开来。月光记录下了它们生命逝去的的最后一刻，柔软的雪花们像钻石般闪耀，消失在了无边的黑夜中。
　　长列松开了少女的手，走上前去查看少年的尸身。
　　......
　　“为什么？”
　　曦的声音在哽咽在颤抖，小刀直直落下插进了草地，就像伤害别人那样不费吹灰之力，两条生命就这样，没了。
　　长列还有点纳闷，杀个妖而已还要问为什么。
　　“就因为当时你要死了，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何况，那武器能一击致命，干嘛不用呢？”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特意在“武器”一词停顿了一下，侧目观察少女的神色，任何细微的动作都不可能逃脱他的眼睛。
　　持有陨铁打制的武器，还单杀过一只野妖，更拥有连妖都不具有的自愈能力，眼前人怎么可能是一个普通人类？
　　“你既然知道它一击致命，还要这样做！！”
　　“你有什么权力这样做？！！”
　　“剥夺生命就这么让你值得自豪吗？！！”
　　曦几乎是一口气吼出来的，泪水止不住的下涌。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明明是想要伤害她的，她是为了保护自己伤害了他们，可即使有正当的理由，她的心还是会很痛，内心充满了罪恶，十分难受。
　　长列并未回答少女的问题，露出略显阴郁的神色，也许她就是个普通人吧。
　　……
　　羽链微闪，一瞬间，熟悉的薄荷气息盖过了原本刺鼻的血腥味。
　　一件白衣被披到了曦的身上，紧接着一双温暖的手扶上了少女的脸颊，那人看着少女哭红的微微发肿的眼睛，泪痕将那黑色的血迹涂抹的更加难看。
　　他轻轻用手拭去曦眼角的泪水，心中是万般不忍，是蚂蚁钻心般的疼痛。
　　“我回来晚了，我的好妹妹。”
　　少女眼含泪水，看着眼前人的面孔，终于是她的云川哥回来了......
　　云川看着扑在他怀里哭的死去活来的曦，他不知道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原本活泼可爱的曦妹儿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不停地用手轻轻拍着曦的后背，担心她哭的太凶被泪水呛到。
　　“没事了，没事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听到这话，曦又往云川的怀里钻，像是害怕他下一秒就会不见似的，揪住他的衣角不愿松开。
　　“曦妹儿给我撒娇，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啊！”云川一边摸着曦的头，一边轻笑着说，十分宠溺。
　　“好啦好啦，你看你的眼睛，都哭成金鱼眼了。”
　　“再哭，就把你送到村头卖鱼那老王家去。”
　　曦哭着哭着就被云川哥给气笑了，不停地用拳头捶打他的胸口。
　　两人又开始进行日常互怼模式，那些不好的事情都被暂时抛到了脑后，云川看着曦笑了，他心里也好受了点，只不过看着曦的神情不再那么简单，更多的是担忧与不舍。
　　几分钟前......
　　长列看到羽链微闪的白光，嘴角一个可见的弧度，脚尖一点便带着野妖的尸体离开了。
　　“呵，飞白一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