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变奏曲》庄舟

58、未来帝国

　　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洋红色的墙面。赵嘉动了动身子，浑身仍是一阵虚乏之感，甚至连深吸一口气也觉得费力。浅棕色的门被推开，宋开元迈腿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崔莹莹。
　　宋开元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赵嘉，此刻并没有什么生气，只是懒懒地望了他一眼，随即便将目光转到崔莹莹身上，而后，目光聚焦在食指的戒指弩上。
　　“当时我也只是随口一提罢了，没想到你还真能把人给带回来。”宋开元自然注意到了赵嘉的目光，也是回头望着崔莹莹，神色叵测，“看来，我之前是低看了你。”
　　崔莹莹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一丝欣喜之色：“过奖。要不是她对我松了防备，我也不可能得手。”
　　宋开元托着下巴，盯着崔莹莹食指上的戒指弩，眼神却渐渐放空：“若是你败给了她，也无妨。不是吗？”
　　“真是那样，只能怪我技不如人。”
　　“玩笑罢了，不必当真。”宋开元笑道，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崔莹莹紧绷的肩，又隔着空气，用手指对着她拉耸的嘴角比划了一番，“还是多笑笑好看。听说你在他们身边的时候，氛围很不错。”
　　崔莹莹抿了抿唇角，面上仍是没什么波澜，不再看宋开元，转而盯着赵嘉，不巧的是，赵嘉从刚才开始便一直盯着她，眼珠子转了转，从脸上一路打量下来，目光最后停留在她虎口处多出的两道伤痕上。崔莹莹察觉以后，本能地将手藏进兜底，继续若无其事地立着。
　　赵嘉自知这是被下了劲头足的麻药，虽是清醒，但身上大部分位置并没有知觉，毕竟身上那些深深浅浅的口子有的还渗着血，却一点不觉得疼。她闭上眼缓了好一会儿，又睁眼时，提着一口气道：“你如此诚心诚意地请我过来，究竟有何贵干？”
　　“大戏就要开场了，我更喜欢能看到现场观众的第一反应。”宋开元转过身，洋红色砖墙前浮现出空气银幕。
　　银幕上的楼房气势恢宏，鳞次栉比，桥梁交错，甚至在半空中还有许多能够随意伸缩的悬浮桥，再细看，城市街区里也有许多活动着的人，他们或骑着飞行摩托与各楼各层之间任意穿梭，或约了三五个好友彻夜在闹市里狂欢。而这一小块极尽繁华之地以外，却是重山叠嶂，仿佛这一小块土地是与世隔绝的桃花源一般。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然而赵嘉却没有什么知道的欲望，闭上眼睛只觉困意袭来，不如趁此时机养精蓄锐。宋开元气得不轻，这戏还没热场，观众却睡着了，这怎么成，他三两步上前揪住赵嘉的衣领将她晃了起来，把她的脸怼着银幕的方向，“睁大眼睛给我好好看看。”
　　半晌，赵嘉突然道：“请把我举高点，观众要求高舒适配置。”
　　闻及此言，宋开元脸又是一青，立马松了手将赵嘉丢回椅子上，这人现在半点力气没有，整个身体拎起来全靠他撑着，本就累手，方才手筋便一直抖个不停，但又不能先输了气势，这会儿他也顾不得了，确实有被气到。
　　他走到银幕边，望着望着便出了神，甚至还伸手抚摸了其中的草木，慢慢地，他收回了手握成拳，“我等了三年了，终于要等到这一天了。”
　　“谁都别想阻止我建成我的未来帝国！”宋开元猛地转过来，眼睛或是因为突然地激动，爆满了猩红的血丝，“你们不行！天王老子也不行！任何人都别想！”
　　赵嘉歪了歪头看了几眼这幅未来帝国的蓝图，并未看出什么端倪。好在没等她疑惑多久，宋开元便又在身边叫了起来。
　　有一天，宋开元出门订购药材，再回到店里的时候，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身形狼狈，见他回来，一时激动，猛地咳嗽了几下，竟是昏死过去。他忙将那老人扶上楼去歇息。不到半日，那老人醒了，他正想劝老人回到原来的住所，哪知那老人刚一醒来便抓着他的手不放，净说一些胡话，说他未来会痛失挚爱，沦落到如今这般田地。还说什么，他正是几十年以后的宋开元。宋开元有些恼，自己好生救他，他倒是还咒上了自己。
　　这话放在谁那里，都是不会轻易相信的。不要说什么时空穿梭，就连地铁高速什么的也是压根没听说过，毕竟是在一个有了辆自行车都算得上是十分了不起的事儿的年代。不过听着老人絮叨久了，难免对那一个自己从来没有听说的世界充满了新奇。老人的身子骨时好时坏，有一日，老人身子骨好些的时候，便带着宋开元来到了今日时空，也告诉了他希望二人能够互换时空的目的。
　　“那个时候他说着暮云的时候，眼里那是一个深情。我却没能看到属于她的任何一样东西，哪怕是照片，听说在异时空死亡的人，在所有时空的一切痕迹都会被抹掉。”宋开元走到了窗边，“一个都快百岁的人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无措，我当时觉得很是滑稽。”
　　“可是当我想到这个人就是以后的我自己时，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该死的时空局本就不应该存在。”
　　赵嘉在一旁简直要听笑了：“这该死的时空局难道不是你执意创办的吗？”
　　“不错，但当时创办时空局也是事出有因。如果没有人害死暮云，当时的我也不会创立时空局。所以，我不仅要终结时空局，我还要制裁这世上所有的恶人。”
　　这可能是赵嘉听过最好笑的冷笑话：“你以为你是什么玩意儿，还制裁所有的恶人，沾了这么多人血在手，你不如想想如何自裁谢罪。”
　　“天降大任于我，这么多人想杀我，都没能杀死我，难道不是天意如此？既是天意，便是我具有这等资格。”
　　赵嘉虽然没什么力气，但还是在听到这话的时候，毫不吝啬地送了他一个白眼，天地之大，竟能有如此不要脸之人，明明是自己安排人手在各个时空候着，好等他被杀的时候能够及时地在不同的时空段修补他的人生轨迹，好让他能苟活着，竟然还说什么天意如此。
　　显然，赵嘉对这些乌七八糟的言论并没有兴致，眼看着她又企图睡觉以养精蓄锐，宋开元突然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吗？”
　　虽是极不情愿地，但毕竟受制于人，不在不必要的地方轻易惹怒对方，这点常识赵嘉还是有的。这麻药搞得她浑身难受，连同她的脑子也是几近宕机，只勉强想起刚才宋开元的一番说辞：“你不就是请我来看戏？想必是想看看我作为顽固分子之一挫败的样子？”
　　宋开元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淡然，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来，我可是欣赏赵队长的胆识已久。”
　　此言一出，赵嘉僵着的身子一震，只觉后背上的寒毛直竖，这究竟是何虎狼之词？
　　宋开元来不及感慨完，就瞥到了赵嘉一脸奇幻的神情，半晌才反应过来，毫不客气地举着窗边的花盆就是往赵嘉脸上砸去。赵嘉倒是想动动身子，无赖身子不听使唤，最后只得破罐子破摔地闭了眼，心里不断地惋惜这即将逝去的盛世美颜，不，还不到认输的时候。她瞪了一眼崔莹莹，本没报什么希望，结果崔莹莹竟然像接收了条件反射信号似的，当真一伸手将花盆拦下了。
　　崔莹莹：“……”
　　宋开元：“？？？”
　　崔莹莹看着手里的花盆，最终还是将它放回窗台，自己也是十分不可思议道：“之前被她瞪习惯了，下意识地就……这样子了。”
　　赵嘉在心里拍手叫好，就为了这盛世美颜的救命之恩，怎么样也得给崔莹莹加个鸡腿。宋开元一气之下甩门而去，临走时扔下一句话，说是让赵嘉等着，等到他未来帝国建成的那一天，就是她赵嘉被凌迟之日。
　　方才的惊险时分，让赵嘉充分反思了自己，最近忙得打转，都快忘了好好对待她的盛世美颜了，这怎么行，得物尽其用才是，更何况她现在手脚无法动弹，可不就只剩下脸了嘛。于是她又是挤眉，又是弄眼，又是鼓腮，又是撅唇，声波潋滟道了句，好走不送。
　　屋子里只剩下赵嘉和崔莹莹两个人。阿奕和阿德他们想来之前应该是宋开元的得力干将，但前不久也陨在了他们手上。这会儿，宋开元身边能称得上干将的，崔莹莹应该能算一个，怎么这崔莹莹看样子很是清闲。
　　赵嘉心里正疑虑着，崔莹莹突然道：“我现在确实只有看守你这一项任务。”
　　要是手脚松活，赵嘉定是会浮夸地一惊，而后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奈何这会儿只能退而求其次，用眉毛显示着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潜伏在你身边这么久，我还能看不懂你有什么表情摆什么谱？”
　　说来也是。
　　“劝你不要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那该有的想法总可以有吧？”赵嘉一本正经道，“我想睡觉，就算不给床不给沙发，好歹给个毯子什么的。不然会着凉的。”
　　见崔莹莹无动于衷，赵嘉又道：“要是着凉了就会感冒，感冒了指不定发烧，发烧了我指不定就成傻子了，成了傻子我还怎么精准拿捏到时候见到宋开元未来城市的那一天给出恰当而不失水准的反应呢？”
　　逻辑竟然无懈可击，虽然直觉上有些不对劲。给她扔了个毯子，崔莹莹便秉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想法，出了房间，锁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