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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第 1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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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如潮水一般流去,匆匆数十年,只如一场大梦。
萧子晗睁开眼睛,手指拂过阿黄的羽翼。
阿黄的身影随着他的动作而淡去,化作一道红光,融入陆臻心口。
这次,红色的精魂完全与陆臻合二为一,将蔚蓝的真龙精魂染成了柔和的紫色。
陆臻的状态在肉眼可见地转好,他身上传出的威压比之前更甚。
与之相对,萧子晗感觉自己的心脏处像是破开了一个口子,明明是在室内,倒像是直面着银霜峰的极寒,冻得浑身发抖。
他瑟缩着身体,几乎承受不住陆臻身上的威压。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舍不得离开。
他仔细地看着陆臻的脸,想把对方眉眼的每一处都牢牢记在心间,就算日后离别,也能当成一种慰藉。
窗外寒风怒号,风雪之大,比之前更甚。
萧子晗仰起头,看向砸在窗棂上的冰碴,尽管虚弱无比,嘴角却还是弯出一个傲慢的微笑。
他抬起下巴,说:“是我赢了。”
固然天道有常,因果有缘,但天道无情,不知以我之命,换人一世平安,亦是一种胜利。
我安于寻常黄鸟之身二十余年,不为逆天,不为论道,只为一人而已。
他想着,喉间涌上一股腥甜,激得他咳嗽起来。
这一个小动作,却牵动了他五脏六腑,让他近乎直不起身。
一只手扶助了他的背。
陆臻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他面目阴沉,眼里红光流转,满是凶厉之色。
但他的眼神却像在哭。
“……你骗我。”陆臻说,“天人感应下的梦境,根本梦不到做梦人自身的未来。你看到的未来没有你自己,是吗?”
他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在祈求一般:“但回去这一趟,你没成功,对不对?”
萧子晗没有回答。
他也不需要回答,充盈的力量足以让陆臻明白,萧子晗成功了。
“我做了那么多……我努力了那么久,我把我能做的都做了,能避免的都避免了。”陆臻握紧萧子晗冰凉的手,竭力想让他恢复以往的温度,“我做错了哪里?灯呢?灯……”
他四处寻找,却只看到了昏暗的引魂灯。
失去了萤石的效力,它也不过是一个做工精美的凡物。
眼泪砸在他们交握的双手上。
萧子晗没有更多的力气说话,他像阿黄平时爱做的那样,把头在陆臻脖颈处蹭了蹭,身影逐渐变淡。
陆臻踉跄着站起身,撞翻了床头的桌子,上面摆着大大小小的木雕散落了一地。他伸手去抓,只抓到了一支鲜红的尾羽。
守在外面的人听到动静后冲进屋,只看到了呆怔的陆臻,和他手中的羽毛。
“你康复了!还是真人有办法!”何宴四处看了一圈,愣愣地问,“真人呢,走了吗?”
元霁清撞了他一下。
陆臻的身体恢复了不假,但他此时的状态,却和丢了魂一样,看上去像个行尸走肉,着实称不上好。
虽然弄不清楚萧子晗去了哪,但就冲陆臻这个状态,绝对不是什么好去处。
陆臻凝视着凤凰羽,这支羽毛和萧子晗原有的那十支一样,据说,它们是凤凰走向终途后,留给后人最后的馈赠。
——可是陆臻不想要什么馈赠。
他想要他的凤凰回来。
被元霁清提醒后,何宴终于反应过来了那是什么。
因为太过惊讶,他甚至没有注意场合,把想到的东西直接说了出来:“凤凰遗羽……传闻中,遗羽里寄着凤凰的最后一丝神魂,有生生不息之意……”
元霁清头疼不已,拉住他,小声说:“少说两句吧!”
“遗羽”两个字,已经完全交代了萧子晗的去向。之前萧子晗只是消失,陆臻就几近癫狂,现在萧子晗死了……
元霁清根本不敢想象后果。
果然,听到何宴的话,陆臻抬起头,看了何宴一眼。
那一眼缀了冰碴子一般,比冰牢还要冷上几分,偏偏在眼底涌着红色暗流,透着些不详的气息。
何宴被他吓得一哆嗦,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们出去吧。”陆臻终于说话了,声音哑得几分分辨不出人声,“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万凝之担心地说:“可你……”
“我没事。”陆臻勾唇一笑,“你看我,我的实力两倍……甚至五倍于从前,我能有什么事?”
不是实力的问题……
万凝之想说话,但对上陆臻平静的眼神,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示意其他人一同出去,留给陆臻一个安静的空间。
木门关上,梧桐居恢复了安静。
陆臻轻轻抚摸着手里的凤凰羽,一动不动。
“看到真人的遗羽时,我本来想到了什么东西来着,让陆臻一看我,给我吓忘了。”何宴冥思苦想,“我好像在书上看到过什么记录来着……”
元霁清头疼道:“你别惦记你那些杂书了,让陆臻过得舒心一点吧。”
“不可能了。”万凝之说,“余生……大概都不可能了。”
元霁清叹息了一声。
陆臻捡起地上的引魂灯,把它放回到桌上。
沧澜、萧子晗……都是借着这盏灯,硬生生把他从死亡结局里拉了回来。
可是他们为什么不问问,自己愿不愿意承受这么多,独自苟且偷生?
现在回想起来,他甚至有些怀念初入冥渊的那两天。
起码在那段短暂时间里,他有母亲,有爱人,有求生的希望。
而他现在……
他现在,就像一个上了发条的玩偶,唯一的动力源,是不知身在何处的鬼月。
那个破坏了他前世,又打扰了他今生的罪魁祸首。
他唯一的念想,只剩下复仇。
陆臻走近书房,拿起笔,一点点把他对鬼月的所有了解写在纸上。
一个超脱了冥府束缚的死灵,实力强大,甚至可以说是不死,阴险狡诈,似乎垂涎于自己的精魂。
写到这里,陆臻停顿了,在纸上凝出一滴浓浓的墨汁。
如果鬼月的目标是杀了自己,那么在二十多年前,自己还是一个幼童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动手?鬼月可以躲过他与萧子晗的两次致命杀招,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为什么要拖到现在才动手?
难道,他想要的自己的精魂,必须是完整、且成熟的?
确实,前世也是如此,鬼月分明早就占据了何宴的身体,却偏偏拖到自己二十多岁的时候才动手,想来也是为此。
这么看来,鬼月就像一个猎手,心思缜密,且极富耐心,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现在自己还活着,没让鬼月得到他想要的东西,鬼月一定会再度动手。
前世,鬼月选择了他因为预见萧子晗的死亡而心神大乱的时候,那么今生……说不定,也会这么做。
萧子晗过世,自己的状态极差,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
陆臻静脉里的魔气和灵气极其混乱,因为他受创的心神而相互碰撞,很是难受。
但身体越难过,他的头脑反而越清楚。
他将写满了字的纸揉成一团,用魔气撕碎。
鬼月,你我之间,必将迎来一个结果。
这是我仍然留在这世上的唯一理由。
萧子晗离开后,无论是梧桐居还是“真人”这个名号,都在不知不觉间,被陆臻接手了。
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陆臻的状态并不好。
他几乎从不面见外人,也从不掩饰自己混杂着魔性和神性的可怖气息,几乎把“别惹我”三个字写在了脸上。
因此,尽管所有人都对梧桐居上的敬畏有加,却几乎没有人敢真正走到银霜峰附近。
除了何宴、元霁清和万凝之这三个与陆臻还算得上熟稔的三人以外,基本上没人再见过陆臻。
魔刀被摆在桌上,它小心翼翼地说:[你现在的状态是在给那个死灵作秀没错吧?]
[……]
[喂……你别这样,我害怕。]
陆臻苍白的手指敲了敲刀柄:[你也会怕?]
[我都是刀灵了,怎么不会怕?]
[你连心脏都没有,何来的“怕”。]
[我说真的,]魔刀看着陆臻,难得起了劝诫之心,[那小凤凰让你活着,肯定也不希望你这么狼狈地活着。]
[我还不希望他死呢。]陆臻冷笑一声,[他听我的了吗?]
[……你把天聊死了。]
[本来也没什么好聊的。搜寻到鬼月的踪迹了吗?]
魔刀说:[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如果那个死灵真的像你想的那样,天天当人的背后灵,只要他不发难,我就算对死灵再熟悉,也无计可施啊。]
陆臻沉吟道:[所以,关键还是在于,他到底在谁身上。]
[确实。可这问题你想了几十年,不也没想明白吗?]
[……]
此时,敲门声打断了陆臻的思路。
陆臻有些意外,敢上梧桐居的就那几个人,没什么大事的话,他们不会轻易过来。
他打开门,何宴因为急喘气而涨得通红的脸出现在门口。
他冻得直哈气,但满面兴奋,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册子,将其中一页指给陆臻:“陆臻!我找到了!”
“什么?”
“能救回真人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