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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避孕药 ...

  •   当那板紧急避孕药冷不丁从书里滑出来的那一刻,白蓁蓁承认她慌了,慌了一秒。

      一秒看似很短,在她脑海中却如一生那样漫长。

      她清晰地回忆起了当时买到这药之前,她是一个人在深夜跑去的药店。在药店里迟疑徘徊了数十分钟,始终没有在货架上找到避孕药的焦急模样引起了店员的注意。

      店员微笑着朝她走来,她心中半是胆怯,半是不安,就像一个紧紧攥着告白信件的怀春少女,在见到内心倾慕已久的少年时,内心萌生出来的既害怕他上前,又害怕他不上前的矛盾情绪。

      ——避孕药?要哪种的,长效?短效?还是紧急?
      ——有……有什么区别嘛?
      ——生过孩子的用长效,没生过孩子的用短效,对子宫的伤害都比较小。紧急就是72小时紧急避孕,对子宫伤害比较大,一年服用的次数最好不要超过两次。

      店员温柔耐心的样子真像个知心大姐姐,在结账的时候,她推荐新款维生素c的样子也熟练的让人心疼。那维c还是什么x国进口的牌子,跟避孕药是一个价格。

      药店总喜欢把避孕药跟维c搭配在一起售卖。并不知道科学依据在哪里,但店员们常常会说维c可以减弱避孕药所带来的副作用,但实际上维c给避孕药增强的副作用也是不容小觑的。

      店员这么做的目的,绝大多数情况下只是为了向顾客推销一瓶不怎么好卖的维c罢了。要不是为kpi,谁愿意一连八小时都当笑脸迎人的知心大姐姐呢。维c这东西,两百和两块的效果是差不多的。

      当时的白蓁蓁却不清楚这一点,自顾自地给知心大姐姐上了一层扒都扒不掉的滤镜,理所当然地把那瓶维c买回了家。

      五天后,她的生理期还是提前到来,头晕呕吐的副作用还是一个都没少。在她痛经痛到哭泣的那个半夜,她对知心大姐姐的滤镜,无可避免地碎了一地,终究是错付了。

      同一时间,她对罪魁祸首的怨念成倍上涨,又登一层楼了。而数月后这个罪魁祸首还不明真相地拿着那本她在床头随手抽来夹药的书,不知所措地盯着地上掉落的避孕药。

      塑料板上的锡箔纸被抠掉一颗,露出空空如也的塑料壳。这屋子里只有白蓁蓁一个人可以吃避孕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吞掉了一片。

      他不知道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沃尔纳承认他也慌了,慌了不止一秒,这不止一秒的时间足够让他想起一生中的很多毫无关联的场景。漫步在秋日田野时脱口而出的经典诗句、稻田里流淌的竖琴音乐、他在某个晴天,途径一片幽碧色的绿原时,拂过树梢衣角的那抹徐徐轻风。

      美不胜收却走马观花的画面给他带来一种乱码的即视感。在下一秒,他的大脑又在飞速掠过的无数种印象里完整提纯出了自己跟白蓁蓁上过几次床,这几次分别都在哪里,又都在什么时间……他记得他每一次都带套了。

      是弗朗茨吗?

      不可能。弗朗茨最近为了那笔外汇而来的灰色款项忙得焦头烂额。他不能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他的篮子遍布全世界。所以最近经常“被迫”地,被扔上国际航线打工,他没心情更没时间上床。就算有,他也是会带套的,他们俩都不想在这个时候喜当爹,原因无他,是白蓁蓁不想过早当妈。

      那这避孕药白蓁蓁到底是什么时候吃的?为了什么吃的,还是紧急的?莫非……他绿了?

      好吧,这下他总算明白脑子里绿原景象出现的意义了。

      简直是,晴,天,霹,雳。

      是那个经常带她打游戏的高中生?他有十八了吧?有十八了吧?有十八了吧!

      还是那个入职医院半个月,下班前十分钟总要殷勤跑来约她吃晚饭,还约成功了的医生?

      又或是那个经常来医院看望他自闭症妹妹的大学教授哥哥?他明明是来看他妹妹的,一天却要问八百次白蓁蓁在哪!

      难不成还是那个在酒吧里跟她畅聊鱼塘养鱼如何繁殖得更快更多聊得风生水起的渣男?

      沃尔纳把书用力合上,将地上的避孕药捡起来丢到了桌面上。他脸上摆的是冷冷淡淡谁都不care的表情,但从那只攥书攥得指节发白的手上却能清晰看出来,他现在处于一种很暴躁的状态。

      “你老实告诉我。”

      “是谁?是几次?”

      “如果只是一两次……”

      他把书也放到了桌面上,紧握成拳的手抵着它,痛苦地闭了闭眼,“……如果只是一两次,我不是不能原谅你。”

      罪魁祸首突然摆出这么一副虐文主角的隐忍姿态,白蓁蓁感到十分的茫然,“你在说什么?”

      他最近是不是偷看了她的精装典藏版《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或者《再见,薄雪草少年》?

      “我说的是……”

      沃尔纳深吸一口气,经过几番挣扎才勉强吐出那两个像匕首一样绞得他心尖发痛喉咙发涩,苍白而无力的两个字,“出轨。”

      两个字一说出口,他仿佛失去了这辈子所有引以为傲的底气。如果一个男人无力博得一个女人的爱,那将是他的错误,而不是她的。

      他很难过。
      是真的难过。

      哪怕在他死去的那一年,他阵亡在柏林战区第三道防线的那一年。子弹射穿他的胸膛,一如射穿多年以前那只苏雀的胸膛。烟雾和烈焰充斥在那条满是菩提的混乱街道,孤高的月色旁观在侧,枯叶渲染的落幕盛大冷清。他眼见一朵未开而落的菩提花从枝头跌落,陪他一同凋谢在黎明之前的那一刻,他都没像现在这样难过。

      “被出轨”的白蓁蓁,在某人蕴含着浓重悲伤的隐忍控诉之中,活灵活现地眨了三下眼,体现出了她目前的三个状态:

      无语,无语它儿子,无语它奶奶的孙子。

      “出轨?我有机会出轨吗?”她忿忿不平地拉开凳子坐下,翘起了二郎腿,掰着指头给他算,

      “带我打游戏的弟弟,被弗朗茨连开八个小号连夜追杀到转服;新医生约我吃晚饭,我答应了,你他.妈的也答应了,到场了眼都不眨就点了瓶八千的香槟,点完了还嫌餐厅不够档次,最贵的香槟居然只要八千!他才入职十五天啊,第十六天就跳槽去了对家!你知道我爸上个月花了多大力气才把他从对家那边挖过来的嘛?”

      “大学教授……”白蓁蓁的表情不堪回首,“我简直提都不想提。他明明只是个正常的,关心妹妹,爱护妹妹的普通、病人、家属!经常找我只是因为他妹妹在医院只愿意跟我一个人交流,而且人家有女朋友了,你们真的没必要像防贼一样防着他!好几次他都建议最好让你们两个也去做做检查,他一个外行都能看出来你们俩有白日妄想症了知不知道?”

      沃尔纳语塞了一下。

      事实好像确实如此,但是以他的骄傲,不论这事实如何,他都不能允许自己落下风,他一定要争辩一下,不管有没有效果——这种人,网上我们俗称杠精。他来中国什么也没学会,光学会怎么当杠精了。

      “酒吧遇见的那个,”他试着回想那人的姓名,然后尴尬地发现自己根本没关注过那人的姓名。哎,草率了。

      “酒吧那个谁,在还没有盯上你之前,他在夜场转了起码三圈,搂了不下十个女孩的腰,用的流程还都一样。第一步掏车钥匙,是租来的掉漆玛莎拉蒂;第二步露表,扬言是百达翡丽私人订制,但是恕我直言,百达翡丽182年的制表历史上,废弃不用的残次品做工都没他手上的那块粗糙;第三步他请女孩们喝酒,既廉价又冒牌的一款……我不知道该不该把那四不像的东西称之为酒,反正我确实想不通姑娘们是如何心无芥蒂地一口灌下去的。”

      “那我灌了吗?”

      “没有。”有他盯着怎么可能让她灌。

      “那不就对了?”白蓁蓁耸肩,“你觉得我看不出来他的车钥匙是租的?看不出来他私人订制的表正确读法是除去百达翡丽?看不来他满场威风八面的花心猎艳底下是抠门吝啬到连一杯800元的酒都舍不得请的穷鬼吗?”

      他甚至都撑不起一个海王的头衔,海王怎么会连八百块都出不起呢?八百块都出不起的叫海螃蟹,放在他们这儿的海鲜市场是要被拿去清蒸的。

      “那你没出轨?”抑郁一扫而空,沃尔纳从来没觉得这屋里的空气如此清新,他想他不用买空气净化器了,搞几盆常青绿植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出你妈了个巴子的鬼。”白蓁蓁抄起那书就朝他脸上丢,然后又陷入了思考,“不过你刚才说了出那么一两次轨你可以原谅,那我……”

      “不,我没说过这话。”沃尔纳斩钉截铁的否认。
      “不,你说过。”

      “没说过。”
      “说过!”

      见势不妙转移视线经常是白蓁蓁惯用的伎俩,沃尔纳都摸出门道来了,“你不要试图转移话题,避孕药的事你还没说。我跟弗朗茨都戴套,你到底为什么要吃避孕药?”

      白蓁蓁却少见地撅起嘴,审视他好久才说话,“你不记得了?”

      她很少这么认真地盯着他看。

      “记得什么?”

      在她逐渐泛起不满的眼神里,忘掉了什么的感觉确实越来越强烈了,沃尔纳下意识地张口,那真相呼之欲出,“是……”

      “是第一天的时候。”

      白蓁蓁在他未说出口的时候就替他补上了那段被忽略掉的记忆,“第一晚的时候,你没有戴。”

      而后眉尖一蹙,又露出个嫌弃表情,“在这一点上,你确实比不上弗朗茨。他从一开始就乖乖戴着套,此后每天身上都能摸出套。”

      沃尔纳的记忆这回终于趋于完整了。

      他想起来了,那天他不是不想戴,他是找不到。那么大个屋子,酒店不给客人准备避孕套的做法实在是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但这一点能成为弗朗茨的加分项嘛?

      “你不觉得身上随时随地都带着避孕套的男人更不靠谱吗?”

      “那总比找不到避孕套就干脆不用了的男人更靠谱吧!我当时还是一个人去买的药!”

      “你当时要是来找我,我会不陪你去买吗?”

      “找你?你先自己看看你干的那些好事吧!还指望我主动去找你,想的倒挺美!穿件衣服吧你!”

      “我现在在跟你说避孕药的事,你不要牵扯到其他地方。”

      “我也在跟你说避孕药的事,它必须牵扯到其他地方!”

      ……

      可想而知,接下去整个下午他们的相处都不会太过愉快,而此刻距离弗朗茨出门的时间还没过去三个小时。

      他刚刚抵达机场,婉拒了和机组人员共进午餐的提议,理由是已经吃过了,是一顿中式午餐,是跟一位男士一位女士共同享用的。那顿午餐的气氛曾经也是平静又和谐,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两位男士女士现下在家里,又吵得不可开交了。重点不是男士也不是女士,重点是又,又双叒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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