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羊犬和它的女主人》焱阳

15、第一部 纯真年代 第15章

　　大年初一过后，第二天，爸爸把叶夏叶秋放在自行车前杠上，妈妈抱着叶冬坐在后座上，一家五口骑一辆自行车，浩浩荡荡地去给三十里外的外公外婆磕头拜年，拿压岁钱。
　　走亲访友回来，又玩了几天，转眼就到了开学的日子。
　　野了一个寒假，开学了，叶夏还没缓过神来，早上迟迟不肯起床，一直捱到下午，才背着一个空书包，口袋里塞着妈妈给的学费10元，到学校报名。
　　教室门口，三三两两地站着一些同学，有的交头接耳，有的互相追逐，有的倚靠墙根晒太阳，有的翻看刚拿到手的新书本。同桌叶辰看到叶夏，小跑过来。
　　“叶夏，张老师不来了，不教我们了。”叶辰郑重其事地告诉叶夏。
　　“啊？那谁教我们？”叶夏和其他同学一样，异口同声地问道。
　　“这个就不晓得了，你回去问你妈。”
　　叶夏觉得叶辰哪壶不开提哪壶，反驳一句：“这个问题，我妈怎么会知道？”
　　“反正我听我爸说，叫我跟你好一点！”叶辰的声音，清脆响亮。
　　“哦哦哦”几个大男生在一边起哄，吹口哨。女生们也听得糊里糊涂，觉得叶辰回答的真是驴唇不对马嘴，目光奇奇地盯着他们两个人。
　　“你爸是校长，我妈还叫我跟你好一点呢。”
　　有人哈哈大笑。
　　“叶夏，你妈今天怎么没陪你来报名？”说曹操，曹操到。校长向他们走过来。
　　“我妈——”叶夏看到校长有点结巴，她低垂着头，想起放寒假前，校长让她去他家和叶辰一起做数学作业的事，可是她把这事忘到九霄云外了。
　　“等会，你到报名处拿了书本，等一下我，我去你们家一趟。”听了这话，叶夏愣住了，心想怎么办？就连刚才嬉皮笑脸的几个大男生，也屏住呼吸，一声不吭，替叶夏捏把汗，觉得她要倒霉了，校长要去她家告状了，当然也有想看热闹、幸灾乐祸的，例如，叶飞，他听了，嘴角微微上扬。
　　傍晚，夕阳西下，炊烟袅袅。
　　叶夏手里抱着放了新书的书包，背着夕阳，踩着长长的影子往东走。
　　校长跟在后面，稀疏头发下面露出的秃顶，在夕阳下闪烁光芒，耀花了我的眼。
　　孩子们起哄一起尾随其后，多半带着看热闹的心情，也有真替叶夏提心吊胆的，如大暴牙红霞。
　　我突然从后面窜到前面，跟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向前奔跑，希望把孩子们引开，来追逐我。也许这样叶夏会好受一些，毕竟这么多人围着她，好像把她当一个当众游行的犯人一样。
　　叶夏在前面走得跌跌撞撞，战战兢兢，就像我平时不服从命令，被大人抓住训话，耷拉着脑袋，承认错误一样的窘。
　　太阳公公也看不下去了，它迅速地躲进了乌云密布里，霎时，狂风乱吼，雷声滚滚，大雨倾盆。我们一群人都被打成了落汤鸡，孩子们也顾不得看热闹了，一路狂奔回家。
　　回到家，我和叶夏都感谢这场大雨帮我们解围，奶奶却哀叹一句：哎，正月打雷，遍地贼，看来今年收成不好啊。
　　我和叶夏都惊讶奶奶这种说法，刨根问底，问她：那二月打雷呢？
　　奶奶接着说：“二月打雷，粪谷堆。”
　　“那三月呢？”
　　“三月打雷，麦谷堆。”
　　“那四月呢？”叶夏觉得有趣，一个雷都有这么多意思，穷追不舍。
　　“四月，我也不知道了。”奶奶说她就知道这些，又继续忙碌了。
　　这雷雨来得急，去的也快。
　　叶夏也没提起校长要来她家的事情。妈妈帮她把打湿的衣服换下来，趁着半明半暗的天光，安排我们吃晚饭。
　　今晚吃的是大米粥，不过很稀，我看到月亮在我的食盆里晃荡。我咕噜咕噜地喝着粥，想方设法地吞月亮，突然月亮不见了，被我吃了吗？我是天狗？
　　我又惊讶又兴奋，抬头嚎叫，看到天上还有一个清淡的半边月亮，一个巨大的影子挡住了另一半。
　　“啊！”
　　我听到叶夏尖叫一声，一溜烟跑进里屋。
　　“校长从天而降！”我和叶夏一样地惊讶，心砰砰地跳。我壮着胆子，上前对着校长犬叫几句，试图吓唬他，把他赶走，不要向妈妈告状。
　　我的吼叫，校长根本不屑一顾，反而招来妈妈的一顿批评：大黑，到一边去。别乱叫。
　　“校长好！”妈妈已经踏出门槛，迎接。
　　“陈老师，你好。我是来找你商量事情的。”
　　校长叫叶夏妈妈陈老师？而且声音听起来还很悦耳？不像来告状。叶夏和我好奇地竖着耳朵偷听。
　　“是这样的，叶夏他们班主任张老师已经回城了，现在一年级没有语文老师，我替孩子们着急，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老师来，我记得你是高中学历，而且我听说你在家做姑娘的时候，也做过代课老师。现在我代表学校想请你再来教叶夏他们。”我们听到校长语气非常认真地说了一大串话。
　　“承蒙校长看得起，不过，我对自己有点担心，怕教不好，耽误了孩子们。”我出来看到叶夏妈妈脸上写满了拘谨。
　　“这你就太谦虚了，你教不好，我就更教不好了，我读的书还没你多呢。”
　　“校长，您这话说的让我都不好意思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现在也找不到第二个比你更合适的人选。要么你跟云海再商量一下，时间也不能拖太久，孩子们等着上课。”校长一脸真诚。
　　“跟云海就不用商量了，他要正月十五才回来，不能耽误孩子们学习，我明天就去学校报到。”妈妈答应的干脆利索。
　　叶夏，欣喜若狂地跑出来，差点一头撞上校长。
　　“哦，对了，你家叶夏数学，你要抽时间给她补补。脑袋不笨，语文考100，数学才给我考及格。”
　　原来校长是欲擒故纵啊，我在一边想着。
　　“听到校长说的话了吗？”妈妈的声音突然响如天雷。
　　“听到了。”叶夏细声细气嗡嗡地说。
　　“大声点！”妈妈发火了。
　　“知—道—了！”叶夏放开嗓子，一字一字地喊，腰杆站的笔直，像棵小青松。
　　我看见她眼泪喊出来了，不过憋着没流下。
　　“校长就等着你考100分了。”校长弯腰对着快要哭泣的叶夏，做个鬼脸，莞尔一笑。
　　真没想到“生姜拐”，还会做鬼脸，叶夏忍不住噗呲一口，鼓起来欲哭的嘴巴，又绽开来笑了。
　　奶奶说：这就是小孩子，哭哭笑笑，打打闹闹。
　　我觉得我们狗也和小孩子一样，打了又好，好了又打，不记仇不记恨，对人掏心掏肺，又不嫌贫爱富。
　　听说叶夏妈妈要去学校上课，我也很高兴，不过我还有个担心，就是叶秋叶冬谁来照顾？就算叶秋可以丢给奶奶，那叶冬呢？她还在吃奶啊！难道叶夏妈妈把这事给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