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羊犬和它的女主人》焱阳

14、第一部 纯真年代 第14章

　　小叔结婚的第二天，也就是人们说的“三朝”。这一天，新娘要下厨房做菜，还要回门，就是带新娘回娘家。为了晚上能赶回来，小叔就让新娘只做了早饭意思一下，就骑着叶夏爸的半旧自行车，载着新娘回门了。
　　我还跟小叔自行车后面，追了一阵，叶夏喊：“大黑，难道你也要去回门吗？”
　　听得叶夏妈妈和爸爸发笑。他们又把我呼唤了回来。
　　小叔结婚的事情，就告一段落了。爷爷奶奶觉得终于了了一桩心思。
　　开始忙碌着准备过年。
　　打扫的打扫，洗刷的洗刷，喂猪的喂猪，各司其职。
　　叶夏爸爸拿出一块桃红的确良布料，摆放在小桌上，让叶夏妈妈裁剪，给叶夏和叶秋，各人做一件新衣服过年。
　　那个时候，有一台缝纫机，可算是富有了。这是叶夏妈妈结婚，外公外婆陪嫁给妈妈的。
　　村上一些小媳妇，逢年过节需要做衣服，就会拿些布料，请叶夏妈妈帮忙做。今年因为都知道叶夏妈妈坐月子，所以大家不好意思来麻烦她。但是，叶夏叶秋的衣服，她还是要做的。
　　我们的注意力又集中在叶夏妈妈的缝纫机上了。一会儿，新衣服做好了，叶夏叶秋试穿上身，很好看，就像冬天里的两朵桃花一般，映着她们的小脸粉粉嫩嫩。
　　看看她们俩朵花，又看看窝篮里睡觉的叶冬，发现她太乖，太安静了。
　　试穿后，妈妈让她们把衣服脱下来，留着大年初一早上穿，新年新气象。
　　孩子最盼望过年了，虽然还有三四天，也感觉好像度日如年一般，天天问妈妈，今天可以穿新衣服吗？过年到了吗？
　　终于，大年三十到了。天却飘起了雪花。
　　下雪，孩子们更兴奋。当然我也是狗孩子。
　　中午吃完团圆饭，孩子们帮着爸爸一起，把对联贴起来。叶夏仰头读着对联：
　　上联：迎喜迎春迎富贵；
　　下联：接财接福接平安。
　　横批：吉祥如意
　　晚上妈妈把新衣服折叠整齐，放在叶夏叶秋床头，并且在她们枕头底下放了一块糕和果子，嘱咐她们，天亮睁开眼睛，就要吃一口糕，这样可以年年长得高，步步高；吃一口果子，就可以果实累累，寓意做什么事都成功。
　　我们小孩子，信以为真，眨巴着眼睛，准备学大孩子们，在煤油灯下守岁。不过，到底是小孩子，守了一会，上下眼皮打架，一会就趴小木桌上呼呼大睡。睡梦中，被大人抱上床。
　　第二天，我第一个被鞭炮炸醒，惊魂失魄地从狗窝逃到床底。
　　噼啪噼噼啪啪，劈劈啪啪，鞭炮声远远近近，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隔壁嘎吱一声，有人开门。
　　劈啪噼噼啪啪，又是一阵鞭炮声，还有爷爷的说话声，只听他念道：
　　一声二声百鬼惊，
　　三生四声鬼巢倾，
　　十声百声神道宁，
　　八方上下皆和平。
　　我躲在床底下，吓得瑟瑟发抖，心中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保佑，赶紧把大鬼小鬼驱走吧，不要再惊吓我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叶夏爸爸也起来了，打开门，又是一阵噼噼啪啪鞭炮声，口中念道：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又回屋里，笑嘻嘻地说“叶夏叶秋快起床啊，又长一岁了。”
　　叶夏叶秋听到了又故意装睡，把昨晚说守岁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爸爸又说：“大年初一就睡懒觉，一年都会睡懒觉的。赶紧起来，去拜年磕头了。”
　　睡眼惺忪的叶夏，突然清醒了，一骨碌坐立在床上，想起妈妈的话，拿去床头的大糕吃了一口，又吃一把果子，三下五除二，穿好新衣服，爬下床。
　　“咦，大黑呢？”没想到她起床第一件事是找我，我想出来，又不敢出来，死死趴床底，一动不动，眼睛盯着外面。
　　这时爸爸也发现，我不在狗窝，蹲下身子找我，妈妈在灶台上一边忙一边说：“大概怕鞭炮，躲床底下了。”
　　“看，大黑躲在你们床角肚。”爸爸看到了我，用手指给叶夏叶秋看。
　　可是，任他们怎么呼唤，我也不敢出来。
　　一会，妈妈把一碗一碗汤圆端桌上，说“先不要管小狗，各人来吃元宝茶。”
　　大年初一早上，都要吃元宝茶，就是吃汤圆，而且要成双吃，碗里还要留几个，不能吃光，表示年年有余。
　　叶夏听着觉得好笑，大人们想发财想疯了，把汤圆叫元宝。不过，还是按照妈妈的嘱咐吃了六个，留了三个。
　　喝完元宝茶，妈妈教她们给爸爸妈妈拜年，一人给她们5元压岁钱，放在她们新衣服口袋里，又叫她们过去给爷爷奶奶磕头。
　　叶夏牵着叶秋的手，踏出门槛，去给爷爷奶奶磕头，我一溜烟跑出门。
　　外面又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和我刚来的时候一样，银装素裹，只是家家门口雪地上，都撒着一片片鞭炮落下的红纸屑，就像一朵朵红梅，盛开在白雪中，分外妖娆。
　　我低头抽动鼻子嗅嗅那些红梅，没有香味，只有残留的硫磺烟味，也不可怕。我放松心情，跑去找叶夏她们。
　　她们对着坐在正堂的爷爷奶奶，低头说：“给爷爷奶奶磕头，祝爷爷奶奶——”不知道下面说什么，妈妈在旁边小声提醒她们。
　　“祝爷爷奶奶身体健康，恭喜发财。”
　　爷爷奶奶笑着说“好好好”，正准备给压岁钱。
　　小叔在旁边笑着说：“给爷爷奶奶磕头，要拿板凳跪下来真磕头的，才有压岁钱的。”
　　大人们都笑着，等看她们俩小人磕头。
　　叶夏真搬一个板凳过来，跪下给爷爷奶奶磕头，叶秋也学姐姐模样。
　　磕完头，叶夏跑上去，接过爷爷奶奶的压岁钱，顺便把叶秋的也一并拿走。
　　大人们笑得合不拢嘴。
　　给爷爷奶奶磕完头，任务完成，孩子们就可以自由去玩了。
　　大人们先留在家里，等候招待上门来拜年的大人小孩。然后爸爸和小叔也要去给村上的辈分高的人家一一拜年。妈妈们留在家里接待上门磕头拜年的人。
　　叶夏带着叶秋，跟着其他小朋友们，欢欢喜喜，一起去挨家挨户拜年玩，比赛谁得到的东西多。每到一家，就站在人家门口说：“给你家年磕起来哟！”然后大人就会给小孩子口袋里放一把糖果，或者一捧瓜子，花生，或者一块大糕，还有给烟的。这一天小孩也可以学大人样抽烟。不过，烟基本都是给男孩子，叶夏不服气叶飞向她炫耀。
　　于是在给下一家磕头拜年时，人家给她糖果，她不要，她指明要一根烟，大人们看了，忍俊不禁。后来长大了，人们总会拿这件事说笑叶夏。
　　我跟在他们后面奔跑，路上也和狗友们互相打架拜年磕头。
　　叶夏要烟，胆子大了，看到男生玩掼炮，她用自己的糖果跟人家换掼炮玩，把我魂吓飞得了。
　　叶夏的调皮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