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观玉轩吟》浪花浮蕊

7、结束

　　人的适应能力大多数是超出自身想象的。比如站半小时的军姿，前两天会觉得时间怎么一分一秒都这么难熬；后两天当教官喊“稍息”时会惊讶，咦还挺快的。
　　现在军训的第五天 ，顾清玚他们对这份感觉还是很清楚。原来一到原地休息十五分钟，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躺地上再说。现在可以趁着这会儿时间和教官套套近乎，问问军人的那些事。
　　男生天生对这些热血的东西难以形成抵抗，并且可以迅速就这些话题打成一片，连着张教官都按奈不住那颗躁动的心。
　　“我们在部队的时候可比当教官严苛多了，每天都是训练、站岗、打扫卫生。”张教官双腿盘膝坐在地上，周边围了一群十九班的同学。
　　“每次给学生来当教官都是抢手的活。”
　　杨勇直愣愣的来了句：“因为我们的青春可以感染你们的正经？”
　　周暮璟搁旁边一脸不忍目睹的表情，悄悄对顾清玚说：“肯定是早上油条吃多了，这会也是个条。”
　　顾清玚撇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教官倒不怎么在意，笑着说道：“部队训练累，有你们这些一张白纸的高中生当个乐子，调节生活，哪个不愿意来，何况还有补贴可以拿。”
　　班魂突然在这时候挣扎了一下，一群男生整齐的长哦了声：“合着我们是你们枯燥生活的乐子啊！给钱给钱。”
　　教官被打趣了，反而露出了不和他身份的腼腆。
　　他又絮絮叨叨说起他有一回站岗，两个小时还没到，有一只苍蝇一直扒在他鼻梁上，他又不能动，就跟那只苍蝇大眼瞪小眼了大半个小时。
　　还有一回，他们正在训练直腿卧姿无依托姿势，一群小狗冲了出来，大部分都卧在他们大腿睡觉，有一只小狗格外调皮，舔了舔他旁边那个战友闭着的左眼，看那人没反应，就怼着那人嘴巴猛亲了两口。
　　更早的时候，有一群小学生去他们基地军训，他们就让那群小学生轮流给他们扫厕所，一群小娃娃只能憋着气瞪大眼睛瞅着他们，也不敢哭。
　　还有他们那时的总教官，喜欢上随班来的英语老师，经常假公济私让他们班女娃娃摘金银花送给女老师，送不出去还不准回来。最后篝火晚会的时候，基地偏远，附近什么都没有，总教官就挖了棵小树苗用报纸包着当花送给女老师，那女老师估计没见过这么狂野的，直接傻愣在那。
　　听到这里，大家都狂笑了起来，渐渐的整个班都围了过来。他们心中的军人形象好像鲜活了起来，不光是热血、爱国、刚硬，还有柔情、童趣、搞怪。
　　这时，教官没有了领导的架势，学生也没有了读书人的清傲，大家坐在一起，就像一个阅历丰富的大哥哥回到家给一群小弟弟讲讲外面的世界，逗他们开心。
　　又说了会，张源突然提议道：“教官，给我们唱首军歌呗。”
　　教官想了想：“那就军中绿花吧。”
　　“寒风飘飘落叶，军队是一朵绿花......声声我日夜呼唤，多少句心里话......站岗执勤是保卫国家，风吹雨打都不怕......待到庆功时再回家，再来看望好妈妈......军中的男儿也有情，也愿伴你走天涯......白云飘飘带去我的爱，军中绿花送给她......不要离别时两眼泪花，军营是咱温暖的家。”
　　教官的声音并不清亮，甚至到了最后沙哑地只有几个音节在往外蹦，可顾清玚就觉得这是他听过最触动心肠的一首歌，面前的军人是他见过最可爱的人。
　　唱完之后，久久没人说话，他们都默默注视着这个双眼含泪却始终没有落下来的男人。
　　这群少年终究是少年人，大部分并没有经历过军人的那份隐忍，他们想妈妈就会扑进母亲的怀抱，有喜欢的女孩子就轰轰烈烈的去追，开心了就仰头哈哈大笑，难过了就躲起来嚎啕大哭。他们还未长大，所以他们不明白，军人拿起背包离开故乡时，心中裹挟了多少放不下的思念与牵挂。他们想起家时，只能在深夜默默咬紧嘴唇，他们爱慕的女孩，也只能拿张照片偷偷藏在褥子下。
　　可现在一句“只因为肩负重任，只好把爱先放下。”却将无尽的心酸与无奈尽数传达给了这群少年人。他们仿佛看见西斜的霞光笼罩下站着位军人，他坚毅的双眼饱含泪水却又毅然决然转身大步向前走去。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
　　教官仰头缓了下打转的泪水，就又平静的说到：“我带了些子弹壳，待会去个人拿，就当给你们留个纪念。现在趁还有点时间，把踏步再练下，不然你们走的那鬼样子，明天丢的我的脸。”
　　他们马上站了起来，开始训练。这次连周暮璟都没有吐槽了。
　　教官中气十足的喊道：“立正，稍息，立正，全体都有，原地踏步走，一二一，一二一，先踏左脚，脚尖自然下垂，余光要瞥向两旁同学，随时调整自己位置。”
　　了解了教官柔情的十九班同学们高昂的训练精神一直持续到了解散。看来古人的“动之以情”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比较管用的。
　　杨勇真从教官宿舍里拿了一袋子弹壳，周暮璟拿了两颗，递给了顾清玚一颗。
　　顾清玚翻着看了下这个子弹壳，好像挺久的了，金色的壳衣有些都磨成黑色的了。
　　他握着子弹壳，前面的尖角抵在掌心，有些痛，但顾清玚却觉得自己见证了那些军人热血的辉煌。他突然有种与有荣蔫的感觉。
　　第二天是七点半在操场上集合，顾清玚到的不算早，各个班都已经在操场外围排好了队，等着进场。
　　顾清玚看着放眼全是人头的场面，第一次有点埋怨自己的起床气，费力的找着自己的班级。
　　“清玚，这边，过来。”
　　顾清玚隐约听见有人叫自己，下意识的四处看了下，就见周暮璟站在体育馆的台阶上。
　　“站这干嘛？不是要集合？”顾清玚边走上去变问。
　　看他走上来，周暮璟就从台阶跳下去，朝自己班级走，说到：“指引迷路的小羔羊呗。”
　　顾清玚看着他的背影弯了弯眼睛，轻轻回了声：“谢谢。”也不知道前面那人听没听到。
　　七点五十的时候，先唱国歌，校长再例行讲点话，就开始了检阅任务。
　　主持人慷慨激昂的报着开场词，配上宏丽的背景音乐，好像总能激起少年人心中的豪情。
　　踏步走是以班级数字为出场顺序，十九班还得等一会。
　　明远就每人发了瓶绿茶，说到：“这可是我自掏腰包啊，喝了我的水，待会喊口号时就得给我卖力的喊，我在旁边看见谁没张嘴，下来了就把水再还给我，听见没？”
　　班上的男生都哄笑着吼了句“听见了。”
　　顾清玚拿着绿茶没动，操场内其他班的踏步走。
　　突然有人把他手里的绿茶抽走了，他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又塞了一瓶蜜茶进来。抬眼就看见周暮璟拧开那瓶绿茶喝了口。
　　顾清玚张了张嘴，最后却只说了声“谢谢。”
　　周暮璟挑挑眉，一本正经回了句说：“不用谢，不过你家产的谢谢有点多。” 顾清玚愣了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对他说：“以后不了。”
　　又等了会，杨勇就安排大家站好队形。安抚道：“别紧张啊你们，待会从这
　　个小门进到弯道等，听见主持人开始报词，我们就走，一切听我口令啊。”
　　张源看着他那满头大汗的样，就揶揄道：“你啥时候不流汗了我们才紧张。” 整个班都附和着：“对对对。”
　　站在弯道杨勇就学着教官教的口令，吼道：“齐步踏步走，一二一，一二一。” “现在向我们走来的是由高一十九班组成的十九连。他们奋发博强、步伐
　　整齐，他们团结赤诚、激情飞扬......相信在今后的学习中，他们将继续坚持和发扬拼搏精神，创造属于自己的辉煌！”
　　“超越自我，超越极限，看我十九，飞跃万里。”
　　喊出口号这一刻，那嘶吼的声音都显示着这个班级的心往一处使，这个时候也真正称得上一句班集体。
　　顾清玚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开学要先军训。
　　他们共同来到十九班，都是一样的茫然，只是一个班级的壳子把他们困在一起，而军训一起流过的汗水、一起欢闹的笑脸、一起为这个班级做出的努力才是真正将他们凝聚在一起的力量。
　　走过方阵的班级就在操场中央等后面的班级走过。
　　直到二十四个班级走完，校长才又一次站在看台上，做总结发言。
　　“尊敬的教官、老师们，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经过一周艰苦的军训，我校学生......我也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深刻的体会......我宣布，本次军训取得圆满成功。最后，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向我们的教官表示衷心的感谢。”
　　顾清玚看着台上拉扯的横幅从“新生军训开幕式”变成“军训闭幕式”一瞬间有些恍惚，他觉得这不是军训的结束，而是他整个高中生涯的真正开始。看着周围朝气蓬勃的青春脸庞，他莫名觉得他的高中不会太坏，或许将会是他学生时代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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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五天假期一晃而过，真的令人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