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观玉轩吟》浪花浮蕊

59、活着

　　顾清玚静静地看着孔雀开屏的某人，没说话。
　　“月考结束的午休、聚会后的醉酒、下大雨的晚上……”周暮璟如数家珍般伸出第四根指头，在顾清玚眼前晃了晃，“还有你知道的寒假那次。”
　　“你可真行。”顾清玚拽过枕头扔在周暮璟身上，没什么情绪道：“解决你生理问题去吧你。”
　　“得勒。”周暮璟接过枕头放好，一溜烟跑进了厕所。
　　“对了阿玚。”人刚进去又探出头喊道：“餐桌上有你一个快递，没有寄件人名字，直接寄到了学校门卫处，那天下午你没去学校，明远就让我带给你。”
　　顾清玚拿着包裹正反看了看，蹙着眉头撕开快递袋。
　　是一本余华的《活着》。
　　书页的边角有小幅度的磨损，昭示着书主人翻阅它时的细致程度。
　　顾清玚掀开扉页，不出所料，一张暗黄的便利贴出现在眼前。
　　“我去远方寻找自己，你在此地拥抱幸福。”
　　那熟悉的行草字体除了林落萧还有谁？
　　周暮璟从身后环住顾清玚，将他挡在脸上的书慢慢拿下，书页上有一两点晕开的水迹，他无声叹了口气，将人搂的更紧了些，侧头轻缓地吻在顾清玚脖颈处。
　　“会幸福的。”
　　嘴唇的温热仿佛填满了某处空落落的道隙。
　　顾清玚垂下眼眸，一动不动地看着周暮璟交握在自己腰前的手。
　　沾染了泪水而黏成几缕的睫毛下漾扫过眼睑，在眼尾投出细碎的阴影时他伸手覆在周暮璟手上。
　　“嗯。”
　　隔天一下早自习，杨勇蹬蹬瞪挪着椅子移到顾清玚的身边，那么大个个子就那么可怜兮兮地眨巴着眼睛看着顾清玚。
　　顾清玚刚扎开豆浆的手愣了愣，情不自禁地把手里的东西递到杨勇面前，他实在受不了大型宠物狗巴巴护食的眼神。
　　还没等杨勇说话，周暮璟就从后面一脚把杨勇椅子踹出老远，自己大摇大摆地倚在顾清玚桌边，从袋子里夹出一个小笼包送进顾清玚嘴里。
　　“干啥呢你？”杨勇双手及时撑住后墙才稳住前滑的身体，回头看清周暮璟那德行，没忍住奥嚯了一声。
　　妈了个巴子的死肥猪，他早该习惯的。
　　周暮璟瞪了杨勇一眼，“没见我家阿玚都瘦了？”
　　“就是几天都没见到清玚学霸，这才凑近点看仔细啊。”杨勇这回聪明了，直接坐到了顾清玚的另一边。
　　“我不吃了。”顾清玚偏开脑袋，抱着吸管猛喝豆浆。
　　“再吃点。”周暮璟又戳了一个。
　　“啧啧，是一头贤惠猪。”杨勇调侃完附和道：“清玚多吃点，看你那小脸白的。”
　　顾清玚不怎么在意地摸了把侧脸，摇摇头。他一大早上胃口本就不怎么好，小笼包的肉馅又有点腻，再吃就得反胃了。
　　周暮璟看他拒绝也没再勉强，只侧身从书包里抽出一小袋面包片和一包水果软糖放在顾清玚手边。
　　“饿了吃。”说完他侧向杨勇，眉梢高高挑起，一副逗小孩的恶兴趣模样，“就等着喂食呢？”
　　“傻不傻你？饭老早搁你桌兜里了，你在这瞅到天荒地老也吃不到啊。”
　　“哈哈……就知道你不会忘了你铁蛋爸爸。”杨勇三两步跨回了自己位子开始大快朵颐。
　　周暮璟塞了几口吃的后，准备补这两天缺的上课内容和作业。
　　他随手翻了翻顾清玚摆在桌上的书本和册子，不翻不知道，一翻周暮璟眼睛都瞪大了两倍。
　　他吃味道：“呵，这亭雪妹子对我们家阿玚就是好啊，瞧这小笔记写的。”
　　书本上的重点都用红笔一一划了下来，一些课上老师扩展的知识也都用蓝笔规整的记在空白处，每天哪科有什么作业按着日期写在便利纸贴在练习册上。
　　真是不可谓不用心啊。
　　顾清玚抬头好笑地看着某人，桃花眼里亮晶晶的，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你笑的挺开心的啊。”周暮璟凑近捏着顾清玚的脸颊恶狠狠道。
　　顾清玚嘴角微微扬起，侧身对着周暮璟耳朵小声说了句什么。
　　移开时，柔软的唇瓣若有若无地擦过周暮璟的耳廓。
　　“咳咳......”周暮璟耳垂晕上了不可查觉的绯红，眼睛不自在地四处瞟了瞟，正经道：“学习学习学习。”
　　“唉对了，你们不知道吧？应该不知道，你俩这几天都不咋来学校。说到这个你俩可真厉害，请假还先斩后奏，明远那脸垮的......啧，都可以栽苦瓜秧了。”杨勇吃饱喝足后靠在瓷砖上哗啦啦地吐槽个不停，势要靠喷口水达到饭后消食的目的。
　　邻桌两人正在专心致志地补着作业，眼神都没瞟给他一个。
　　没人搭腔的杨勇只得讪讪的接着道：“就上次学校开除那事......不是，你俩这反应绝了，清玚不理我可以理解，你瞪着我是个什么意思？”
　　周暮璟也不回答就那样斜视着杨勇。
　　正在杨勇想站起来给周暮璟正正骨时，顾清玚淡淡问了句‘怎么了’。
　　“嘿，这可精彩了，通报批评的那赵铭辍学了。”终于有了发挥场地的杨勇一嗓子拐了十八个弯的吆喝道。
　　顾清玚笔尖顿了顿，在横条本上留了个黑色的墨点。坐在江亭雪位子上的周暮璟用握着笔的手背轻轻贴着顾清玚的胳膊。
　　“说是好像直接跑外地了，都没跟他爹娘说。你们是没看见，他父母找不到儿子跑到学校逮着秦天德大骂的场景，哈哈哈哈......那老头气的干吹胡子瞪眼。”
　　哈哈大笑的杨勇突然正色道：“该不会这老头搞什么小动作了吧？要不然那夫妻也不会怼着他骂猪狗不如啊，听人传的还提到'威胁、恐吓'这些个词。”
　　“天啊。”杨勇说着说着一拍脑门，那表情就像生吞了死鸡蛋，“赵铭又没错，他跑个啥？妈耶，别到最后就那跳桥的主持人最无辜最......”
　　“上课了还叨叨？你作业写完了吗你？”周暮璟一巴掌兜在杨勇后脑勺把人按在桌子上。
　　杨勇激动的伸出一根食指指向天花板，嘴里嚷嚷道：“我靠，我好像触到了真相......卧槽！！”
　　“闭嘴，上课。”
　　一本数学书糊在了杨勇的大黑脸上。
　　三月中旬，S市的温度渐渐往上升起，棉衣大袄纷纷收回了自家柜子，里三层外三层的沉甸甸感瞬间变成了无衣一身轻的喜悦感。
　　特别是小年轻，迫不及待地穿上了蓝绿黄等青春靓丽的衣服，给大街添加了彩虹般的多彩。
　　市一中的一溜小吃摊也如春后野草慢慢燃成燎原之势。各种烧烤、炸物的香味飘了几里吸引着从坡道放学的高中生。
　　周暮璟扯着顾清玚的袖子乐滋滋地跑到鱿鱼摊上，“老板，20只烤鱿鱼。”
　　“好勒，马上好。”裹着满是油斑围裙的大叔利落地挑了二十串依次排开在烤架上，火炭烤着刷满油的鱿鱼，顿时滋滋往上冒着香气。
　　不消一会，二十串鱿鱼就新鲜出炉了。老板大手握着竹签尾部，在孜然的料汤里正反挨个滚了个遍。
　　“来，您拿好了咯。”老板糙着一口S市本地的口音把装在白色纸盒的鱿鱼递给周暮璟。
　　“行咯，谢谢哈。”
　　居民楼的小道里，周暮璟没形象地蹲在花坛沿上大口大口吃着手里的美味。
　　顾清玚简直没眼看他，明明楼上就是家，非要蹲在路边吃，还颇有理由道：'蹲着吃烤串更有感觉'。
　　有没有感觉顾清玚不知道。但如果在下边的商业街，那回头率有得一说。
　　丝毫不知道自己被男朋友嫌弃的某人不仅吃的极香，嘴里还极尽力道的蛊惑着顾清玚。
　　“阿玚，你不尝一个？特别好吃，哇，美味，满足，大写的爽。”
　　“不了。”顾清玚端端正正站在一旁，慢悠悠地扎着鸡柳吃，不咸不淡道：“好吃你就多吃点。”
　　“哎呦我滴妈，这太好吃了吧。孜然的香加上鱿鱼本身的鲜香，嫩滑。”周暮璟拿了串伸长手臂在顾清玚鼻子前晃了晃，“我初中每次来市中心都要绕到那个摊上买几串吃，你确定不尝一尝？”
　　“不。”管周暮璟怎么说，顾清玚都不为所动。光是想想鱿鱼的生前，他就不能克服心理障碍坦然张开口咬下去。
　　周暮璟哼哼了两声，闷着头自己吃自己的。
　　顾清玚把纸盒抛进角落的垃圾桶，两手插兜面向周暮璟，“走吗？”
　　“走什么走？你嘴都没擦干净你往哪走？”
　　“哪有？”顾清玚手指在嘴唇四周摸了摸，懵懵道：“没东西啊。”
　　“嘴角左上方。”周暮璟一手搭在大腿处垂向地面，一手懒懒地支着脑袋，“笨阿玚，唉唉唉，你过来我给你擦。”
　　顾清玚两手称在膝盖弯下腰。
　　“唉，咋没见了。”周暮璟往前凑了点，“你嘴撅起来我看看。”
　　顾清玚狐疑地瞅了某人两眼，最后还是配合地微微嘟起嘴。
　　“对嘛，看见了看见了，我给你......”周暮璟越靠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一口咬在顾清玚嘟起的唇瓣上。唇瓣肉肉的，咬起来的口感软软的，比刚才的鱿鱼还要软滑。
　　暗黄色的砖墙外是繁华的街市与喧闹的人声，砖墙内却是寂静和着甜蜜的。
　　像包在塑料纸里的大白兔奶糖一样浓甜。
　　老旧的路灯忽闪忽闪的，犹如蜡烛最后残留的一点烛心照亮着这一小方天地，春季刚发出嫩芽的梧桐树枝挺立立地罩在两人头顶，树影摇摇晃晃的借着散落的月光打在白色的校服上，斑驳的水泥路边一弯一直的两道身影紧密无丝的粘合在一起。
　　顾清玚原本担心被人撞见的心渐渐落了回去，他慢慢闭上眼睛，专心感受着亲吻的曼妙，继而微微启唇......
　　毫无预兆地，一股浓厚的烤鱿鱼味径直冲入口腔......顾清玚猛地睁开眼睛，一把推开周暮璟，皱着眉头用手背反复擦着嘴唇。
　　他怎么忘了这货刚吃过鱿鱼呢？
　　“哈哈哈哈哈哈.......”周暮璟跌在花坛里捧着肚子笑的七仰八叉的。
　　“阿玚阿玚，我错了错了。”周暮璟看着扭身就走的顾清玚赶紧止住笑声跟了上去，“别往那走啊，咱家在这边这边，你往车站走啥？”
　　“哎呀，玚哥哥，人家错了嘛，你就回头看一眼人家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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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黑夜的心寂寞的魂……哈哈哈哈 我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