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观玉轩吟》浪花浮蕊

60、停电

　　一学期转眼过去了大半，开学时的松散氛围慢慢有朝求知若渴转变的倾向。
　　当然，一部分是发奋识遍天下字、立志读尽天下书，这属于自身意志强烈的；还有一部分是火烧眉毛、屠刀架在脖子上，简单来说被逼的；另外一个小嘬呢，就是终日昏昏醉梦间、偷得浮生半日闲，我的学习我做主。
　　但管你是哪一种，都面临着即将到来的分科抉择。
　　市一中的老惯例是高一不分科，给学生一年适应考虑的机会，从高二的新学期开始按文理分科分班。
　　分科自由选择。
　　虽是如此，但市一中主要以理科为主，发展的重心也偏向理科，二十多个班能有十个文科班就已经算撑破天了。
　　可正是因为少，市一中的文科班也被同行冠上了高质量的帽子。
　　分班的标准则按照高一学期末的考试成绩。
　　文理各一个火箭班，班级人数只有四十五人，也就是文理年级前四十五名。
　　文科快行班两个，理科快行班四个，其他均为平衡班。班级人数达六十多个，快行班按年级顺序依次排列，平衡班则是在各个名次等级内打散分布。
　　而火箭班与快行班的学生会有小幅度的调整。当火箭班有人考出年纪四十五名外，调入快行班；快行班有人考进四十五内，调入火箭班。
　　平衡班就是固定人员，无论学习进步与否，都保留在最初始划分的班级。
　　这样的分班原则和稍显变态的调班机制就导致高一学生在下半年集体出现了难得一见的积极学习的高峰时期。
　　毕竟能进市一中的，大多都是初中学校的尖子生，本身就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儿，或许因为新学期不习惯、一时的落差感等种种原因，成绩停滞不前甚至步步下滑，但到了最后的分班阶段，都想为自己为父母拼一把。
　　周暮璟用余光瞄了眼正埋头刷卷子的顾清玚，手下笔没停，小声问道：“阿玚，选文选理？”
　　顾清玚顿了顿，盯着桌角的一叠书出神。
　　周暮璟伸手在顾清玚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嗯？哦。”顾清玚摇摇头，“文。”
　　“啊？”这回轮到周暮璟懵逼了，他原以为顾清玚选理是百分百的事。
　　顾清玚抬了抬周暮璟的下巴，顺手把笔帽扣回笔尖上。
　　“我妈……原来是一名语文老师，后来身体不好在家休息时，还心心念念着她的工作和学生。”
　　顾清玚抬头对上周暮璟的视线，认真道：“我想感受感受她对这份工作的喜爱。”
　　“那就文呗，你看你又不偏科，科科都站优势，文理双打。”
　　“哪有嫩么夸张？”顾清玚笑着拍了周暮璟肩头一把，没一会儿又敛了笑容说道：“你呢？理科吧？”
　　周暮璟就是纯正的偏理生了，化学物理手到擒来，叫他背个政治理念、历史事件那好比从一头肥猪身上割瘦肉，甚至英语完形填空的全篇理解都比语文阅读来的深刻。
　　中考前夕要不是他那恨铁不成钢的班主任实在看不过去他的偏科，把他天天叫办公室背政治和历史，他能不能遇见顾清玚还两说呢。
　　但这次却出乎顾清玚所料，周暮璟只淡淡道：“还没想好呢，这还早，等真正到了填表那天再说吧。”
　　说完仿佛怕顾清玚在接着问，赶忙怼了怼杨勇的胳膊，“嘿，别写了，你选啥？”
　　杨勇扯下耳机，随意甩着耳机线，脱口道：“这还用问？肯定理啊。我爸说了高中学理，大学能报的专业多，将来也好找工作。”
　　“再说了，我高三打算走体育这条路，选文选理考多考少对我没啥大影响，过体育生那条线就行了。”
　　说完计划杨勇惆怅地搂住周暮璟，“欸，就是肯定不能和你们一个班了，悲伤啊！”
　　“苟富贵勿相忘啊。”
　　“狗富不富贵你得问楼下程峰。”周暮璟朝着张源抬了抬下巴，“源儿呢？”
　　“他一语文课代表，你说他能选啥？看见那勤劳向上积极问题的背影了吗？现在正争分夺秒往快行班冲呢。”
　　顾清玚在旁边转着笔，听到这插了句：“青远也文科？”
　　“欸你咋知道？”他们一个寝室，文理分科这事早就讨论了百八回，杨勇门清。
　　顾清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说话了。
　　“你知道青子说啥吗？”杨勇想起柯青远选文的理由就一脸匪夷所思，迫不及待地想和人分享，就为了看看这俩人大吃一惊的模样。
　　周暮璟很配合地摇摇头。
　　“他说他习惯了张源搁下床踹床板的动静，没这声音他睡不着觉。这不犯贱吗？”
　　“嗯，犯贱。”周暮璟煞有其事的点头，那脸上表情真的不能再真了。
　　没得到预期反应的杨勇挠挠脑袋，“唉不是，我咋感觉你在嘲讽我呢？”
　　“把感觉去掉。”
　　“那后面那一排，没管你们还聊上瘾了？要不要我给你们递点瓜子，顺便开个茶话会？”
　　简寻从围着他问问题的学生中探出个脑袋，不耐烦道：“我搁这看晚自习，你们还敢聊这么带劲儿？我声音往上提你们也往上提，这会咋这么有眼力见儿呢？平时考试卷上装聋作哑的不是你们？”
　　李诗芸一看这趋势，吐了吐舌头，乖乖地拿着本子、笔回了位置。
　　讲台上其余学生紧跟着课代表的步伐溜了回去。
　　人一散，空气都清新不少。简寻深吸了口气，又接着数落人。
　　“是不是觉得要分科了我就管不了你们了？啊周暮璟？还有跟他穿一条裤子连上学都共进退的顾清玚？”
　　周暮璟撇撇嘴，不吭声。顾清玚撑着脑袋跟没听见一样。
　　多年来混迹学堂的经验告诉他们这时候说什么都是错，闭口不言是为上策。
　　“上学期那练习册给我撕的单页单页交上来，我还没找你周暮璟算账呢。”
　　噗，周暮璟想吐血，简寻这什么脑瓜子咋还记得这一茬？自从他撕了黏着虫液的封底，那册子就跟开了挂是的，一页页挣着往下抖落。
　　顾清玚嘴角勾了勾，嘀咕了句：“醋包。”
　　“还有那明晃晃在我眼皮子底下写政治册子的人，我人还坐在这呢就分不清是什么晚自习了？小小年纪也不得白内障啊，还是以为选文就可以摆脱数学了？”
　　“马上都高二了，咋还那么天真呢我的爷们。”简寻捏着红笔戳在讲桌上，那神态怎么看怎么有点不忍诉说真相的意味。“再怎么分科，你数学也是要学的。”
　　因为学期末要根据选的文理成绩进行分班，所以大部分明确了文理目标的学生，都开始了有针对性的学习。
　　就比如选文科的，在理科课上可以自由写文科作业，任课老师也基本默认了这一点。
　　但那是物理化学生物惹得烂摊子，关他数学什么事？这锅别想让他背。
　　“十九班的爷们，今日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简寻颇有点苦口婆心的架势。
　　“你们哪个能保证日后一定不是我带你们数学，啊？”
　　“来，敢保证的都举个手我看看。我特批你们这些人可以不学数学。来啊，举手我瞅……”
　　话还没结音，教室突然坠入了一片黑暗，接着就是响彻全校的欢呼声，这帮子学生还边叫边澎澎拍桌子。
　　黑下来的那一瞬，顾清玚眼睛还没适应环境就被一个软软凉凉的东西印在右脸颊上。
　　呆愣愣地反应了好久，顾清玚才猛然意识那是周暮璟的吻，他立马往四周环顾了圈，发现大家都处在停电的兴奋中这才松了口气。
　　顾清玚一把揪过正在起哄的某人的袖子，气急道：“你干什么呢？这还在班上。”
　　“停电黑不溜秋的能看见什么？”周暮璟横过廊道亲热地揽着顾清玚的肩膀，故意压低嗓音道：“我男朋友不让我亲，我只得自力更生了。”
　　“你说是不是啊我的小男友？”说着还手贱地戳了三四下顾清玚的脸兜。
　　顾清玚小半边耳朵都被周暮璟低沉的声音给麻苏了，他不自在地扯扯耳垂，瞪了周暮璟一眼，冷淡道：“怪我？”
　　“怪我怪我，是我自己自作自受。”周暮璟毫无节操的改口。
　　讲台上的简寻掏了掏差点被震聋的耳朵，上下嘴唇一启，一声'操'骂出了口。
　　今天绝对水逆。
　　晚饭的时候心血来潮点了个香辣鸭，本来想着边看悬疑剧边大口吃肉，养足精力对付这帮闹心的兔崽子。
　　没想到一个岔神，筷子扔进了垃圾桶，手上只剩个塑料包装。
　　简寻看着垃圾桶里沾满烟灰的筷子，又看了眼飘荡着红油、散发着香气的鸭肉，心一横，边麻麻赖赖地骂着不知名人士的爹妈边艰难的用手抓完了鸭肉。
　　好不容易做足了心里建设来上课，结果他刚让人举手，就乌漆嘛黑一片。
　　居然停电了停电了停电了！！！
　　他在市一读了三年书也没遇见一回这等好事，轮到他翻身当老师，好嘛，说来就来。
　　“都给我坐下，闭嘴。”简寻霹雳一声吼把自己的怨气都释放了出来。
　　底下哄叫个不停的学生顿时安静如鸡。
　　周暮璟把桌子往外一挪并在顾清玚旁边，抓过顾清玚的手缩在桌底把玩，嘴里还贱兮兮道：“又要变脸了。”
　　顾清玚任由某人尽情玩着自己的手，提醒道：“小声点，待会又撞枪口上。”
　　“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