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观玉轩吟》浪花浮蕊

58、告白

　　“我在呢阿玚。”周暮璟用拇指抹着顾清玚的脸，低下头用唇瓣慢慢吻掉那些纵横的泪水，安抚道：“我陪着你，我会陪着你的。”
　　顾清玚却像无知觉般，只喃喃地重复着那几个词。
　　八年来，这些事一直深埋在他心里，他没勇气说出来，也没人愿意听他诉说。
　　现在一股脑倒出来，顾清玚有些脱力的同时竟也从这痛苦中感到了片刻自虐般的轻松。
　　周暮璟深吸了口气，直接堵住那双无休止自责的嘴，他不想再听见顾清玚质问为什么那个人不是他。
　　他的阿玚忘记了，那时的自己不过也才八岁啊，也还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他根本不敢想象小小的顾清玚都承受了些什么，这些年又是怎么熬过无数个深夜里的自我扣问的。
　　光是听着顾清玚这些无意识的反问，他就觉得快要无法呼吸了。
　　周暮璟含着顾清玚的嘴唇细细吮吸，就像小时候过年吃到一块甜味特别浓足的糖，舍不得它化的太快，悄悄卷至舌头下面藏着一般。
　　这个不沾欲气，只含温柔缱绻的吻极大地抚慰了顾清玚，他微微喘着气，睁着水雾雾的眸子在昏黑中定定地看着周暮璟。
　　周暮璟额头紧贴着顾清玚的额头，两人喷出的鼻息尽数洒在彼此的脸庞。
　　水乳交融也不过如此了。
　　“阿玚你听着，你很勇敢，真的。”周暮璟用鼻尖蹭了蹭顾清玚红红的鼻尖，“你看见池塘犹豫说明你很害怕，但你还是战胜了恐惧跳下去救妹妹。”
　　“可是阿雪......”
　　“我知道，我不是在为你开脱。”周暮璟打断顾清玚的话继续道：“这件事已经发生，你要学会正视自己的好与不好。”
　　他不会说什么，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你该放下了，或者，这不怪你你没有错之类的。
　　“你的好我替你发现，那些不好产生的愧疚与自责你分我一半好不好？”
　　“你在痛苦的漩涡里出不去，那我跳下来陪你，你不要在擅自把我推出去了好不好？”
　　“我不在乎你接不接我，但我已经下来了，我就要拉着你，不会放手的。”
　　顾清玚睫毛煽动了下，一滴眼泪顺着眼尾洇进枕头，他抬手环住周暮璟的脖颈，呢喃道：“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根本不值得啊……”
　　他本就生着病，又大哭了一场，精神很疲倦，这一放松没说上几句话人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周暮璟缓缓在顾清玚额头间的小黑痣上印下一吻，轻轻道：“因为我喜欢你呀。”
　　在我还没有意识到值不值得时就已经喜欢上了你。
　　天刚蒙蒙亮，窗外梧桐枝上的鸟儿就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欢快的旋律冲淡了早春薄薄的雾霭。
　　顾清玚脸被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扎的痒痒的，他迷迷糊糊地推了一把，没一会那毛绒绒的东西又凑了过来。
　　睁眼就看见周暮璟跟个树袋熊一样攀在他身上，顾清玚揉了把周暮璟的脑袋，有点想笑。
　　嘴角还没扬起，顾清玚手就僵住了。
　　昨晚发生的一幕幕像电影一般在他脑子里快速掠了一遍，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可眼睛的酸痛与红肿、床头柜窝成团的卫生纸、还有周暮璟皱巴巴的睡衣……无一不在提醒着顾清玚昨晚事件的真实性。
　　欸，头疼。
　　头疼过后顾清玚的第一反应就是跑。
　　他轻轻握住周暮璟的手腕，慢慢将人挪开，又悄悄抽出腿，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还没穿好鞋，冷不防就被身后人给搂住了腰。
　　“你想去哪？”周暮璟的声音没有一点刚睡醒该有的样子，甚至还掺着点冷硬。
　　顾清玚按了按肿起的双眼皮，低声道：“啊？我……去学校啊。”
　　“去学校你不叫我？”
　　没等顾清玚想好借口，周暮璟就接道：“刚给明远打电话请过假了，明天再去。”
　　“哦。”
　　周暮璟一停下来，两人的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尤其是顾清玚，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昨天怎么哭成了那个样子。
　　应该是……憋太久了？
　　顾清玚垂下眼捷躲避着周暮璟的视线，手指扣着床沿，心里忐忑不已。
　　他全部都知道了，会不会嫌弃自己的怯弱？但昨晚他还说会陪着自己，可说不定他只是看自己可怜呢？然后一夜过去又反悔了呢？
　　“我昨天晚上说的话你又忘了？”周暮璟一看顾清玚这样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周暮璟可算认识到了这句俗语的深刻含义。
　　“啊？”
　　“欸，你也就吃准我了，换了别人看你怎么办？”说完周暮璟意识到什么又赶紧呸呸了两下。
　　什么别人？有这么自己给自己扣绿帽子的吗？他还准备表白呢。
　　周暮璟本来打算缓一段时间的，可当昨晚顾清玚将藏的严严实实的过往全部摊开在他的面前时，他突然不想等了。
　　顾清玚说出口的瞬间其实早已做好了被周暮璟选择的可能，可他连一点点的失望都不想让顾清玚有。
　　周暮璟掰正顾清玚的身子，两手按在他的肩膀处，认真道：“阿玚，我喜欢你。”
　　他说的很慢，孤注一掷地将这一句一字牢牢扎进顾清玚的耳朵里，让他再无片刻的逃避。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顾清玚的脑袋有些宕机。
　　明明只是六个无足轻重的汉字，从周暮璟口中出来却像座与日月同生的大山般压在顾清玚的心尖上，难以呼吸的同时又因为重压得以感知自我的存在。
　　也是这时顾清玚才知道，当周暮璟说出喜欢时，他根本无法拒绝，他的身体先于他的大脑给出了回应。
　　“我也喜欢你。”
　　是满腔的孤胆，是一生的喜欢，是永恒的爱意。
　　十六七岁的少年说着永恒在世人眼里是一件堪称年度笑话的事情，这个词出现在脑海时，顾清玚也不能免俗地感到诧异和些微疑惑。
　　什么是永恒？娇艳的花会枯萎，懵懂的幼童会变老，沥青的水泥会炸裂，坚硬的石头会磨损，崭新的娃娃会粘上污渍，美好的记忆会变淡……世间的所有一刻不停地变化着，以肉眼的形式或以超脱物质的存在，它们无法一成不变。
　　芸芸众生普遍定义为：最美的那一瞬即为永恒。但恒在的不是事物本身，而是他们自以为永恒的情感。
　　可即使是自以为，顾清玚也还是无可救药地想把这被万人耻笑的永恒毫无保留地献祭给周暮璟。
　　等顾清玚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被周暮璟压在床上吻着。周暮璟熟练地含住顾清玚的唇瓣，撬开牙关，扫过口腔，直抵向喉咙深处。
　　这个吻不同于昨晚的舒缓细致，充满着强势与霸道，只是紧握在顾清玚臂上的手泄露了周暮璟的紧张与兴奋。
　　过了会，周暮璟退出了点，使劲压了压顾清玚的唇瓣，一口咬在被吮的发红的唇上。
　　“嘶，疼。”顾清玚错开脸，瞪了始作俑者一眼。
　　“知道疼就好，我可比这疼多了。”周暮璟用拇指磨了磨顾清玚唇上的血印，“给你留点痕迹长个记性，免得睡一觉又忘记了。”
　　提起这点周暮璟就气，要是他没早起请假，一睁眼人又跑了。
　　“对不起，暮璟。”顾清玚环过周暮璟的腰，脸贴向他的脖子，嘴唇无意擦过周暮璟的锁骨，一点血渍便沾在了锁骨左侧。
　　像寒冬季节绽放在白雪里的一株红梅。
　　“我再也不会忘记了，我保证。”
　　周暮璟刮了下顾清玚的鼻尖，恶声恶气道：“最好是，不然我………”
　　正等着下文的顾清玚就看见某人急急忙忙地从他身上起来，还欲盖弥彰地扯着被子。
　　“噗。”顾清玚很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笑什么笑？”周暮璟脸瞥向别处，脖颈漫起了一层薄薄的粉红。
　　这会儿，顾清玚也有兴趣逗逗某人了，“刚吻我的时候不是很有气势吗？”
　　“我那是……”周暮璟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脯，才接道：“吻多了。”
　　“嗯？”这回轮到顾清玚疑惑了，“不就寒假那一次吗？”
　　“你知道？”周暮璟都快吐血了，连带着脸都憋红了，不过没两秒，他又理直气壮了起来。
　　这现在是我男朋友，我亲了怎么了？我想亲就亲，只不过提前行使了权利嘛。
　　他前倾过身子，嘚瑟道：“你的清白早就被我毁了，不知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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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再不来网 我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