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观玉轩吟》浪花浮蕊

50、手抖

　　下午两人窝在一起喜喜乐乐地看综艺，时间在欢声笑语中过得格外快，不知不觉间本就稀薄的日头缓缓沉了下去，只有家家户户的灯光攀照着寂寂黑夜。
　　“怎么觉得过年就是吃饭啊？”顾清玚左手托腮，右手无聊地划拉着手机，感觉中午才刚吃完，转眼就到了晚饭时间，他中午的大鱼大肉还都没消化呢。
　　“过年就该这样吃吃喝喝的嘛。”周暮璟坐在椅子上敲核桃，他买的薄壳核桃，好弄，一个个都是完整的堆放在果盘里，“不过我也不饿。”
　　他把最后一个剥好，端着满盘核桃放在床上，又伸手按揉着顾清玚的肚子，“吃点核桃补补脑，待会带你去德馨玩，正好守岁。”
　　顾清玚挑了个最大的，整个塞进周暮璟嘴巴里，“你也补。”
　　换衣服时，周暮璟兴高采烈地从衣柜中拿出新买的袄子，嘿嘿嘿，老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等到这一天了，哈哈，穿上情侣装就可以装情侣咯。
　　顾清玚也不知道察没察觉到周暮璟的小心思，只略微顿了下就换上了。
　　德馨广场外围每隔两三米都立着一杆亮黄的路灯，灯光打在灌木丛中，又从小片常绿叶中穿透而出，混杂着树干的斑驳痕迹横斜于板砖上，时而被熙来攘往的市民踏住覆盖，时而又舍不了烟火眷恋探出身子，晃晃动动扭来扭去，甚是可爱动人。
　　顾清玚伸脚踩了踩那些乱动的影点，广场旁的街道各型各类的车辆川流不息的极速驶过，亮白的前车灯刺眼地射向前路，层层光晕外散开来，攀爬上顾清玚含着笑的五官。
　　周暮璟从流动车亭买了两串红艳艳的糖葫芦，将水果的递给顾清玚，“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这些影子好有趣。”顾清玚吃了一口，还不赖。
　　“是吗？”周暮璟幼稚的用双脚使劲在树影上剁了好几下，“哎呀妈啊，有趣是有趣，就是有点累啊。走，带你玩点不累的。”
　　两人直接从左侧的台子穿进广场内围，里面随处可见围成一团团看热闹的人群。
　　周暮璟拽着顾清玚挤进最大的那一堆，正中是一个装饰着七彩流苏的大红软轿，穿着同色古衣的女子两手抓着轿子前面的栏杆，一摇一摆地带着轿子往前行，嘴里咿咿呀呀地唱着戏腔，旁边三四个穿着短打的男子不停敲击着锣鼓、吹着唢呐。
　　周围一群老大妈老大爷看的津津有味，时不时还呦呵两声点评几句，直叫着看不过瘾，让人这样那样摇摆更有看头，恨不得自己跑上去亲自弄，惹得身边的人纷纷起哄。
　　“你看出什么了吗？”周暮璟绕绕头，问顾清玚。
　　“没有，就觉得蛮热闹。”顾清玚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唱戏。
　　周暮璟无语了，“那你看的这么认真，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顾清玚提议道：“去别处逛逛吧，刚从台子上看到那边还有好多玩的。”
　　两人缓缓溜达过去，周暮璟在地摊上买了个吹泡泡的，一路走一路吹；顾清玚拿了个竹蜻蜓，一路走一路飞。半大小子不亦乐乎地玩着街边小玩具。
　　最靠里有一个小型游乐园，只占据着广场的一小隅，居中的是放着和缓音乐的旋转木马，七八个小孩随着木马的上下起伏前后转动兴奋地欢呼着，父亲拎着大大小小的玩具站在一旁，母亲则专心致志给小孩拍着照。
　　周暮璟站着不肯走了，“我想玩旋转木马。”
　　顾清玚：“……”怎么有丝丝不好的预感冒出头呢？
　　“但就我一个的话，我害羞。”
　　顾清玚继续：“……”他就知道有后文。
　　周暮璟眨了眨眼睛，顺便撇了撇嘴，委屈巴巴的叫道：“阿玚……”
　　“走吧。”顾清玚避开周暮璟的眼神，率先走了过去。
　　“哈哈哈哈，阿玚你最好了。”
　　木马有些小，顾清玚把袄子敞开才勉强坐下，双腿僵硬的垂在两侧，脸上的表情却很镇定自若。
　　周暮璟就不一样了，欢欢乐乐蹦哒上旋转木马，坐了好几轮才肯罢休。
　　“妈妈，他们那么大了，为什么也要玩这个小马？”估摸五六岁的小男孩被母亲抱下后趴在怀里软糯糯地问。
　　母亲拍了拍他毛绒绒的小脑袋，学着儿子的童音说；“因为大哥哥也需要保护自己的童心啊。”
　　顾清玚听见这温情的对话，不自觉弯了眉眼。
　　陆陆续续的，两人把广场的犄角旮旯都逛了个遍。
　　十二点前的最后一分钟周暮璟拉着顾清玚从广场最里侧一路狂奔到左侧高台，台子上已经站满了人，两人挤在最边缘处才堪堪稳住身体。
　　时间卡的刚刚好，抬头那一瞬，石钟的两个针摆叠和指向十二，同时内部的石芯发出铿锵的铛、铛、铛声，百级台阶上的巨大显示屏播放着往年的璀璨烟火，一簇簇烟花升向高空，从正中一点延展出无数带七彩火光的利落线条，继而炸落在人们眼前，汇聚成此起披伏的新年祝福。
　　“新年快乐，阿玚。”
　　“暮璟，新年快乐。”
　　交相辉映的声音，凝视对望的眼眸，新旧更迭的伊始，陪在他身边的是最初的他。
　　年后倒闲了下来，除去初二去周玉家拜年和下午送走黎施洛洛，两人彻底过起了闭门不出的日子。
　　周暮璟奋笔如书地补着一沓沓卷子，顾清玚坐旁边悠哉悠哉地玩着手机。
　　“铁蛋他们要你发答案，你发没？”周暮璟泥菩萨了还不忘关心在河对岸的同学。
　　“嗯，昨天拍照发过去了。”
　　周暮璟点点头，稍微移了点眼神给顾清玚，拧着眉问道：“你在干什么啊？”按键盘按挺欢啊。
　　“嗯？”顾清玚下意识应了声，打完最后一个字，顺手把手机搁在桌上，“哦，和子珩聊天呢，我先去洗澡，你快点写，马上要开学了。”
　　“哦。”
　　就这一会儿，手机屏幕还在不断闪动着消息，周暮璟眼观鼻鼻观心，脑袋里两个小人疯狂扭打在一起，直到浴室响起淅淅沥沥的水滴声，他才试探着伸出手勾过手机。
　　顾清玚在某些方面是比较单纯简单的，就比如他的手机，连锁都是屏幕最原始的那种，轻轻一划拉就开了。
　　这可不是我想看啊，是上帝都站在我这边，周暮璟非常认同的点着头，心安理得地翻起了聊天记录。
　　越往上翻，周暮璟眉头皱的越紧，最后隐隐形成了小川字。
　　这大半年谷子珩与顾清玚的聊天其实不多，每个星期大概一次，差不多都是谷子珩在吐槽些小事情。重点在寒假几天后，两人的聊天频率突飞猛进了起来，大到父母吵架这种私事，小到路边的一只流浪狗，基本上谷子珩全天发生的事情都要向顾清玚描述一遍，外带每天的早晚安。
　　比起谷子珩的滔滔不绝，顾清玚回复的可谓简洁明了，大多是一两个字解决，或是一个小表情，中间顾清玚或许也对谷子珩前后反差有疑惑，问了句：你怎么突然这么能聊？
　　谷子珩回复说：平时都见不到你，只能隔着手机聊天，你还嫌弃我？我可是很想你的。
　　也许是想掩盖哪句话，谷子珩后面连发了四五个搞怪的友谊表情包，把这个回答哈哈了过去。
　　听见浴室门打开的声音，周暮璟才回过神把手机搁在旁边，“刚你手机一直闪，我以为有什么事就不小心点开了。”
　　顾清玚用毛巾擦拭着头发上的水珠没怎么当回事，只有点担心的问：“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啊没事，这物理卷子有点难。”周暮璟抓了把头发，漫不经心说：“你那个朋友好能聊天啊。”
　　“你说子珩？”顾清玚把毛巾搭在脖子上，拿过周暮璟的试卷，“他就是小孩子性格，老也长不大，总想多照顾他些，不过也挺有趣的。”
　　手中的试卷除了字写得有些飘逸，步骤还是挺规范的，顾清玚纳闷道：“写的不错，没看见卡壳啊。”
　　“就是写完才觉得费脑子嘛。”周暮璟很想告诉顾清玚：你那朋友就明摆着喜欢你。可转念一想，他不也是？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这段时间他没逼顾清玚，顾清玚也就安安生生和他合住在一起，一旦周暮璟往前迈一步，顾清玚说不准就跑了，他可不想冒这个风险。
　　当然，周暮璟也不会坐以待毙。从这天起，只要是顾清玚不在的情况下手机亮动时，周暮璟就会扯着嗓子喊道：“阿玚，有人找你。”
　　顾清玚通常不是在拖地就是在搅衣服或者在阳台看书，“先放那吧。”
　　“不及时回别人不太好吧，要不我帮你回？”
　　顾清玚倒不太在意这方面，“也行。”
　　于是周暮璟干脆无比回复谷子珩道：有事，待会说。
　　他可是实话实说的咯。
　　至于早晚安嘛，顾清玚起床不会怎么看手机，反而能一眼看见自己惊为天人的睡颜。晚安更好弄，睡前玩手机的危害一波科普，顾清玚乖乖放下手机，和周暮璟说着小话，说着说着进入梦乡。
　　趁顾清玚睡着，周暮璟狠狠戳了戳谷子珩的头像，小样，还想和我斗，哼，也不看看你周大爷是谁。他气哼哼地把谷子珩发的晚安给删了。
　　哎呦我滴妈呀，手抖手抖，可不关我什么事。
　　没几天到了初六，寂静的校园又恢复了往日的闹腾，明明还是那群人，也就十几天没见，可那股子兴奋劲儿却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