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观玉轩吟》浪花浮蕊

49、春节

　　“咳咳咳咳......”周暮璟拍着胸口夯了程峰一脑瓜，“好歹高中生了，说话有点素质好不好？”
　　“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叫什么吗？当了那啥还要立那啥。”程峰不仅加重读音，说到那啥时还跳动眉毛配着夸张的表情。
　　“整个一猥琐样你。”周暮璟甩开程峰往前走了几步又退回，眼睛微眯着，一手捏着程峰肩头，警告道：“别在阿玚面前这么说，人要是跑了，我把你浸长江里。”
　　“放心，在你出嫁这事上我是不会含糊的，老父亲比你操心。”
　　“滚犊子。”
　　“小帅哥，你俩同班？”面对顾清玚，赵顔之可谓是和蔼可亲春风化雨。
　　顾清玚放小步子，微微歪头说：“邻桌。”
　　赵顔之低着头不说话了。顾清玚手贴着兜，指尖小幅度的点着衣袋。
　　“那周暮璟这半年有喜欢的女生吗？”赵顔之努力让语气显得足够漫不经心，又找补道：“我只是想知道他那个榆木疙瘩开窍没。”
　　顾清玚尴尬地蹭蹭鼻尖，“女生……没有。”这也算实话实说吧。
　　搅着衣服挂绳的手松了下来，还没完全放开，赵顔之又愤愤道：“我就知道他是这死德性。”
　　顾清玚早猜到了赵顔之是什么意思，也就没当回事，他稍稍侧头，用余光往后扫了眼，嗯，左拥右抱，聊得还挺开心的。
　　到了包厢，周暮璟迅速蹿到顾清玚身边，不顾赵顔之的怒视扒拉着人坐到了对面，这才有心情调侃光头，“胖子，你把人凑这么齐，还弄个包厢，有啥好事啊？”
　　黎施倒着茶水清涮刚拆开的餐具，“就想你们了呗，打从你们去了高中就没聚过了。”
　　周暮璟摇摇头，倒也没再往下说，他帮着顾清玚弄好餐具，无意扫到对面赵顔之的视线，周暮璟微侧身挡住那盯着顾清玚的灼灼目光，吃味道：“你俩聊什么了？你看她看你的眼神。”
　　你再凑近点，就不是简单的眼神了。顾清玚推开周暮璟，语气有些冷淡，“傻子。”
　　“什么？”周暮璟又贴了过来。
　　“我说。”顾清玚轻拽着周暮璟的耳朵，“菜上齐了，你吃饭。”
　　“？？？”刚刚明明就两个字，周暮璟气呼呼地给顾清玚夹了个最肥的猪蹄，“多吃点，不够再上。”
　　顾清玚不动声色地给周暮璟舀了勺王八汤，脸上笑吟吟的，“你也多补点，别客气。”
　　周暮璟白了顾清玚一眼，手却顺从地捏着勺子喝起掺着枸杞的汤。
　　刚吃没几口，黎施直接开了瓶白酒，“兄弟们，喝点吗？”
　　大多数摇了摇头，只有少数那么几个倒了小半杯。
　　“猪，你不搞点？”
　　周暮璟跟拨浪鼓似的狂摇着脑袋，啤的他都能醉成那鬼样子，白酒他是真的高攀不起，怕了怕了。
　　黎施呷了口酒，晃荡着杯子，感慨道：“还是我们初中好啊，那么大一帮子人挤在后面，成天笑笑闹闹个不停也不嫌谁吵，多有趣。”
　　“那时候是真疯，几个班中午从不午休，拿着灌水的气球砸来砸去，衣服直淌水还笑的一脸满足，谁也不生谁的气，感情还越砸越深，可不像现在这么操蛋。”
　　周暮璟小声对顾清玚显摆说；“我一砸一个准，从不失手哦。”
　　这有什么好值得炫耀的？顾清玚嘴上敷衍道：“嗯，厉害。”
　　这话说到程峰心坎里了，“可不是嘛，市一天天巡班，上课管就算了，下课还不准在走廊飞奔打闹，哪像咱们初中上着课都能从后门溜到隔壁班去。”
　　“切，市一算什么，南阳都不让出校门，想吃顿好的还要递假条。”赵顔之本来在和胖嫂聊着天，听到比惨就不由得插一嘴。
　　穿着黑色卫衣剃着寸头的男生放下筷子，愉悦道：“谁叫你们不来风林高中的，带手机基本不管，谈恋爱嘛，不摆明面上没人理你。”
　　风林高中和市一、南阳并称S市三大一等学府，校风却极其开明和朗，既没有南阳百年老校的传统与矜娇，也没有市一后起之辈的严苛与激勇，所以在升学率这方面要稍微次之市一与南阳，但它有个极为霸气的特点，就是有钱，能进风林高中的基本都是有钱人家的子弟，这也是学校管得不多的重要原因。
　　周暮璟又给顾清玚夹了点合他口味的菜，拖着调子说：“唉，我这种穷的叮当响的还是乖乖呆市一比较好，扔风林得被寒碜死。”
　　“肥猪这话说的对，是我们不去吗？是我们没钱呀。”
　　“但有一说一啊，市一还是不错的，能遇到的人蛮好的。”周暮璟漫不经心的说着，余光却瞄着顾清玚的反应，结果顾清玚低头啃东西啃的正欢。
　　“这语气有料啊，谁啊？”
　　周暮璟不说话了，笑的一副讳莫高深的样子。
　　程峰嗤了声，又在贱兮兮暗戳戳地撒狗粮，不要脸。
　　边聊天边吃饭，时间过得倒也快，这群人毕业后，好比一群小鱼被撒进大海，各自游向不同的方向，市一、南阳、风林高中、岳华高中、二中、八中、九中、还有技校，但凑在一桌吃喝时，好像又回到了初中。
　　胖嫂怼了下喝的正上劲的光头，黎施慢吞吞站起身，脚步有些微晃。一桌人都知道他有话说，纷纷停了筷子。
　　黎施添满酒，慢慢将杯子举起，脸上是难得的正经，“这杯我敬大家，在座的都是胖子我最要好的兄弟姐妹，逃课、去网吧、打球、小树林约架等等最爷们的事都有你们陪着我，初中值得，这一散，估计几年都聚不到了。”
　　“说啥呢胖子？厮混了三年，想聚就聚了。”
　　“不是兄弟们的事，是我的问题，我从技校退学了，打算去南边发展，洛洛决定辍学和我一起，都这样了，不出头我他妈都没脸回来。”黎施仰头一口把白酒灌了，又伸手倒了一杯。
　　“好端端的怎么退学了？”程峰记得黎施一直念叨着要去技校学门手艺的。
　　“得罪人了，被打的不敢回学校，只能退啰。”洛洛把头发别到耳后，语气很平常，就像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周暮璟倒了点白酒，举杯站起身，“胖子，只要你想好了我们都支持你，混不下去了也别硬撑，初中你啥样我们没见过？不丢人，你回来还有兄弟们在你背后呢。”
　　黎施环顾了一圈站着得朋友，不管喝不喝酒，他们都举着杯，眼里是最真诚的情谊，“谢谢兄弟们，废话不多说，干。”
　　“最后这一杯，是叫你们帮我做个见证。”黎施清清嗓子，面朝向洛洛，“打从六岁在小巷里见到洛洛第一面到现在已经十年了，那些文艺的话我不会说，但我保证我们还有无数个十年。我黎施，当着众人面发誓，这一辈子绝对不负洛洛。”
　　“好！”一桌人都是看着他们三年怎么过来的，这时候也都激动的鼓着掌。
　　洛洛手贴着脖颈蹭了两下，又踢了黎施一脚，“大老爷们，尽搞这些麻麻爱爱的。”
　　“是，媳妇教训的是。”黎施低眉顺眼，一点也没有社会老大哥的样了。
　　“啧，肉麻了啊你俩。”周暮璟问道：“什么时候走？”
　　“订的年初二晚上，早去早安顿。”
　　程峰：“到时候一定送你。”
　　“好。”
　　一群人散了之后，周暮璟和顾清玚沿着河边慢慢往回走，饭店离家也就一站路的距离，正好可以让周暮璟吹吹有些晕的脑袋。
　　“难不难受？要不打车回吧，别明天早上起来头疼。”虽然喝的不多，但顾清玚也担心他吹冷风难受。
　　“没事，我散散酒气。”
　　大晚上，河边只有寥寥几个人，还都是裹紧袄子紧赶着走，耳边只有呼呼风声和踢哒的脚步声。
　　周暮璟扫到顾清玚露在袖外的指尖，几番犹豫下，还是探手握住那冰凉的指尖一起塞进兜里。
　　顾清玚怔愣了会儿，反应过来后，先看了圈四周，然后又试图抽出手。
　　周暮璟紧紧攥着没放开，“干嘛？我手冷，你给我暖暖不行吗？”
　　“你手挺热的。”顾清玚没理某人的说辞，“大街上不好看。”
　　“热吗？我感觉不到欸。”回答完前一个，周暮璟又补上后一个，“大晚上就我俩，我觉得挺好看的。”
　　顾清玚放弃挣扎了，面无表情的让周暮璟明目张胆的吃着豆腐。
　　转眼到了除夕，周暮璟一大早就精神似虎地爬了起来，钻进厨房开始料理食材。顾清玚朦朦胧胧睁眼时，听见厨房传来的微小动静，恍惚有种回到小时候的不真实感，他使劲摇摇头，十六岁生日都过了，早已经没有小时候了。
　　“这么丰盛吗？”案板周围摆放着好几个盘子，里面码着切的整整齐齐的菜。
　　“醒了？桌上有豆浆，我刚热过。”周暮璟正往锅里放八角，“中午是团圆饭，肯定要丰盛啊。”
　　顾清玚喝完豆浆也系了个围裙，在厨房转悠来转悠去，虽然他什么都没做，但莫名就是有一种参与其中的骄傲感。
　　可乐鸡翅、油煎鲫鱼、红烧猪蹄肉、青椒炒肉丝、杏鲍菇掺肥肉片、清炒豆角、油汁茄子……还有中间的玉米排骨藕汤，看着一桌子的菜，顾清玚心被填的满满的。
　　周暮璟热了瓶花生奶，拿玻璃杯倒好，突然拍了把脑袋，“啊，还缺个东西。”他进卧室翻了一会，拿着个黑色的小音箱搁在电视柜。
　　顾清玚一脑袋问号，“你干嘛？”
　　“嘿嘿，这叫仪式感。”周暮璟点了几下手机，一阵欢乐的女声瞬间立体环绕在整个房间。
　　“开心的锣鼓敲出年年的喜庆，好看的舞蹈送来天天的欢腾，阳光的油彩涂红了今天的日子喲……”
　　顾清玚：“……”
　　情不自禁地跟着哼了几句后，周暮璟举着花生奶，“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年，阿玚来，走一个。”
　　碰了杯，顾清玚合着背景音不疾不徐道：“嗯，今天是个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