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观玉轩吟》浪花浮蕊

48、聚会

　　随着春节不断逼近的急切脚步，忙碌了一年的人们终于舍得慢下来，闲散悠哉的带着一家人在街上东逛来西逛去，每隔一段都有青春靓女拍打着手掌热情招揽客人，平时被追赶的小贩也逮着机会在路边支起长摊，瓜子、花生、糕点、软糖从头排到尾，涌入商场的人一层叠加着一层，有前瞻性的店家直接在大楼门口的空地上搭起帐篷穿试新衣，安装在墙体上的音箱从早到晚循环播放着‘新年好，新年到，大家新年好’的怀旧歌，无论时代怎样日新月异，每逢节日却是绕不开那几首老歌，好像只有足够老才配得上中华传承了几千年的佳节风范。
　　整座城市如被泡在蜜糖罐子里，左右上下东西南北都是浓蜜蜜的年味，商品琳琅满目应接不暇，叫人眼花缭乱在繁华的街市上。到没到节日、过哪个节，街市总会第一时间敞开心魄向人们尽情袒露传达，有时甚至走在时间的前头。
　　说闲慢、道轻松，也不全是，老一辈要打扫卫生置办年货、小年轻奔走在拥挤不堪的归家长途中、贫困拮据的家庭抓紧时机赚钱、连小孩也忙着思考怎么把鞭炮玩出不同花样。
　　人生百态，各有各的年，又累加着千奇百怪的味，那是他们对事物最独特最彻底的追寻与表达。
　　刚从农贸市场与一群大爷大妈抢完鲜虾鱼肉的周暮璟和顾清玚可谓是精疲力竭，两人拎着大塑料袋凭借自身的灵活度艰难穿梭在人流密集的市场，直到进了院门才得以喘口气。
　　“妈妈呀，原来搁菜市场买菜都是干架啊。”周暮璟腾出一只手掏了掏耳朵，他怎么还感觉周围有蜜蜂嗡嗡个不停呢，“这后劲儿太大了。”
　　顾清玚看他这小模样就想笑，调侃道：“还体验人生吗？”
　　“体验个鬼，大爷大妈永远是大爷大妈，我们后辈望成莫及啊。”周暮璟一脸菜色。
　　顾清玚抚了抚周暮璟的脑袋，原本齐整的头发被推挤揉搓的支楞八叉地立在头上，像刚从被窝里滚了十七八圈出来的。
　　“怎么样？还是英俊多姿的吧？”
　　“嗯，多姿多彩。”
　　楼道里家家户户都挂上了新对联，喜庆的福字倒贴在防盗门上，过年的氛围越来越足。
　　“哎哟，咋全贴歪了？老头子，赶紧往左移。”头发有些花白的胖奶奶扶着眼镜打量门框，背部佝偻的小老头站在方凳上颤颤巍巍的摆弄着手里的对联，半天弄不利索，嘴里拖着长长的调子，“怎么样了？”
　　周暮璟听见音儿，往里绕了几步，“还是有点歪啊，爷爷要不我来？”
　　老人眯着眼睛瞅了会，认出人后如释重负道：“小周啊，你来你来，人老了不中用咯。”
　　“呦呦，小周你没回家啊？”房东奶奶慈爱的拉过周暮璟的手，手心盖在上面拍了几下。
　　“这不就是家嘛。”周暮璟把老人扶下来，“我和阿玚两个人也热热闹闹过年呢，您看我俩买的大包小包的。”
　　顾清玚把东西放在地上，接过对联，顺便打着招呼，“爷爷奶奶好，叫我小顾就行了。”
　　“小顾一看就是个乖巧懂事的。”奶奶围着顾清玚打转，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乐滋滋的。
　　“你啊，一看见长的好的就挪不开脚，多少年的毛病了，临老也改不了。”
　　“嘿，你个老头子，大半把年纪了还在这抖落人，喝你的茶去。”奶奶直接上手把爷爷推进了屋。
　　“还真是家有一老胜似一宝啊。”周暮璟快速贴了左联，又移到右边，“这个位置OK吗？”
　　“嗯，正的，方向感不错啊。”
　　“那是，等十八了带你开车，保准风驰电挚的同时让你稳当享受。”周暮璟暗戳戳地开着黄色小车。
　　单纯的顾清玚一点也没意识到，一本正经点头的同时还不忘附和道：“好。”
　　“这么快贴好了，哎呦呦，那糟老头子就比不了。”奶奶说着还不忘回头瞪一眼，脸一扭，又是乐呵呵的，往两人手里各塞了一大把糖，“过年吃糖，小周小顾以后要常来玩啊，好好的。”
　　周暮璟边上楼边剥了颗递给顾清玚，“中午想吃什么？”
　　“想吃牛肉炖粉。”嘴里塞了东西，顾清玚说话有点含糊不清。
　　“叮咚，顾客您好，您点的周氏外卖已下单成功，敬请期待，由于您是超会员，特别赠送您一个福利，稍后厨师长周将亲自到达现场为您服务哦。”
　　刚经历菜市场轰击的顾清玚只想清净会儿，于是顺嘴道：“联系客服，系统太吵，申请退单。”
　　“……”
　　周暮璟用胳膊挎着袋子，身残志坚地用手揽着顾清玚的脖子，“你退什么？还嫌我吵，顾清玚你能耐了。”
　　顾清玚被压的喘不过来气，“没有没有，你别闹了。”
　　“又嫌我闹？”周暮璟堪称不可思议。
　　顾清玚赶紧摇头，可是真的很重，他捣了捣周暮璟的肚子，“你是不是这俩天吃胖了？”
　　“……”很好，还没到手呢，就开始嫌他胖了，周暮璟冷漠开门，“中午你自己炖锅吃吧。”
　　“唉唉，我错了，你安静乖巧身材好厨艺还棒……”
　　笑笑闹闹吃完饭，两人开始大扫除，顾清玚弄了盆水，架在窗沿上，开始擦窗户，周暮璟站在桌子上，用扫帚扫房顶的蛛网。
　　快收尾时，顾清玚老感觉有人在叫周暮璟，模模糊糊听不真切，他拽了拽耳朵这后遗症这么严重的吗？越听越像真的，他停下正在擦柜子的手，走到窗台瞄了一眼，还真有人。
　　院里站了一群花花绿绿的男男女女，还有两三个围在一团压着什么，正中吆喝得最起劲儿的是一个光头胖子，穿着黑色的皮夹克，百无聊赖的甩着裤腰上的银链子，紧身衣裤棕色马丁靴的短发女生斜靠在他壮实的小臂上。
　　顾清玚没什么表情，冲厕所喊道：“暮璟，有人喊你，你过来看下。”
　　“谁啊？我忙着给拖把脱水呢。”周暮璟匆匆把手中活撂下，疾步走到窗边，挑着眉头，大声说：“喲，稀客啊，胖子你们咋来了？”
　　顾清玚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周暮璟惹什么事了。
　　听见回应，底下一片瞬间仰起了头，冲着上面招手，光头摸了把脑门，“想你了呗，上了高中都见不到人，只能自己巴巴循着跑来，猪，赶紧下来让老子抱抱。”
　　说着还飞了个吻，攀着他手臂的女生轻拍着他胳膊，“正经点。”
　　“嘿嘿，你看我媳妇都吃醋了，还不搞快……”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凄厉惨叫打断，程峰从重压中伸出一只手，“肥猪快救我，他们谋杀你过命兄弟。”
　　搞怪的人七嘴八舌冲上面吼道：“猪，你慢慢来，别急，我们是叫疯子好好感受我们对他深沉的爱呢，叫他飘的不是他。”
　　“哈哈哈哈……使劲凑，出事哥担着。”周暮璟嘲笑完，走过去把顾清玚手里的抹布丢进盆里，拉着人去洗手。
　　“你去就好了，我在家把这弄完。”
　　周暮璟冲着手，随意说道：“我不，你看他们下边那一帮子牛鬼蛇神的，你得保护我，再说回来了一起弄还快些。”
　　介绍完人，周暮璟拍着光头锃亮的脑壳，“可以啊，把烦恼丝剃了是看破红尘了？”
　　“你可高看他了，这是让他倒倒脑子里的不良东西，减减欲求，免得天天跟猫发情似的，净折腾我。”短发女生叉着腰，浑身散发着酷呆了三个字。
　　顾清玚被噎到了，这么……有个性的吗？
　　周暮璟注意到顾清玚的表情也难得尴尬了下，他咳了声，“胖嫂，你还是当初那个潇洒美少女啊。”
　　“那是。”女生晃着短发，唱了起来，“我这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
　　“媳妇媳妇，咱低调低调，吓着小顾同学了。”光头搂着女生的腰把她往前推。
　　“小帅哥走呗。”赵顔之一双杏眼像X光全身无遗漏地扫着顾清玚，栗色卷发随意披在身后，粉白色的针织帽遮在眉眼处，毛线球随着她说话有节奏的前后晃荡着，俏皮中又不失可爱。
　　周暮璟扒紧顾清玚，“我说顔之妹子，你懂不懂含蓄俩个字怎么写的？南阳就这么教你们的？”
　　“哼，市一不也教出你这头猪吗？我现在看不上你，你别往我眼前凑。”赵顔之不顾形象的翻了个白眼。
　　顾清玚挑挑眉，这语气......有故事啊。
　　“我们走小帅哥，让他这个不解风情的老男人独自孤独。”说完也不顾顾清玚的反抗，扯着人就走。
　　嘿，我怎么就成了老男人了？打从初二拒绝赵顔之的表白后，这女的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再也不复从前的温婉可人善解人意，天天挑他刺不说，还总莫名其妙的骂他，就好比中考榜单公布后，赵顔之专门把他约出来指着鼻子一顿劈头盖脸的怼着骂，他还以为他占了赵顔之的名额，结果这女的直接凭着年级前几的成绩去了南阳，唉，周暮璟叹气，存活不易人生好难女孩的心思你也别猜，不对啊，他也没想猜啊，那干嘛拐我家阿玚？
　　“赵顔......”
　　“叫什么？打算旧情复燃啊？”程峰摆脱压制，缩在周暮璟身边。
　　“哪来的旧情，我他妈清清白白。”突如其来的旧情把周暮璟脏话都逼出来了，他扇掉程峰的爪子，“好好说话。”
　　“唉，那你好好听啊。”程峰狡黠一笑，“你和清玚同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