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观玉轩吟》浪花浮蕊

43、化雪

　　想是这么想，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顾清玚左手支着下巴，眼睛亮晶晶的，“小时候没收到棒棒糖，不过倒用糖哄了某个爱哭的小胖墩。”
　　周暮璟听了个音儿，人就果断地缩了回去。过了会，端了两碗汤镇定自若地走了过来，“是吗？那个爱笑的小帅哥很幸运啊。”
　　对于某人擅改的形容词，顾清玚也没反驳，还煞有介事道：“也对，男大十八变嘛，这点成立。”
　　一碗汤怼在眼前，周暮璟催促道：“喝汤，马上凉了。”
　　汤碗中冒出的热气频频缭绕到顾清玚脸上，他淡淡看了眼满脸认真的周暮璟，郑重地点点头，“嗯，这就喝。”
　　整个下午顾清玚像被仓鼠附身了般，时不时起身转一圈，转着转着就进了厨房，出来时手里捧一把，边吃边溜达回卧室。
　　周暮璟还从没见过顾清玚这幅贪嘴的模样，有点忍俊不禁。与此同时，又深深折服在那句‘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精辟啊，他爸也是个天才，很有先见之明地早早教他做饭，这不，胜利就在眼前，老爸，你的儿媳妇指日可待。还没待完，就被顾清玚塞了根平菇。
　　“笑眯眯地盯着我干嘛？想吃直说。”他又不是舍不得。
　　我是想吃，急不可耐外加迫不及待地想吃，我直说你给吗？周暮璟愤愤地咽下嘴里的东西。
　　等再次通知上学时，漫天飘飞的大雪也只剩零零散散的几小片，突兀又顽固的悬浮在半空中，像天境之上贪恋凡尘、久久不愿离这温情乡的七个美妙仙女。
　　“化雪冷，围条围巾再出去。”周暮璟从衣柜下层掏出一条米色的围巾，扯掉标签，三两下就给系好了，他伸手把下摆尾秀的淡蓝色小猪翻正，“想到很适合你，但没想到戴上之后的效果远超我想啊。”
　　米色的素净围巾衬得顾清玚的脸颊更加净白，围巾挡住他大半张脸，只剩一双眸珠浅浅的桃花眼，纯黑色的头发乖顺地垂落在额前，双手插兜的站在那里任凭周暮璟摆弄，让人联想到脆弱的瓷娃娃。
　　周暮璟突然很想上前吧唧一口那白白的小脸蛋，奈何大白天，这个危险的想法也只能在脑子里转一圈再咽回肚子里。
　　“你不戴吗？”顾清玚的鼻尖在围巾边沿来回蹭了几下，有点痒痒的，但很舒服。
　　周暮璟揽着人往外走，一手向下滑去，手心松松贴着顾清玚的手背，“怎么样？男人的热度感觉到了吗？这叫自带热环，真男人从不怕冷。”
　　行吧，顾清玚点点头，手顺势伸到周暮璟校服兜里，扯出刚被捂的热乎乎的小手炉，一并缩进宽大的袖子里。
　　周暮璟摸摸鼻梁，乖乖地跟在顾清玚后面，灰溜溜地把真男人的尾巴藏了起来。
　　道路上大大小小的冰块凌乱地堆积在两侧，一粒粒水滴慢慢从冰尖坠落，顺着长长的下坡滚下，在坡尾汇聚成一个又一个脏污的小水潭，世界恢复了原有的色彩，行人依旧步履匆匆，只有屋顶、树枝上的点点残雪见证过这片天地曾被大雪亲昵洗礼的柔情。
　　没两天，道路又恢复了洁白干净的模样，冬日的太阳也慵懒地赶来凑着热闹，斜斜倚在云层，阳光散散落落没个形状地随意辉撒在操场上，有的半身沐于暖阳，有的置身阴寒。
　　“马上要期末了，你们即将迎来在市一的第一个节点，我希望你们把不该有的心思都收起来。”李江站在国旗台上，鲜艳的国旗被呼啸的寒风吹得簌簌而响，也不知道是风吹得还是被冻的，他的脸显得很刻板，眼角的皱纹和面部线条活像刻刀雕上去的。“一个学期了，该认识的人也熟了，好奇的点也玩够了，男女间那点小微妙是时候散了。”
　　每个班都隔着一段距离，却在听见这句话时不约而同地偷笑起来，有的漫不经心地瞟着身旁的人，观察着心仪的人细微反应。
　　周暮璟胳膊肘戳了戳顾清玚的腰窝，没看见嘴唇动，却有音节飘出，“听见没？和女生保持距离。”
　　“我总不能画三八线吧？”顾清玚有点想乐。
　　“唉，这办法好啊，我怎么没想到。”周暮璟立马笑开了，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顾清玚深知自己这时候不能接话，不然可能待会散场回去他的桌子上就有三八线了，太丢人了，现在幼儿园小朋友都不流行这么干了。
　　“笑，你们这些笑的人都有猫腻。市一的两条红线都要牢牢刻在你们心里，手机、早恋一发现就是大过处理，校门口也立着牌子提醒你们，别让我逮着你们谁。现在后排从24班开始撤，前面1班先走。”李江交代完，脚步匆匆地进了办公楼。
　　“哈哈哈，李江被冻成狗跑了，阿玚你快看。”周暮璟摇着顾清玚的手臂，跟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一样，“一大把年纪了还耍单，这下成了名副其实的单身狗了。”
　　顾清玚本想配合的笑两下，就看明远一脸皮笑肉不笑的站在侧旁边，顾清玚眨眨左眼，同时手下还拽了周暮璟一把。
　　周暮璟还尤不自知的想接着吐槽，突然的下拽力，才住了口，“你怎么一直眨眼睛？抽筋了吗？我看看。”说着就上手扒顾清玚的眼睛。
　　顾清玚眼看着简浔也要走过来了，含蓄不下去了，只得开口，“老师好。”
　　“额......这个意思啊。”周暮璟放下双手，慢吞吞的转过身来，完球了，说坏话让老师听见就算了，怎么还买一送一？周暮璟心里都快泪流满面了，脸上还得使劲憋出笑，“嗯......老师好......好巧。”
　　明远双手背在身后，鼻腔里哼了声，“你有本事，你年轻，那你早恋个给我试试？”
　　“不敢不敢。”周暮璟连忙摆手，关键不是他敢不敢，是他想早恋的那个人不配合啊。
　　“最好是。”明远食指虚点了周暮璟几下，走了。
　　周暮璟接着满脸微笑的迎接同样满脸笑容的简浔。简浔手搭在周暮璟肩上，“别动不动单身狗单身狗的叫，很伤人知道吗？你不是也是吗？年轻人，对自己好点。”
　　简浔手下不断拍着周暮璟，一下还比一下重，拍够了才说道：“对了，忘了告诉你，李主任女儿都快打起你腰了。”
　　“卧槽，他练武术的吗？”看着人走了，周暮璟扭脸就捂着肩膀和顾清玚抱怨起来。
　　顾清玚还没说话，就听简浔中气十足了吼了句，“什么武术，老......我是校足球队的。”在众目睽睽之下，简浔活生生憋回了那个称呼，脸上迅速堆起了无懈可击的笑容。
　　周暮璟讪讪地闭了嘴，今天邪门了。顾清玚好笑的看着憋屈的周暮璟，一面揉着他肩头。
　　刚躲得远远看热闹的，这会又晃着晃着过来调侃周暮璟，每过一人，就飘出句‘单身狗’。
　　周暮璟抬脚照着杨勇屁股蓄力一踹，这帮子人，就需要个鸡，来杀给他们敬一敬。
　　操场散了大半人，一时间显得有点萧瑟。顾清玚抓了把周暮璟后脑的短发，又顺手拍了两下，“走了，单身狗。”
　　这个他可不敢用杀鸡儆猴那套，周暮璟欲哭无泪的接受了这个短暂的叫法，对，就是短暂，顾清玚早晚是他的人，做人就得这么自信。自信的周暮璟还没走到楼梯，就差点被一个石子绊倒。
　　顾清玚一把扶住他，“你在想什么？走路认真点。”
　　“哦。”周暮璟气咻咻地冲着碍事的石子刨了一脚，石子咕噜噜地滚到水泥地的坑洼处，卡住不动了，敢挡我的路，这就是你的归宿。
　　“走了。”顾清玚看不下去了，一把扯过人上楼。
　　黑板左上方不知何时被人写上了期末倒计时，一天天还是同样的步骤进行着，却在不知不觉中溜走了大半，数字也悄无声息地从十位变成了个位。
　　越临近考试，班上的氛围越紧凑起来，本来喜欢挑刺的明远都不再叨叨他们了。晚自习也不再上课，统一交给学生自己来查漏补缺，不少都两两凑在一起，要么探讨问题，要么一个给另一个讲题。
　　平时总在偷摸划水的杨勇这会稀罕的拿着草稿本向周暮璟请教问题，周暮璟夸张地张着嘴，“八百年难得一见的盛景啊。”
　　杨勇也不情愿，但他没办法，“是不是兄弟？是兄弟赶快讲。”
　　周暮璟边扫题，边贱兮兮道：“你不是说学习会使你灵魂堕落吗？怎么开悟了？”
　　“捂个头。”杨勇哀嚎道：“我妈昨晚威胁我说这次我再考倒数，不仅屁股别想要了，还要把我赶到深山老林去过年。为了我的屁股，为了我在城市的吃喝玩乐、美好人生，灵魂先堕落着吧。”
　　“嗯，能屈能伸，我敬你是快好铁。”周暮璟抽出自己在顾清玚利诱下的改错本，“喏，标红的重点看，不会也背下步骤，说不定考试就换个数字呢。”
　　“肥猪，我没看错你，你就是我杨勇的再造恩人。”杨勇假兮兮的抽抽了两声，双手抱拳，“猪哥，有事只管招呼小弟一声，小弟定当猪首是瞻。”
　　“猪首个屁，我是为了让你的屁股逃过开花的悲惨命运。”周暮璟利落地写下口号，粘在杨勇桌子上，又伸出一手紧握成拳，“加油，相信自己，你可以的，为了屁股，我们能行。”
　　杨勇看见口号，那点感激之心都要和着血一并吐了。
　　左批：为了屁股，我们不懈努力；右批：避免开花，我们勤奋进取；横批：铁蛋儿屁股攻守联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