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观玉轩吟》浪花浮蕊

40、大雪

　　或许是周暮璟够虔诚，亦许是他拜的神有点多，总有那么一个不耐唠叨帮了他。从傍晚开始，散散落落的小雪花终是密集了点，一朵隔着一朵往下飘，残枝上渐渐覆了稀疏的一层，可地面却迟迟留不住这点白净，反而因为密密匝匝的脚印，融为了一道道污水，淌进窄窄缝隙的下水道。
　　就这样悠悠荡荡了好几日，云层翻滚着拉开距离，雪花才瞅准时机大朵大朵地往下砸，一团紧连一团，互相角逐着极速坠落，不消一会儿，灰浸似的水泥地焕然一新。
　　这雪比起前两天的要死不活、稀稀漓漓，如今可谓是活蹦乱跳、层层迭迭，顾清玚光顾着朝外看，连老师停止说话了都没发现。
　　江亭雪轻轻碰了碰顾清玚，这窗外是有多好看，学霸都走神了。被碰的顾清玚一扭头和老师来了个两眼相望。
　　周暮璟翻着书，借着细微的书页声，悄声提醒道：“回答。”
　　“噢。”顾清玚站起来也翻着书，但他不知道回答什么啊。巧了，周暮璟也不知道。
　　江亭雪指着书，拽了下顾清玚的校服摆。顾清玚这才顺溜回答完。
　　“坐下吧。”徐福把粉笔扔进笔盒里，“走神我不介意，但别让我发现，不然我就忍不住想帮你回神。”
　　顾清玚悻悻地坐下，还是不由自主往外看，顾忌着被抓包，只能一撇一撇的，一节课下来，他都快眼疲劳外加肩周炎了。
　　周暮璟憋着笑把他推出去，“给咱们顾学霸好好开开眼，瞧把我们阿玚眼气的。”
　　顾清玚拍掉他的手，没好气地说：“上课不听讲。”
　　“哟，这叫默契，你不听我不听，你看雪我看你。”周暮璟没个正形的歪在瓷砖上。
　　顾清玚楸起周暮璟的手臂，“都是雪，袖子都濡湿了。”
　　“大家不都......”周暮璟往左右看了看，好吧，就他一个搁这趴着。
　　整个教学楼一眼看过去全是勾着脖子的同学，尤其是高楼层的，至于一二层的学生都身体力行地在操场转圈、打雪球，下面白白的雪地上已经踏上了好些个深浅不一的脚印。
　　“下雪真好。”顾清玚很喜欢大地上皑皑的白雪，有种天地都融为一色的视感，伸手碰到雪，就像触到了遥不可及的天。
　　周暮璟原本不怎么喜欢白茫茫的一片，这会看见顾清玚笑意盎然的眉眼，头一回觉得这雪也不赖，他屁颠屁颠地邀功，“怎么样？我灵不灵？”
　　顾清玚小幅度地戳着瓷砖上集聚的雪层，“特灵。”
　　“那有没有什么奖励？”
　　顾清玚手里动作没停，不紧不慢道：“还真有。”
　　周暮璟挑挑眉，他就顺嘴一问，没想到还真有，“是什么？”
　　“你过来，我小声告诉你。”顾清玚不动声色地捻起一小块雪。
　　周暮璟乐滋滋地凑过去。顾清玚看准脖子缝丢了进去。
　　“哎呦我的妈，顾清玚你个坏蛋。”周暮璟一蹦一蹦的，想把雪抖出来，“卧槽，化水了。”
　　顾清玚弯着嘴角看着连蹦带跳的周暮璟，心情很美好。
　　杨勇从厕所返回就被这幕给吸引了，他指着周暮璟哈哈笑道：“你表演母猪大变猴子？”
　　周暮璟手背在身后，皮笑肉不笑的回了句，“大变你爹。”说完就把一大团雪塞进杨勇衣服里。
　　杨勇吱哇乱叫着，还不忘委屈的控诉，“我又没搞你。”
　　“谁叫你说不出好话。”周暮璟扯扯衣领，刚想找始作俑者，走廊上已经没人。才进去，又打铃了。只能感叹一句，他家阿玚运气太好。
　　一节节课间，顾清玚都老实缩在教室，完美做到了大门不出，凳子不离屁股。周暮璟也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到了晚饭，顾清玚才吝惜的站起来身走到周暮璟桌前，“吃饭，你不去？”
　　周暮璟斜着一边眉毛，戏谑道：“舍得起身了？”
　　顾清玚用手背推了两下脸，就当没听见，直接动手拉人。
　　食堂和操场由几条纵横交错的石子小径连接，道与道的间隙栽种着手腕粗细的树，道路弯弯折折，中间还有个不大的水池，也没有水，现在反而成了雪的欢乐池，依旧保持着从天际坠落的模样，未经人为的染指。
　　两人走在连环的小路上，雪很厚，落下去会发出紧实的咯吱声，再抬起一个脚印就刻在了那里，顾清玚看着大大小小的坑线，不禁想到，雪的出现，真的帮人们做到了一步一个脚印，或许雪本身就蕴含着世间真理呢。
　　周暮璟趁着顾清玚走神，大摇大摆地握住小树，不管三七二十一得一顿猛摇。
　　雪扑簌簌地滚落在顾清玚脸颊上、脖子里，冷不丁冰的顾清玚一抖，他就说某人没这么容易消停，原来憋着大招。
　　“暮璟，你......”顾清玚一抬眼，原本想说什么都被眼前雪人给弄忘了。周暮璟满身的雪，头发整个变成了白色，嘴里还不停呸呸着。
　　顾清玚想笑吧，又怕真正给周暮璟来个雪上加霜，不笑吧，他憋得难受，只能走过去帮周暮璟赶紧弄干净雪，自己身上的都没顾上。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何必？”顾清玚用纸巾拍着周暮璟头上的雪渣，又有点好奇，“雪好吃吗？”
　　周暮璟不想说话，太丢人了，摇就摇吧，他还憨不拉几地仰着脑袋微张着嘴，他刚一定被傻子附身了，要不然就是灵魂出窍了。
　　没听见回答，顾清玚歪着脑袋，凑近周暮璟眨巴眨巴了透亮的桃花眼。
　　周暮璟气急败坏地推开顾清玚的脸，气哼哼说：“阿玚，我发现你变了，你飘了，你越来越坏了，你以前可不会这般对我，我真后悔没有听我妈的话。”
　　顾清玚有点无措地看着周暮璟，后什么悔？听什么话？他小时候没有赴约是因为他妈妈吗？
　　影帝周揩了揩脸上不存在的泪水，还抽嗒上了，“果然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得到了就不知道珍惜，真真应了那句：得不到的永远都在骚动。我原本以为你和那些臭男人不一样，如今终究是错付了。”
　　顾清玚发誓，他人生中的第一个白眼就在此时不假思索地翻给了周暮璟，他才是错付感情的那个。
　　“唉，别走啊。”周暮璟顿时顾不上了，快速追上去，强行揽着顾清玚的肩，“俗话说得好，你不坏我不爱，所以阿玚不用伤心哈。”
　　“呵，我谢谢您。”顾清玚缩着肩溜了出来。
　　周暮璟又捏着脖颈，把人拽回来，“我俩谁跟谁，不用客气，请我吃牛肉面就好了。”
　　顾清玚简直五体投地，他不服天不服地就服周暮璟，服完还得气呼呼地去给周戏精买牛肉面。
　　从食堂出来，顾清玚觉得又冷了一个度，雪也更加疯狂地急速跌落，像是要将三年累积的量一次撒完，图个干净透彻。就这短短一条路，两人又被淋的结结实实。
　　天慢慢暗沉下来，即使雪白的发光也无法拖延时间分毫，冬日的夜格外的黑，像一块密不透风的黑布，从窗户望向远方，黑黢黢的一片，顾清玚收回目光，专注写起作业来。
　　寒气越来越重，尤其在更深露重的晚上，只一个晚自习雪就结成了冰裹在枯枝上、堵塞在水流管中、用凝冰冻结永恒。
　　放学时，操场上已经有不少雪结成了大块厚冰，顾清玚还在庆幸还好在平路上，踏的仔细些，也不至于摔跤。等到了大门口他就傻眼了。
　　市一通向下面街口的是一个奇大无比的坡，除了中间一条栏杆别无他物，现在全是一层厚冰。不少女生都畏缩地站在门口，齐刷刷掏出手机给父母打电话，有比较虎的男生扶着栏杆小步小步地往下顺，还有的干脆一排七八个手臂挽着手臂，壮胆般朝下挪，不管何种姿势，都统一小碎步。
　　不少人没走几步，就噗腾摔了个屁股蹲，其他人都泥菩萨了，还要分神大笑几声。
　　周暮璟看着下面的惨状，就忍不住吐槽起学校，“啧，就说学校屁用没有，这不是闲的慌吗？修这么大个坡，为难学生，还没有南中来的实际。”
　　“同意。”顾清玚站在上面就感觉到了下面的无尽心酸。
　　周暮璟挎着顾清玚的手肘，小心翼翼探出一小小步，还有心思挖空道：“路上都是冰，公交肯定不安全，直接就近呗。”
　　顾清玚屏气凝神地盯着路面，心不在蔫地应了声。
　　“有我在你不会摔的，这对于我来说根本入不了眼，分分钟带你......我滴妈呀......”周暮璟脚下一个打滑，屁股直接墩在地上，就着这个姿势出溜了下去，他溜不要紧，重点手里还挎着个顾清玚，瞬间被带着滚在地上，仓促之间，顾清玚只能先护住脸。
　　在他们下方的同学连滚带爬地往旁边让，这条被殃及的池鱼可不好当。直到周暮璟扒拉住一个同学的腿，两人才阻住向下滑的势头。
　　“我操，腿要断了，这是真腿啊啊啊......”没能及时躲开的倒霉蛋两手死死握着栏杆，一只腿曲着，一只腿上挂着两个大活人。
　　周暮璟倚着那位同学拽住栏杆稳定身形，赶紧把顾清玚捞了起来，“阿玚，没事吧？”
　　顾清玚一手抓着栏杆，一手按在腰上，他现在不想说话，今天晚上他都不想和周暮璟说话，可嘴不听他的，“没事，你呢？”
　　“啊，我还好，可能这位同学不太好。”周暮璟抽出手拍在倒霉蛋的肩头，“兄弟，大恩不言谢。”
　　倒霉蛋都快哭了，抓狂道：“我没让你谢，我他妈只求你现在别碰我。”
　　周暮璟顷刻间缩回手，往周围看了眼，得，滚远了，两人又吭吭哧哧移到最边上，慢腾腾朝上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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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细观实打实也只有一个收藏者，犹豫了好久，还是想对这位收藏的小可爱说声‘谢谢’。第一次写文，情节、转折之处都很稚嫩，是你在包容我，包容细观。这段时间要听课、要考试、要找实习、要写结课论文，时间越来越挤，我也越写越不开心，但一想到还有你在看细观，就成了我继续写的动力。或许你并不觉得有什么，但你确实温暖了我，温暖了细观。我始终认为拥有‘平安喜乐’的人生是至高至上的幸福，我希望你被这份幸福热烈的簇拥。来自三次元某某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