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观玉轩吟》浪花浮蕊

39、糖蛊

　　刚出校门，两人就被市中心的盛景给惊到了。从上往下望去，全是蠕动的脑袋，哪哪都有人，连学校下面商铺的走廊都堆满了人，一个攒着一个往外走，还半天挪不动，各种圣诞的歌曲交织杂响，混着喧闹的人声，五光十色的斑斓灯光打来打去，散乱不堪的照亮一张张笑脸，好像全城都在过圣诞节。
　　周暮璟一条手臂绕过顾清玚的后腰，把人护在怀里，慢慢随着人潮移到，大体是走一步停十步，那点耐心都给整没了，他撇撇嘴抱怨道：“过什么圣诞节啊，这不是崇洋媚外吗？”
　　“你没过？”貌似刚刚他祝周暮璟圣诞快乐时，某人还是很开心的。
　　周暮璟：“才不一样，我搁家过，不给交通增添麻烦。”
　　顾清玚捏着周暮璟的食指，没理怎么说都有理的周暮璟。
　　平时三四分钟的路程，两人愣是挤了快二十分钟才回到家。
　　“怕磕到它，就没往学校带。”周暮璟从房间拿出东西放在顾清玚手里，“圣诞快乐，阿玚。”
　　手里是一个浅蓝色礼盒，棕色的丝带缠绕其上，在顶端形成一个精美的蝴蝶结。
　　顾清玚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盒子，像第一次收到礼物的小朋友，脸上挂着纯粹的笑，“现在可以打开吗？”
　　周暮璟被他这小模样逗笑了，伸手点在顾清玚的鼻尖上，“当然，这是你的东西你有权打开。”
　　刚打开盖子，顾清玚就被里面的东西吸引了全部的目光。一个水晶蛊，蛊上分布着大小不一的四叶花瓣，花瓣的间隙是呈放射状的线条，从里面向外看，全世界都被它雕刻上了花纹。
　　周暮璟从书包里摸出一袋水果糖，捏起盖上的水滴形把手，将水果糖尽数倒进去，又将盖子上的波浪小齿扣住蛊身的弯折处，两者严丝合缝盖合在一起，周暮璟颇为嘚瑟，“水晶糖果蛊，喜欢吗？”
　　糖果的鲜艳色彩折射在蛊壁上，随着不同角度的转换，一闪一闪亮个不停，像把九天之星揽进了这一狭小的蛊中，那点点星光坠在顾清玚月牙眼的尾尖上，“很喜欢，谢谢。”
　　“喜欢就好，不枉费我挑选那么久。”周暮璟的手按在顾清玚脑袋上，“嘿嘿，以后你一吃糖，就会想起我。”久而久之在顾清玚眼里，他就和糖一样甜了，啊哟，聪明。周暮璟心里为自己的小机智炸了一簇簇烟花。
　　顾清玚没想到还有这个理由，一时觉得好笑，两指点在额角，“一直在。”
　　一跟食指精准地点在顾清玚的左胸，周暮璟故意摆出欺负良家妇男的姿态，“更想在这。”
　　“额......”顾清玚眼神飘转了下，又移回周暮璟身上，“我更想去厕所。”说完，把糖蛊轻放在桌上，人就没影了。
　　周暮璟乐了，他饶有兴趣地盯着卫生间的门，他算是知道了，顾清玚就是根含羞草，他稍微往前凑点，还没摸到叶边，那人就忙不连跌地卷起叶子护住叶根，可这样欲盖弥彰，更撩起了周暮璟的蠢蠢欲动。
　　“我回家了。”解决完人生一急的顾清玚拎起书包，走到鞋柜前穿鞋。
　　周暮璟漫不经心说道：“这点了，就呆这呗。”
　　“不了，落萧还在车站等我。”以前是没明白自己喜欢周暮璟，现在顾清玚可做不到无知时的坦荡。
　　周暮璟暗悄悄在心里翻小本本，抬手就在林落萧后面又记下一大笔，“那我送你。”
　　“不用......”
　　顾清玚还没说完，周暮璟就接过话，“底下妖魔横行，我得担起护花......额，护草使者的职责。”
　　周暮璟在顾清玚眼神的瞪视下，求生欲极强的换了个字。
　　到了顾清玚家那站，人才少了不少。只是人少了，就感觉到了冷。走在宽阔的街道上，冬风一股追赶着另一股，像双轨上呼啸而过的火车，吹得人脸皮发麻的同时脑子里杂七杂八的思绪也没了踪迹，顾清玚抬头看了眼暗沉沉的夜空，没有闪烁的小星，估计后面几天又有得冻了，他扯紧身上的校服，加快了脚步。
　　冬天走在外面不仅要裹厚厚的棉衣，还得配以钢铁般的意志，平日喜欢在走廊晃荡的学生这会都蔫儿，纷纷躲进了教室。六十多个人坐在一起，组与组不过小臂远，桌上堆着能盖过脑袋的书，窗和门都紧紧闭合，空调呼呼地冒着热气，暗黄的灯管释放出柔和的暖意，简直是一个暖手暖脚暖心窝的小暖阁。
　　明远在上面讲着单元文章，下面的同学不是戴着挂脖的厚手套，就是手握杯子或暖水袋，还有的干脆拿个抱枕，既能暖手，又能垫着脑袋恹恹听课。
　　“这个长句子有点复杂。”明远沉吟了会儿，“我得找个人来帮我分担。”
　　底下颇有默契的缩了缩身子，同时心里默念：别叫我别叫我。
　　“江亭雪，你起来给大家分析下这个句式。”
　　顾清玚叹了口气，熟练地往后仰着身子，下一秒小毯子、抱枕都落在了顾清玚的腿上，江亭雪这才站起来回答问题。
　　周暮璟斜撇着顾清玚，把不满都挂在眼神里。顾清玚很无奈地摊摊手，他也没办法，江亭雪保暖做的足，东西一大堆，他作为同桌肯定无可厚非。
　　但周暮璟就是很不爽，谁叫江亭雪喜欢顾清玚呢。于是中午吃完饭，周暮璟拉着顾清玚进了小商铺。
　　“要买什么？”顾清玚随意问道。
　　周暮璟抱着双臂，抬头看向挂在上空的玩偶抱枕，“哪个好看？”
　　上面一排花花绿绿女生喜欢的小动物，顾清玚很纳闷，“你买这个干吗？”
　　“我暖手不行啊？”周暮璟气冲冲回了句，也没管顾清玚，就叫阿姨取了个海绵宝宝样式的，他觉得绿色更适合，可惜天不遂人愿，那就亮黄色，最好能闪到某人的眼。
　　顾清玚莫名其妙地摸摸鼻尖，这是生气了？可他也没说不行啊，这突如其来的小脾气。但看着人要走，顾清玚赶紧跟了上去。
　　“喝不喝奶茶？暖暖胃。”就算不知道为什么发脾气，也得先把人哄好，他爸原来就是这么对他妈，屡试不爽。
　　“不喝。”周暮璟本来只有一点点不爽，但这会儿嘛，他就按捺不住想搞事。
　　顾清玚再接再厉，“那家小饼干很不错，要不要尝尝？”
　　周暮璟拎着海绵宝宝的一只腿，只顾往前走，“不尝。”
　　这怎么不一样，难道是因为性别问题？顾清玚皱着小脸，往四周看了圈，好像没有什么周暮璟喜欢的。
　　周暮璟半天没等到顾清玚下一句，他怎么不接着哄了？是我走太快了吗？他不禁放慢了步伐，顾清玚还是没说话，周暮璟翻了个白眼，这就放弃了？他泄愤地抠着海绵宝宝的脚，要不我大度点？
　　“你快把它腿抠掉了。”顾清玚从周暮璟手里拽过抱枕。
　　他还在生气，顾清玚竟然先关心一只玩偶，周暮璟绕过顾清玚就要走。
　　顾清玚一把抓住周暮璟的手腕，语气放得很轻，仿佛在他面前的是一口气就能吹跑的周妹妹，“怎么了？我没说不行啊，你干什么我都支持。”
　　“真的？”周暮璟可算给了个正脸，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可得好好利用。
　　顾清玚赶紧表忠心，“真的。”一心只想哄好人的顾清玚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掉进某只猪的套套里了。
　　周暮璟：“那今天晚上和我回家睡觉。”
　　“嗯？”顾清玚歪了歪头，一脑袋问号，这话题是不是跑的有点远？怎么扯到这的？支持和回家睡觉有关联吗？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同为男人的周暮璟甩开顾清玚的手，大步走了。
　　“唉，我答应就是了，你跑什么啊？”还没弄明白自己怎么就成了‘骗人的鬼’的顾清玚秒怂。
　　周暮璟悄悄在胸前比了个耶，扭脸就把得意压了下去，“你自己说的。”
　　顾清玚认命点头，“对，我自己说的。”
　　周暮璟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亲热地揽着顾清玚回教室。
　　写作业写着写着的顾清玚突然反应过来，他是不是还不知道周暮璟为什么生气？顾清玚很郁闷。
　　下午上课没两分钟，顾清玚怀里就被塞了个东西，他一看是周暮璟中午买的抱枕，顾清玚更不解了，他又扔给周暮璟。
　　没一会儿，周暮璟又给塞回来了。顾清玚小声问道：“不是你要暖手？”
　　周暮璟扬着眉毛，一脸理所当然，“我就喜欢放你这，不行？”
　　顾清玚看向黑板，现在的他可不敢再接话了。
　　直到几天后，江亭雪再次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看顾清玚怀里放着抱枕，只能把自己的东西囫囵塞进桌兜时，顾清玚才搞明白怎么回事，他无奈又好笑地瞅了瞅暗戳戳的某人，却被窗外悬浮的几点白吸引了目光。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稀稀拉拉的几小片，还没有指尖大，落在灌木丛里、花坛边沿、水泥地上，一片垫着另一片，最后化为一小滩水。
　　教室里一个推着一个，不过几分钟，都仰着脖子看向外面。好不容易等到下课，纷纷满脸兴奋地跑到走廊。
　　顾清玚也被周暮璟拉着趴在外墙瓷砖上，看着洁白的雪粒，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掌心的温度加快了雪花的消融，还没两秒，手心就只剩点点水渍，他有点懊恼地皱着眉头，如果不去接，这片雪花还能多飘会儿。
　　一只温热的手盖在他手上，宽厚的手掌轻轻抹了抹，那点水渍立马消失在相扣的掌间，周暮璟把顾清玚的手拉下来，“好几年没下雪了。”
　　“嗯，三年了吧。”顾清玚把手插进兜里，“也不知道这次能下多大。”
　　周暮璟：“很喜欢雪？”
　　“嗯。”因为阿雪是在大雪天出生，那年小小糯糯的阿雪拉着他在厚厚的雪地里滚来滚去的场景，至今还很清晰。
　　周暮璟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玉皇大帝、观世音菩萨、太上老君、还有诸多未知名的神，一定要显灵，保佑下雪下雪下雪，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噗。”顾清玚轻推了下周暮璟的脑袋，“你在干什么？”
　　“求神啊。”周暮璟满脸正经。
　　顾清玚调侃道：“社会主义新青年，要坚定不移地走唯物主义。”
　　周暮璟满不在乎的哼了声，我既不唯物也不唯心，我唯的只有一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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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结了之前的稿费，原本三位数拖了两个月压缩成了两位数，底层写手是有多卑微，编辑说工作室感到很抱歉，于是用2.4来表达对我的歉意。只觉得很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