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观玉轩吟》浪花浮蕊

38、圣诞

　　周暮璟扭脸就换成了凶神恶煞的样子，一把扯出杨勇手下的练习册，“自己写。”
　　“那多没意思。”杨勇忙又扯过去，“我学习是对你和清玚的不信任。为了我们彼此的和谐发展，请继续投喂。”
　　“满足你。”周暮璟摸出一粒枸杞，对着杨勇的嘴投过去，“张嘴。”
　　杨勇都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就张嘴接住了，然后呸呸两下吐了出来，“老子杠杠的，不需要这玩意儿。”
　　周暮璟很赞同地点点头，“虎头虎脸是不需要，还是我家阿玚小巧玲珑可......哎呦。”
　　脑袋都顾不上捂，周暮璟一把抓住顾清玚卷成筒的物理册子，很熟练地撇着嘴，“我错了。”
　　顾清玚面无表情地收回册子，他怀疑周暮璟有什么眼疾，不然他实在想不通自己身上有哪点配得上‘小巧玲珑’这个词，这么想着他就伸手抹了抹周暮璟的眼角。
　　“干嘛”周暮璟有点受宠若惊，这就上手了？
　　顾清玚眨眨眼睛，“让你看的更清楚点。”
　　周暮璟：“......”
　　“哈哈哈......”杨勇边晃周暮璟的肩边笑地不能自已，学霸怼起人来，还真让人兴奋，尤其这个人还是周暮璟。
　　晚上刚出校门，周暮璟揉揉鼻尖，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喷嚏。虽然外面没有刮风，但冬天本就湿冷，又是深夜，更加了层寒。
　　顾清玚双手插在兜里，校服领子把大半个下巴都遮住了，“明天穿厚点，别感冒了。”
　　周暮璟不以为意，“才不会，教......”
　　“教室是有空调，但中午和晚上这一路也不能冻着。”顾清玚难得打断周暮璟的话。
　　周暮璟：“哦，好吧。”
　　虽然距离圣诞还有一个多星期，但校外的商铺已经纷纷踏上了先潮，在门口摆着红绿相间的圣诞树，树上挂着彩色的小圆灯，走廊上堆积着木板，上面一推包装精致的小礼盒，店家也大多戴起了圣诞帽，加上拥拥挤挤的人流，一派热闹风范。
　　走到岔路口，顾清玚停下脚步，冲巷子里抬抬下巴。
　　“什么？”周暮璟脸上表情要笑不笑，难道阿玚要和他一起回家？唉呀妈呀，这么主动，他是接受呢还是接受呢？
　　顾清玚：“你回家，我自己走。”
　　“啊。”想多的周暮璟一点也不想一个人孤独的回家，“就一个喷嚏，肯定是程峰那狗在悄悄骂我。”
　　走在后门路上的程峰阿嚏一声，他撸了把鼻子，小声嘀咕着：“哪头猪又在犯贱？”
　　顾清玚站在原地没说话也没动。头顶的路灯贪婪地笼罩着顾清玚的全身，给他打上了一层毛绒绒的光边，影子长长地拖在浆灰的水泥地上，点点细碎的灯光落在顾清玚狭长的眼眸中，像星光在亲吻闪动的银河。
　　周暮璟突然伸手盖住顾清玚的脸颊，“你脸好小哦。”
　　胳膊的延展，在两个平行曳地的影子间搭了座通往伊甸园禁果的桥梁。
　　顾清玚没拂开周暮璟的手，眼睛透过手指间的缝隙一错不错地看着他，“你也不大。”
　　呼出的气息尽数喷洒在周暮璟的掌心，在寒冬夜晚，这点热气显得格外明显，周暮璟撤回的手紧握成拳，骨节硌在后腰处，他毫无征兆地斜倾过身子，一边嘴角微微勾起，眸子里尽是戏谑的痞气，“这事用不了眼睛，得靠试。”
　　“很熟练？”顾清玚还是那副波澜不惊地样子，甚至连动作都没变。
　　没有回答，贴近耳朵处的嘴唇随着呼吸的起伏慢慢移到与顾清玚嘴角相平的位置，周暮璟微垂着眼盯着那双近在咫尺的薄唇，他想描暮它。
　　巷子边是黄砖堆砌而成的简陋小墙，下面堆杂着粘腻在一起的垃圾，不识风情的黑猫窜过墙头，四只爪子同时踩在塑料上，在小巷中发出阵阵滋啦声。
　　顾清玚像被这刺耳的声音惊醒般，卷长而密集的睫毛微微向下漾着，在眼睑处划拉下几点细碎的线条，他猛地向后错了一步，目光同时移向墙下脏污不堪的垃圾，“注意安全。”说完脚下一转，汇入了人流中，只是细看脚步落下时还有些微的颤意。
　　独留周暮璟一人楞在原地，过了好久，他才眨动了下眼睛，这就走了？怎么就走了？难道接下来不是脱单吗？不应该王子和王子幸福拥抱在一起吗？他那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勇气，连个响都没冒出来。
　　黑猫似乎走累了，懒散地蹲坐在塑料上，抬起一只爪子细细用舌尖舔着，时不时还喵呜一声。
　　一道的视线凌厉地落在惬意的黑猫上，黑猫不屑的扬着下巴，依旧自顾自的舔着爪子。
　　嘿，周暮璟就不信了，人被吓跑就算了，他认命，这只黑不溜秋的丑猫竟然还敢挑衅他，很好，臭猫，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被黑影覆盖的猫撂了爪子讯敏地窜了出去，周暮璟拎着书包在后面狂追。
　　下班回家的大妈只觉得一阵风吹过，前面的人影就跑远了，大妈扯着嗓子稀奇道：“大半小子了，还追着猫跑？”
　　林落萧今天难得没侃侃而谈，反而安安静静的站在顾清玚旁边，到站时，才拍了拍顾清玚的肩头，说了声再见。
　　随着公交的频频到站，车上空了一大片，顾清玚还是站在最初的位置，眼睛虚虚盯着窗外的街景。
　　今晚的景很反常，朦朦胧胧隔着层，总看不真切。驶过的车辆、行走的路人、摆摊的小贩、枯枝的大树、远处的群山，都被笼统地罩进了大自然擅自赐予它们的保护膜，摆脱了使灵魂坠落的欲望，也断绝了让本体欢愉的渴求。
　　或许这层薄膜始终都存在，只是顾清玚直到今天才发现而已，他永远是最迟钝、最懦弱的那一个。
　　越靠近圣诞，班上的氛围越活跃，学生的情绪越躁动。一沓沓的明信片压在练习册下，时不时抽出一张，偷偷抒写着什么。桌兜里侧的书也被清空，堆积着一个个小礼盒，只待那日到来就被送往各自的归处。
　　上完生物课后的大自习，赵丽写完教案，闲的没事，打算起身转一圈，结果刚转了半圈，就退回了讲台，她孩子也差不多这么大，所以不太忍心苛责他们，语气还是柔柔的，“晚自习还是要好好写作业，我才走几步就看见两三个人在写明信片，这种东西送给朋友就好了，没必要群发。”
　　下面学生低着头，自顾自的搞着自己的事，吭都没吭一声，赵丽讪讪地坐回凳子上，也没再说什么。
　　这群半大少年哪会听一个半身满是经历人的劝告，在他们情感炙热的年少岁月里，同学和朋友是含等号的。尤其在高一阶段，只要坐在一个教室，不管平时交流多少，我的明信片都有你一张，你也亦然。拿着互相交换的明星片，看，我们感情多好。只是有些人的感情还不如一张明信片来的有价值。至于同学和朋友的区别，或许到了大学，不用别人教，他们自己就会感悟的透透切切。
　　顾清玚写完作业，一手扶着后颈慢慢扭着脖子，余光不小心扫到江亭雪整齐堆放在桌上的一沓明信片，最上面那张，密密麻麻地写了一整面。他默默移开目光，女生真精致。
　　对于顾清玚来说，节日就是被人加了前缀的平常日子，没什么特别之处，被别人提醒时，也顶多不咸不淡地哦一声，就算了事。
　　可到了圣诞这天，他心里某点微不可查地跳动着，顾清玚竭力忽视，却在走廊的拐角功亏一篑。
　　一个齐耳短发女生倚在拐角，前面站着个瘦高的男生，正将手里的小礼盒递给女生，盒上还有张粉色的贺卡，男生说了句什么，女生嗔了他一眼，但小脸却诚实地缀上了大片红晕，男生宠溺地揉着女生柔顺的短发，女生忸怩了会，终是将背在身后的东西拍在男生怀里，然后羞红着脸跑进了教室，男生站在原地傻乐好久，才转身上楼。
　　顾清玚甩着水渍的手停在半空，男生的傻笑、女生的羞情在他脑中循坏播放，本该向前迈的步子转了一大圈，最终还是朝着楼下去了。
　　周暮璟正琢磨要不要去厕所捞顾清玚呢，人自己进来了。刚想说话，却发现顾清玚侧着身子好像在避着自己，周暮璟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瞄着，就见顾清玚把一个红彤彤的平安果塞进书包。
　　他说怎么去这么久，合着有艳遇啊，避着自己就算了，还这么宝贝，欺负他没有？哼，就是个破果子有什么好稀奇的，又不是吃了就能平安，看把顾清玚这大猪蹄子稀罕的。啊啊啊......他就这一趟没跟着去，怎么就让别人钻了空子，顾清玚就是个祸水，没跑了。愤愤不平的周暮璟决定了，他要做一个高贵不可攀的人。
　　可惜高贵不可攀的某人有这心无这力，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也没管住自己的眼睛，频频往顾清玚身上瞄，弄得顾清玚一阵庆幸，幸亏他给某人买了平安果，不然被这眼神注视着，顾清玚今天晚上恐怕要在一片‘我有罪’的高呼声中艰难度夜。
　　放学时，顾清玚难得磨磨唧唧的收拾着书包，大半走读生都走了，他才装模作样地背起书包。
　　楼梯间只有零零落落的几个人，顾清玚咬着下嘴唇，直到磨出条红印子才放开那点可怜的软肉，他手探向书包。
　　“这个给你，圣诞快乐。”这会顾清玚又恢复了平时清冷的样子，细长白皙的手指拖着鲜红的平安果，红红的表皮上还有楼道的灯折射成的金色光线，
　　脑补过度的周暮璟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果子，他一个下午都在吃自己的醋？周暮璟想把自己锤进土里。
　　看人半天没接，顾清玚蹙了蹙眉解释道：“不让出校门，但这个是最大最红的那个。”
　　周暮璟赶紧一把捞过来，硬朗的脸部线条都柔和在了雀跃的五官里，“你送我什么我都喜欢，主要是你送的。”又连着傻笑了好几声，周暮璟才拽起顾清玚的手腕，“走，回家，家里也有你的圣诞礼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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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情绪有点坏，自我怀疑的感觉一直徘徊不散，很难受，我会想自己的价值到底在哪里，可我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