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观玉轩吟》浪花浮蕊

25、初吻

　　有些人吧，不进KTV，你永远都分辨不了他是人是鬼。
　　比如十九班带着圆眼镜背着‘独立寒秋，湘江北去’的语文课代表，刚进包间，人就霸着麦来了段风骚无比的自我介绍。
　　“大家好，欢迎来到轻易不出山一出山则名震娱乐圈的超级无敌巨星张源的循环演唱会KTV站，接下来我将带你们深刻领略音乐的伟大之处，来，music，起。”
　　柯青远非常配合的给他点了歌。
　　“青子，你个贱人，你就是我成名之路的绊脚石。”张源听到前奏就忍不住想下去踹他。
　　柯青远拿了个摇铃，摇的哗哗响。“来，超级无敌巨星，唱出属于你的诱惑。我相信你。”
　　张源翻了个白眼，脱掉外套，两手紧紧握着麦克风，闭着双眼头一仰就开始吼，“为所有爱执着的痛，为所有恨执着的伤，我已分不清爱与恨是否就这样。”
　　一嗓子出来，顾清玚手机直接掉了，闭眼假寐的周暮璟瞬间坐直，喝水的杨勇差点被呛死。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仿佛在确定还在不在这个世界上。
　　杨勇问：“谁让他上去的？”
　　周暮璟接道：“这孩子年少时脑袋上肯定顶过呼伦贝尔大草原。”
　　顾清玚点头：“赞同。”
　　在为张源应援的柯青远就比较实际了，直接冲上去捂住了张源的嘴巴。“我他妈还以为你唱的多好听，结果整个公鸡叫鸣，不，公鸡叫鸣都比你有律感。”
　　“唔唔...唔...”张源拼命的扒拉着柯青远的手，稍得喘息就嚷道：“嘴长在我身上，我爱唱就唱，关你毛事？”
　　“耳朵搁在我头上，我就有保护它的责任。”
　　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周暮璟只得让他们各退一步，“直接男人的决斗吧。”
　　杨勇立马站起来，“我来当裁判，一二三准备，石头剪刀布！”一看结果笑的前仰后合的，“恭喜正义的代表青子一举获胜，巨星四眼源就此退出歌坛。哈哈哈，举国同庆。”
　　“还没结束，三局两胜。肥猪清玚，你俩说是不是？”
　　周暮璟看顾清玚点头，也跟着点头。
　　“好，那加赛两局。”杨勇屁颠颠的跑到柯青远身后给他卖力的捶肩膀，“放松啊放松，咱让他心服口服。”
　　“我举报柯青远收买裁判，我要求换人。”张源不满的控诉。
　　“行，组织同意你这个要求。”周暮璟拉着顾清玚加入战局。“这事交给我家优质少年阿玚做。”又转头叮嘱顾清玚，“好好干，不要辜负组织对你的信任。”
　　“组织少信任点我比较好。”话是这么说，但顾清玚还是当起了裁判。“第二局，准备，开始。”
　　“很好，战况出现了转机，至于结果如何，我们来看下一局。”顾清玚抱着手，语速也不紧不慢，再揣一茶杯，妥妥一老大爷逛公园。“第三局，剪刀石头布准备，开始。嗯，巨星完美逆袭，以二比一的结果完胜正义一方。”
　　“哈哈哈哈，我宣布我张源重出歌坛，哈哈，老天爷都不忍一代才子消逝。”张源又高高兴兴的拿起麦，“青子，走起。”
　　“唱，我让你唱，一首青藏高原唱不死你。”柯青远满脸怨气，“老子耳朵不好受，你嗓子也别想好受。互相伤害，走起。”
　　周暮璟揽着顾清玚往沙发走，“白忙活了。要不要帮你捂耳朵？”
　　“捂你自己的就好了。”
　　周暮璟把耳机插好，不由分说的给顾清玚塞了一根，“清净。”
　　顾清玚瞥了周暮璟一眼，“嗯，别致的清净。”
　　“肥猪，来玩骰子。”噪音太大，杨勇只能用吼。都有人陪，他只有啤酒，他只好打扰比较靠近的人了。
　　“怎么玩？”
　　“比大小。输了一瓶啤酒。正好可以解决完这多的。”杨勇把啤酒都码上桌，“顾裁判，接着上？”
　　顾清玚把耳机塞回周暮璟的兜里，“上。”
　　“好勒，来来来。”杨勇上下使劲晃了几圈，才停手。“嚯，五。我这手气，一个字，绝。”
　　周暮璟就搁在桌子上随意推了几下，不负众望，是个二。
　　“哈哈哈，喝，你太敷衍了，得学我，使劲摇。”杨勇又拿起来给周暮璟示范一次。
　　顾清玚把啤酒盖在桌子上磕开，递给周暮璟。
　　周暮璟仰头一口气灌完了，“嘚瑟的傻样，再来。”
　　第二把，杨勇六，周暮璟三。
　　“喝慢点。”顾清玚又递给周暮璟一瓶。
　　“嘿，我就不信了。”周暮璟干完一瓶，把袖子一撸，“继续。”说着，学杨勇把骰子举高用力晃了三四圈。
　　“喝，阿玚给他开。”周暮璟可算出口气了。
　　杨勇憋屈地喝了一瓶，“周徒弟，再来，一把算什么？”
　　“来就来，你爹教你做人。”
　　两人开始疯狂摇骰子。
　　“停。”顾清玚看着狂摇的两人，很无奈，“裁判说停，不然一人一瓶。”
　　骰子立马被放上桌了，可就这样卖力的摇，周暮璟也连着输了七八把，他都要喝吐了。
　　“喝，接着喝。”杨勇爆发出一阵狂笑，“强兵是打出来的，骰子王是我杨勇摇出来的。”
　　周暮璟抹了把嘴，大吼了句“失败是成功他妈”，又投入了男人的战斗中。“风水轮流转，杨铁，这回你给我喝。”
　　顾清玚拿着纸把周暮璟脖子上流下来的啤酒擦干净，“差不多了。”
　　“我不，他欺负我，我要他还回来。”
　　“我替你来？”顾清玚看他脸都有点红。
　　“我不，男人的场子得自己找回来。”周暮璟说完又把剩下四瓶全开了，“是男人，喝干净。”
　　“我怕你？周树人爷爷说了，路是自己走出来的，我杨勇今天也要完美的走条出属于赌王的康庄大道。”带着这样伟大理想的杨勇又完胜了周暮璟两轮。
　　“我真是个骰子界的一个天才。”杨勇不禁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可算把上回斗地主的憋屈找回来了，风水轮的真好。
　　周暮璟郁闷极了，他拉着顾清玚一脸认真的问：“我印堂发黑吗？”
　　顾清玚配合的摇摇头。
　　“那我一直输，不是爱拼才会赢吗？歌词都是骗人的。”
　　看他一脸委屈，顾清玚又慢悠悠的加了句，“发红。”
　　剩下两瓶，杨勇直接分了，“来，感情深...嗝...一口闷。”
　　“我现在跟你没得感情。”周暮璟把那一瓶干了，只往顾清玚身上倒。“阿玚，你摸我肚子，都喝大了。”说着就拽着顾清玚手往自己肚子上摸，“腹肌没了。”
　　顾清玚感觉周暮璟喝醉了，只能安慰道：“明天就好了。”
　　“我不要明天，我要它现在就出来。”周暮璟撇着嘴，“你给我揉出来。”
　　顾清玚心想，你还不如多去几趟厕所来的实际。但还是口嫌体正直的给周暮璟揉起了肚子。
　　周暮璟躺在这头，杨勇窝在另一边，两个人你哼唧来，我哼唧去，此起彼伏，默契无间。
　　柯青远给张源又点了首《怒放的生命》，深藏功与名的跑了过来。“他俩这是喝了多少？”
　　顾清玚抬了抬下巴，“暮璟12瓶，杨勇4瓶。”
　　柯青远掏了掏耳朵，加大音量问了遍，“你说什么？大点声。”
　　得，两个醉鬼，一个聋子，还有一个沉浸在歌手梦出不来。顾清玚只得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四瓶，加之前两瓶，才六瓶啊，铁蛋儿就喝成这幅鬼样子了？”柯青远照着他脸蛋拍了几下，杨勇就哼哼了两声，连手都没抬。
　　顾清玚看了眼手机，都十点多了。“走吗？”
　　“走，趁他俩昏着，赶紧弄回去，待会发起酒疯就不好搞了。”柯青远把点播器关了，张源还在自顾自的嘶吼。
　　“你那怒放的生命先搁一搁。当务之急是送酒鬼回家。”说着就毫不留情的把张源扯下了歌坛。
　　顾清玚架着周暮璟，张源、柯青远左右扶着杨勇，五个人走出了KTV。
　　初秋的晚风一吹，俩醉鬼倒挣了挣眼睛，杨勇推开左右两人，自己走起了S步。“我没喝醉，你们不要扶着我。拉拉扯扯的，多不好看。”
　　张源还是护在他旁边，怕真给摔了。“您这会儿觉得不好看了？来的时候有人还抱了16瓶啤酒呢。”
　　周暮璟则是乖乖的让顾清玚搂着走，就是嘴里一直在咕咕叨叨的，顾清玚以为他想要说什么，凑近只听到“稍息立正站好，霹雳啪啦呼噜哗啦铅笔找不到，铿铿锵锵乒乒乓乓上课又迟到。”的一串不在线的调调。
　　市中心的街道隔几段就有一排圆球挡在中间，周暮璟过的时候脚磕在了圆球上，直接蹲下身不肯走了，“它踢我脚。”
　　顾清玚很无奈，明明是你踢人家，但又不能和醉鬼讲道理，“我们不理它，回家好不好？”
　　“不好，他踢我你要帮我踢回来。”
　　顾清玚只得站起来作势踢了两下圆球，“好了吧？”
　　“你问它知错了没？”
　　“咳，周暮璟问你知错了没？”顾清玚真的很不想在市中心，尤其是十一假期的市中心和一个圆球说话，“嗯，他说他知道错了，也向你道歉了。”
　　“我并没有听到啊。”周暮璟帅气的脸皱成了一团。
　　顾清玚抹了把脸，接着就捏着嗓子说道：“我是小圆石，不小心踢到你了，我不是故意的，希望你可以原谅我。”说完迅速咳了咳，“听到没？”
　　“嗯，听到了。”然后周暮璟又顺手抱着另一只圆球，“还是你最好。”说着还用脸蹭了蹭光滑的球面。
　　“唉，好脏，快起来。”顾清玚弯下腰拉周暮璟。
　　“我不要。”说完就抱着球唱起了歌，“你的童年我的童年好像都一样，小小肩膀大大书包上呀上学堂。”
　　后面的杨勇也晃晃悠悠的过来了，“你干啥呢？”
　　周暮璟抬头辨认了一会儿，无奈眼前太花了，“我唱歌呢。”
　　“唱的啥？大声点，我没听见。”
　　“我唱...校里校外一不留神就会把祸闯，回到家里爸爸妈妈脸儿又拉长......”
　　杨勇一想到自家的妈，可不是这么回事吗？一时间悲从中来，就爬上了圆球。
　　柯青远赶紧扶住他，“啊哟，你要干什么？”
　　只见杨勇在上面站稳了脚，用袖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爸，妈，我对不起你们，我没有好好读书，我没有考上一个好大学.....”
　　“我的哥，你还高一呢。”柯青远不敢太用力，怕把人拽摔了，“源儿，你别光顾着拍啊，先把他搞下来。”
　　“我这可是第一手物料。”张源把周围看热闹准备拿手机拍的人赶走，又跑过去帮忙。
　　等两人把杨勇拽下来，顾清玚也艰难地把周暮璟扯了起来。
　　这一路也没消停过，还吸引了不少目光，时不时左边来一句“现在的一切都是意外，老师竟然夸我是天才”，右边配合着一声哭喊“我怎么就没有考上好大学啊，我对不起我爸妈。”
　　好不容易到了街口，那三人进了出租车，没了一唱一和的人，周暮璟这才安静了会。
　　到了四楼，顾清玚快趴下了，“钥匙呢？”
　　“左三圈右三圈，屁股扭扭。”周暮璟边唱边对顾清玚晃了晃屁股。
　　顾清玚一脸麻木的从他后兜掏出钥匙。把人扔在床上，顾清玚去卫生间倒水，打算给周暮璟擦擦身上的酒气，水刚弄了一半，后面就传来了脚步声。
　　“怎么不穿鞋？”顾清玚皱着秀气的眉。
　　周暮璟伸手按在顾清玚的眉心，突然恶作剧的用双手挤压着顾清玚的脸，使顾清玚两片薄唇嘟了起来。周暮璟看着嘟起的部分，拿大拇指蹭了蹭，“唔，好软，不知道尝起来甜不甜？”说完，就凑过去咬了一口，“哇，甜的耶。”又贴上去嘬了几下。
　　陌生的温软触感令顾清玚脑袋里一片空白，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要推开周暮璟，又怕他腿软一推就倒，只能把人按在卫生间的小凳上。他不自在的拿手背抹了下嘴，“你知道我是谁吗？”
　　周暮璟盯了顾清玚一会儿，才眨动着睫毛说：“阿玚啊。”
　　“那你还亲我？”顾清玚小声嘟囔了句，扭过身继续接水。
　　等水好了，顾清玚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给周暮璟脱了衣服，内裤他犹豫了下，打算不管。周暮璟常年打篮球，身上的肌肉很匀称，属于穿衣显瘦，脱衣也有型的那一款。
　　顾清玚垂着头快速给他擦身子，可还是禁不住耳尖冒出点薄红，只觉得以后都不能再让周暮璟瞎喝酒。终于给周暮璟擦好了，自己也差不多全湿了。顾清玚把人哄进卧室，又拿了套周暮璟的衣服，想去卫生间洗澡。
　　可他刚抬步，床上的人也跟着起来。
　　“唉，穿鞋，地上凉。暮璟乖。”顾清玚赶紧过去给周暮璟套上鞋。
　　最后就演变成了两人一起去洗澡，当然，顾清玚负责洗，周暮璟负责看。
　　顾清玚还没在别人面前脱过衣服，只能把喝醉的周暮璟当三岁小朋友，不过现在他打算像周暮璟刚才一样擦擦就行了。刚把T恤扯下来。后面就传来一声惊呼。
　　“羞羞，羞羞羞。”周暮璟两手交叠挡在眼前，又把指缝张的大大的，从中偷看，嘴里还嘻嘻嘻笑个不停。
　　顾清玚也被他这小动作弄笑了，自顾自的开始擦洗，等换上干爽的衣服，周暮璟已经倚着墙壁睡着了，嘴巴还微微张着。顾清玚任劳任怨的又把人抗回卧室。刚转身就被周暮璟拉住手腕，“我不走。”
　　周暮璟还是没松开，顾清玚妥协地爬上床，不去管卫生间的脏乱。看人躺好，周暮璟立刻四肢都缠了上来，嘴唇还在顾清玚脖子上磨蹭。
　　“暮璟。”顾清玚推了推周暮璟的脑袋。
　　周暮璟眼睛里闪着泪花，就像一条被主人拒绝撸毛的小狗，“刚刚脱衣服，你还答应让我吃糖。”
　　“那不是为了给你擦洗吗？”
　　“呜，歌词骗我，阿玚也骗我。”
　　顾清玚满脸的生无可恋，不过看着这幅八岁孩童的模样，说不定明早起来就断片了呢。他放弃似的胡乱瞪了瞪腿，“给你给你，把眼泪收起来。”
　　于是周暮璟心满意足地扯着顾清玚的领口，在他胸前嘬了几个红印子，又在下巴嘴唇上啃了个遍。
　　顾清玚全程心里默念‘我家狗’三个字，可还是被软软的触感搞得心烦意乱的。结果周暮璟占够了便宜，倒头就睡了。顾清玚愤愤的把周暮璟推开，没一会儿，人又贴了上来。
　　阳台上挂着两套校服，一阵阵晚风迎来送往，一只只飞蛾飘来移去，一盏盏路灯明灭交叠，只有两套校服始终被倾斜的衣杆勾勒在一起，像两只在寂静夜空中翻飞嬉闹的蝴蝶，一如银白色月光下紧紧交缠的两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