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观玉轩吟》浪花浮蕊

14、程母

　　周暮璟依着承诺任劳任怨的给杨勇带着每天的早餐，这天早上，他站在街口想了半天，最后干脆地给杨勇买了十个酸菜包子，又买了两个饭团和两杯豆浆，完美地隐藏在书包里，他才大大方方的朝校门口走去。
　　坐在位置上之后，周暮璟直接将包子怼在杨勇的眼前，又避开顾清玚的胳膊把其中一份饭团和豆浆放进顾清玚的桌兜里。
　　杨勇瞪着眼睛，周暮璟看着他突然扭头对顾清玚唱了句：“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傻气。”唱完还学着杨勇努力瞪圆眼睛。
　　周暮璟唱歌没有调，完全是按自己的意愿在赋予这首歌全新的意义，再加上瞪圆眼睛使得面目有些失真，顾清玚被他逗得直接笑出了声，周暮璟也绷不住表情了，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还没笑够，就被杨勇扯着校服领儿给压在胸前，杨勇看顾清玚笑的开心，故意说道：“清玚，肥猪都把你带坏了，别跟他玩了，铁哥带着你打遍天下无敌手。”
　　周暮璟一听他要挖墙脚，就忙着要挣脱杨勇的禁锢，奈何杨勇家的铁不是白举的，周暮璟两眼望天，满目绝望。
　　顾清玚笑了笑没回答，就抬头瞄了眼教室前门，又拿起语文课本，说道：“班主任来了。”
　　杨勇立马撒了手，随手拿了本书胡乱翻开，还在默念“没看见没看见”，就听周暮璟在笑，侧身就看见周暮璟伸手和顾清玚击了个掌。
　　“嘿，清玚再也不是开学那个单纯的清玚了。”杨勇撇着嘴感慨道。
　　周暮璟从桌下给了他一脚，愤愤说道：“我俩情比金坚，尔等刁民还想挑拨？”
　　“谁叫你给我买十个包子的？隔着袋子我都闻见酸菜味了，还没喝的。”
　　“我不怕你今天放假回家被你妈打屁股吗？给你补补。”
　　“那把你的豆浆给我补。”
　　“美得你。”周暮璟翻了个白眼，懒得再理他，
　　结果就见杨勇摇了摇头，慢悠悠的说道：“清玚人好，我跟他说我想他喝的豆浆，他一定不忍心拒绝我的。”说完就抬起脖子准备叫人。
　　周暮璟眼疾手快地从桌兜里拿出豆浆扔在他面前，杨勇嘚瑟的点点头，毫不吝啬的夸了句“识时务”。
　　周暮璟看他笑的开心就来气，直接给他大腿来了下。杨勇吃痛，也不客气的还了回去。
　　班上随着明远走进骤然升高的读书声瞬间盖过了两人的打闹声。
　　今天是周六，只用上半天。所以下课铃响的时候，激动情绪比平时抢饭又多了些，各科课代表争分夺秒的在黑板上写着放假作业。
　　教室里闹哄哄的，大都是住读生商量着下午去哪里玩。顾清玚收拾好书包，正要和周暮璟一起朝外走，程峰就冲了进来。
　　程峰一手揽着一个，笑嘻嘻的说：“走，去我家吃饭呗。”又扭头对周暮璟调侃地说：“我妈思念她猪宝宝了。”
　　周暮璟把程峰胳膊扒拉下来，损道：“周姨不要你这疯儿子了？”
　　程峰又锲而不舍的把手搭上去，还没开口就听顾清玚说道：“我就不去了，明天见。”
　　“别啊，我妈一直想见你，今天还特意叫我把你拉去，不然我不用进门了。”程峰哀嚎道。
　　顾清玚觉得奇怪，就问道：“为什么？”
　　程峰眼都不眨说道：“因为你是我高中交的第一个朋友，我闲的没事就在我妈面前夸你。”
　　听他这么说，顾清玚也不好拒绝，于是道：“那我待会去饰品店给阿姨买条丝巾吧。”
　　程峰看顾清玚坚决，就也没多说什么。
　　三人到了饰品店，趁着顾清玚仔细挑选丝巾的间隙，周暮璟怼怼程峰，说道：“周姨别给我抖落出来啊。”
　　程峰也小声回道：“不会，我交代了。”两人跟地下党交头一样，处在一起嘀咕。
　　“程峰，暮璟，这条怎么样？”顾清玚举着条浅蓝色缀着白色花边的丝巾侧身问他俩。
　　周暮璟被他这称呼叫愣了，印象中好像顾清玚从没叫过他名字，因为大部分都是他主动和顾清玚讲话，顾清玚回应他，并不需要叫他名字。而且基本没人叫他暮璟，当这声从没被人叫过的暮璟以那清冷的声音飘在他耳边时，周暮璟感觉有一股清澈的泓水缓缓流向他的心脏，从四面八方渗透进去，被温软的水流包裹挤压的紧致感让周暮璟的心脏有些发闷。
　　程峰立马终止了他俩的小声嘀咕，走到顾清玚面前看了下，很淡雅，给中年妇女不会太艳也不至于太素，点头道：“眼光不错哎。”
　　顾清玚又看着周暮璟，周暮璟漫不经心的抬手锤了下左心口，才慢吞吞说道：“嗯，就这条吧。”
　　结了账，三人迎着拥挤的人潮拐出商业街，顺着小道走了两三分钟，就到了小区门口。小区楼房的墙体还很新，应该才建几年。
　　周暮璟忽然凑到顾清玚耳边低声说道：“嗯...那个，周姨比较热情，你，淡定点。”
　　顾清玚不明所以的侧头看向周暮璟，清亮的眸子像有一层轻烟凝漫，向外界透露出他的疑惑。
　　周暮璟没再说话，只是抬手拨了拨顾清玚因为走路而略显凌乱的刘海，整理完就率先进了楼道。
　　他的指尖来回摆动时很轻微的刮在顾清玚的前额上，有些痒。顾清玚又伸手重重扒拉了下刘海，像是想把什么痕迹抹掉。
　　程峰打开门，三人鞋还没换完，就看见一道娇小的身影风风火火地冲了出来，直扑向周暮璟。周玉抱着周暮璟拍着他的背抱怨道：“多久没来了？我的暮宝贝，想死周姨了。”
　　周暮璟赶紧安抚道：“这不我一听峰子说就来了吗？”
　　周玉嗔道：“他不说你就不来看周姨吗？”
　　“肯定不能啊，周姨人美做饭好吃，我每回都舍不得走。”
　　程峰在旁边冷冷看着他俩母子情深，听到这终于装不下去了，就怕他妈今晚就叫他收拾包袱滚出去，迎接她的暮宝贝回家，赶紧咳了声。
　　周玉听见亲儿子咳嗽，才放开周暮璟，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嗓子发痒就去吃药，杵门口咳什么？”说完看向顾清玚，眼睛瞬间亮了亮。顾清玚本就面庞柔和，再加上额前薄薄的刘海更衬得他乖巧，平时不怎么笑，显得有些冷，但在长辈面前，那丝冷奇异的融合在他的乖巧下。周玉看着顾清玚喜欢的不得了。
　　顾清玚微微笑着把手上的盒子递给周玉，说道：“阿姨好，希望您会喜欢。”
　　周玉接过盒子，拉着顾清玚的手用轻微埋怨的语气道：“下回再来，可不能带东西了。你来阿姨就喜欢，听到了没？玚宝贝？”
　　顾清玚猛地听到“玚宝贝”三个字根本就没意识到是再叫自己，只是条件反射般点头答应，大脑运转了几圈，顾清玚才反应过来，一层薄红迅速笼上他白皙的侧脸，像是白色玫瑰花瓣的那层淡粉边缘。他可算明白周暮璟说的“淡定点”指的是什么了。
　　周暮璟看着顾清玚那微红的脸颊，低声闷笑了会，才走向客厅。
　　周玉亲亲热热的拉着顾清玚的手坐在沙发上，温言细语的问着他在学校压力大不大、吃的怎么样这些闲碎的小事。
　　这些家常的唠嗑很温情的填补了些这几年他在亲情上的空缺，顾清玚很认真的回答着，像是透过朦胧的母亲形象向过去的时间诉说着什么。
　　周暮璟看他们聊得开心，就走进厨房照看煲的汤，程峰看自己完全被他妈给忽视了，也跟着进去。
　　“我俩又失宠了，唉。”
　　周暮璟看汤煮的差不多了，边调味边回道：“那是你，我经久不衰。”
　　“嚯，口气挺大，我妈就喜欢清玚那种乖乖巧巧的，这些年我跟你上蹿下跳惹是生非的时候她都想把我塞回肚子让我重新投胎。”程峰摇着头，仿佛通过厨房漂浮的热气看见了自己未来被周玉更加嫌弃的凄惨景象。
　　“那恭喜你，我们清玚是女性集体杀手，啧，人见人爱。”说完，周暮璟把汤盛起来，踢了程峰小腿一下，“端菜，这幽怨的语气都快赶上深闺小姐被情夫抛弃了。”
　　程峰不满道：“猪嘴里吐不出象牙，我一大好青年，滚你的深闺小姐。”
　　没一会儿两人就把菜全部摆上桌了。周玉拉着顾清玚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又拿小碗给他盛排骨藕汤，叮嘱着：“来，玚宝贝，先喝点垫垫胃。”说着又给周暮璟弄了碗。
　　程峰等半天没自己的，愤愤道：“妈，我的呢？”
　　周玉眼都没抬答道：“你自己那手要闲着打游戏？”说完又盯着顾清玚喝汤，想看看合不合他口味。
　　顾清玚舀了一勺送入口中，温度正好的汤体在口腔停留了会，又滑入食道，只留下莲藕的清香和排骨的肉香，伏在上面的葱段很好地调节了排骨的油腻，一口下去很舒畅。他扭头称赞道：“阿姨，很好喝。”满足地一双艳涟的桃花眼变成了两丛月牙。
　　周玉见他吃的开心，心里满满的，又给他夹了些菜。她看着顾清玚软顺乖巧的模样，只觉得母爱不住地泛滥，忍不住就想起自家糟心的儿子，唉，她这么温婉端庄的女人怎么就生了个野峰子呢？想着想着，就瞪了程峰一眼。
　　程峰正在和周暮璟抢一块肥美的红烧肉，没顾得上他妈怒气的眼神。
　　四个人围着餐桌吃着饭，一直没露脸的太阳终于在正午吝啬的歪斜在半空，懒懒的散出一星两点光线，照在阴暗墙角矮小的植株上，嫩叶贪婪地汲取着的微弱暖意，又在细小光斑的照拂下伸展开蜷缩的叶子，颤抖着为角落增添了一丝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