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目标今天犯病了吗？》临墟里烟

69、最初之前（6）

　　刑策把陆祟云送到家里，照例看着他进门，过了会儿才离开。

　　陆祟云悄悄拉开窗户，确定他走了之后，收拾了东西，准备去一趟画室。

　　刑策说的那家画室他知道，老板他也认识，因此也知道如果刑策去的话，很难把钱要回来，所以他准备自己去要。

　　画室老板果然很难缠，陆祟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算是把几个月没说完的话全说了，才要回来刑策交上去的一万块钱。

　　现在天黑得晚了些，但是因为在画室纠缠了太久，等到陆祟云出来时，天色已经全黑透了。取回钱之后，他觉得轻松了许多，脸上不自觉带着点儿笑，走到那条熟悉的小巷子时，脚步仍旧是轻快的。

　　这条陆祟云走了很多年的小巷子好像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黑沉沉的，尽头有一点儿光亮照过来。

　　傍晚的时候下了雨，地上被淋湿透了，巷子里原本铺了一些石板，不过因为时间久远，已经碎裂了不少。人来人往走过去，鞋子上带着的泥巴把石板更是弄得黏黏的。他跨过挡在前面的一块儿石头，却突然听到身后有走动间衣服摩擦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走进巷子的时候，附近并没有其他路人和他同行。

　　陆祟云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背后的声音逐渐靠近，他的心吊了起来，猛地加快步伐，谁知身后的脚步声也迅速追了上来。一股大力袭来，他只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就“砰”地被人捂着嘴摁在地上。

　　陆祟云的心脏极速跳着，他被捂着嘴，只能发出一点儿呜呜的声音。这是个身材壮硕的男人，他能够闻到这人身上的烟味和汗臭。陆祟云一直不停地挣扎，这个人的力气极大，陆祟云伏在地上，背后被他用膝盖死死顶着。他一边用脚踢踏着地面发出声响，试图吸引走他的注意力，另一只手正要悄悄地摸到裤兜里的手机。然而下一秒，他的意图就被识破了。男人将他的手狠狠掰开，将手机夺走。他朝着光，却看不清男人的脸。紧接着，一阵剧痛从他的左小臂向四肢百骸发散，他眼睛瞪的大大的，像是不敢相信，冷汗沿着额头淌了下来。

　　陷入黑暗之前，他看到了男人极凶狠的眼神。

　　刑策在修车店干活的时候，总是有些心神不宁，但是想来想去，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毕竟那伙抢劫犯已经落网了。电视上还在播放抓捕抢劫犯的专题新闻，最开始是相关人员对这件事儿的介绍，后来便开始细数几位嫌疑人的累累罪行。

　　刑策随意听了听，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稳。他总觉得有些放心不下，最后干脆给老板请了假，骑车往陆祟云的住处赶去。他想，总得去看一眼才放心，如果被陆祟云发现了，他就说修车店老板有事儿提前关门了。

　　等老板发现他手机忘了拿时，人已经走后半个小时了。

　　骑到巷子口时，刑策和一个男人擦肩而过，他偏过头瞥了一眼，此时刚好一阵风吹来，他突然闻到极熟悉的味道，熟悉到让他浑身一震。

　　那是颜料特有的气息，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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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张蹭了顿朋友的酒席，喝到大半夜才回来，可能是酒喝多了，一股强烈的尿意涌来，正好走到一条黑黑的巷子口，他寻思着这可正好，解了腰带正要放水，却看到黑暗深处走过来一个人影，他眯着眼睛去看，眼前晃了一晃，看清楚之后却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半死，连裤子都来不及提，就连滚带爬地滚出巷子。

　　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见到了从十八层地狱里浴血爬上来的恶鬼，只觉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那全身上下仿佛被血浇了个透彻的人影却追上来，是一个少年的声音，有些疲惫不稳：“麻烦你，叫个120。”

　　他哆哆嗦嗦翻出手机，先拨通110，眼见着那人又走回巷子里，才敢从嗓子里挤出来几个字：“救命啊！杀人了！！！！”

　　夏季深夜的江城算不上安静，这天夜里却格外喧嚣。警笛声和120救护车的鸣笛声几乎彻夜不息，将小半个城市的人从睡梦中唤醒。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整个江城的人们，都在为那场凶残至极的杀人案咋舌。

　　此时的江城市公安局一片兵荒马乱，门口已经挤满了要来采访的媒体记者，公安局长焦头烂额，摆摆手让几个警察拦住，结果还是硬生生挤进来一个身材相对较小的记者，张口就是：“听说这场杀人案的犯罪嫌疑人是个未成年人，尽管死者是名抢劫犯，但下手如此暴虐凶残，警方将会如何处理该嫌疑人呢？”其他的人听到他的问话，更是激动：“手段这么残忍，年纪还不大，会不会是反社会人格啊？”

　　“对啊，还是个未成年人，未成年人保护法如果连这种反社会人格都保护的话，那我们人民群众的安危该置于何处呢？”

　　“之前抢劫案的元凶不是说已经被抓获完毕了吗？为什么还会出现漏网之鱼？”

　　“这次杀人案中还有一位当事人，请问当事人现在情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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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局长被问的满头大汗：“大家不要着急，现在案子还没有查清楚，等我们查明真相之后，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先不要着急！”他又对旁边几个人使眼色，十来个人一起用力，才终于拦住了这群记者。

　　局长抹了把汗，身边有人递过来个手机，“局长您看，现在网上到处都是现场的照片，连个马赛克都没打。现在大家都群情激愤，在网上闹得厉害呢！”

　　“行了行了，你去找信息部门，让他们联系一下，现场的照片尽量控制一下别乱传了。”局长摆摆手，叹了口气。

　　他又拿过来几张现场的记录，想了想，又叫过来个人：“那个昏迷的学生现在醒了没？”

　　“医院刚打了电话，说今天才醒，脑子还晕晕乎乎的，啥也说不清楚。”

　　局长点点头，说：“你忙去吧。”

　　那人却探头看看他手上的记录，说：“还看呢局长，你也不怕看完了晚上睡不着。我在咱局好歹也干了这几年，还真没见过这么凶残的杀人手法，这还是个高中学生，我看刚才那记者说的没错，这就是个反社会人格。”

　　“行了，闭嘴吧你。”局长瞪眼。

　　他转头又开始叹气。这实在是怪他们，当时收到临市的消息时，以为这伙人只有五个，谁知道其实根本不止五个人，这群人的老大一开始就没跟他们走一条路。这群杀千刀的抢劫犯，还他妈挺讲义气，抓进来后一直没供出来这个主犯。还是他们自己审讯时发现了几个细节，硬生生挖出来的。本来这件事儿就闹挺长时间，为了维护公信力还特意找了电视台做了个专题报道，这下子全完了。他们也没敢大张旗鼓，想着就剩下这一个人，线索也都清楚，就差抓人了。谁知道这个狗东西被吓得狗急跳墙，这俩学生正好撞枪口上了。结果自己也没想到，枪口上碰到了个硬骨头。

　　他又看看记录上犯罪嫌疑人照片和一片猩红的现场照片，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

　　江城市第一看守所。

　　法院指派的辩护律师坐在狭窄的会面间内，整理好手中的卷宗，抬眼打量了一下当事人。

　　这名当事人比照片上看起来还要削瘦很多，整个人显得有些颓丧。他的头型很好，即使头发被剃得只剩下短短的一层发茬，也并不丑。如果没有这件事儿，正是在学校里意气风发的年纪。

　　律师清清嗓子，开口自我介绍：“你好，我是你的辩护律师。接下来将由我来负责本案，希望你能够尽量配合我的工作。”

　　当事人从他进来就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律师看见这名还有些青涩的少年抬头，他的眼睛很亮，但此时却有些疑惑，但依旧很平静：“我拒绝辩护。”

　　律师被他的话惊到，连忙开口问：“为什么要拒绝辩护，你还未满十八岁，有机会减轻刑罚，而且死者本身是畏罪潜逃，并且当时刚实施过犯罪……”话未说完，却直接被打断，少年直直地看着他：“我拒绝辩护。”之后便垂下头，无论律师说什么都不再开口。

　　很快，会面时间结束，律师讪讪起身，走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少年铐着双手被狱警带走，他个子很高，身形挺拔，但是很瘦，像羸弱的逐渐要失去生命力的青松。

　　这沉默一直延续到开庭。

　　由于此案在社会层面掀起了巨大的舆论浪潮，因此法庭最终决定公开审理。

　　正式开庭时间在春天。

　　江城的春天最美。江岸两边种下的柳树早已抽条生长，绿枝弯弯曲曲，越过江堤的栏杆向江面伸展过去，影子料峭地映下去。沿路也有许多树桃花，粉白挨挨挤挤，一簇一簇地盛开着。

　　这是江城最美的时节，而那样一场引起了轩然大波的案件也终于在此时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