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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献给他的玫瑰(2) ...

  •   次日清晨,多年保持下来的习惯让刑策很早就醒来了。

      他往床上看去,陆祟云还在睡着,取下眼镜的鼻梁高挺。他的睡姿很是乖巧,手老老实实地放在被子里,外面只露出了一小截雪白的脖颈。

      天色渐渐亮了,外面院子里也多了些走动的声音。

      刑策听见外面开锁的声音,王伯在外面问:“少爷,您现在可要起来?”

      刑策接了句:“他还在睡,过会儿起。”

      那老仆沉默了会儿,便应声走开了。

      陆祟云在床上动了动,刚醒来时似乎还有些茫然,不多时便反应过来,有稍许的局促。

      刑策道:“你醒来了,昨晚睡得可好?”

      陆祟云镇定道:“不错。”他似乎觉得让刑策这样睡在榻上一宿有些不太礼貌,又轻声道了声歉。

      刑策却直接拉开了房门,叫了仆人送水洗漱。

      在下人们送来水之后,王伯一直沉默地站在门边。

      刑策只大致看了他一眼,倒是陆祟云有些不自觉的僵硬,他对着王伯很是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不过一会儿,就有刘姨太那边的下人来叫他们去喝茶。

      大早上的喝什么茶,刑策无奈。

      不过入乡随俗,他洗漱完之后便在一旁等着陆祟云。陆祟云的动作很优雅,像是极其矜贵的公子哥儿。

      刑策反应过来,陆祟云的确是公子哥儿,不过是个命不好的。

      两人结伴同行,王伯并未跟着他们,他余光里看见王伯进了房间,倒也没多想。

      陆宅着实是有些大,陆祟云的这一处院落又有些偏远,两人走了许久才到了刘姨太的院落。

      刘姨太的院落更大些,从门外边就能瞥到内里的富贵明艳。跟陆祟云古色古香略显阴沉的院落不一样,是明摆着的花红柳绿,很是嘈杂,肉眼可见的嘈杂。

      两人一进去就有下人窸窸窣窣地议论,不时还偷偷地瞥他。

      陆老爷不在房中,只有刘姨太在,八仙桌上摆了几盘糕点瓜子。

      刘姨太招呼他们坐下,摆出了一副当家主母交代后辈的架子。

      薄薄的嘴唇不停地张合,瓜子皮从她嘴里噼里啪啦地弹出来。刑策只顾瞧她那嗑瓜子的神奇技术,连她到底说的什么都没仔细听。

      陆祟云倒是满脸认真。

      许是刘姨太从他那里找到了存在感,说的话越是不肯停下了,刑策刚从满脑子瓜子的咔咔声挣脱出来,就听见她说:“祟云啊,你娘就是命苦,若她在天有灵,瞧见你如今成了亲,也定是很欢喜。”

      陆祟云脸色有些发白,虽然他脸本来就挺白的。

      刑策“嗤”地就笑出来了。

      这话还真是可笑。陆祟云被所谓的神婆给定了命,明明是被迫娶了个男人,却被她美化成一桩好事。他娘若真是在天有灵,估计能气的白眼一翻直接活过来。

      刘姨太听见他那一声笑,诧异地望过来,刑策轻咳一声:“二太太说的是,若是陆夫人在天有灵,估计也是非常感激您的,说不定您哪天午夜梦回,她就亲自去找您道谢了。”

      刘姨太脸色肉眼可见的变了,刑策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又道:“二太太,我是个大老粗,实在是不会说话,这才反应过来,大晚上的找您道谢好像确实不太好。”

      “不过我觉得您这么怜惜陆夫人,肯定也是不介意的。”

      刘姨太的脸直接憋成了猪肝色,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打着马虎眼喏喏地别开话题。

      陆祟云却似乎有些讶异,他余光瞅了刑策一眼,刚好对上刑策眼神,刑策向他眨了眨眼,他又是一愣。

      刑策实在是坐不下去了,那刘姨太被他暗地里怼了一下后说话夹枪带棒的,他懒得跟她计较,就想着使眼色示意一下陆祟云,谁知道他跟个木头一样怎么使劲都跟没看见似的。

      两人出了门往回走,刑策伸了个懒腰,道:“陆少爷脾气可真好。”

      陆祟云却一本正经温和地说:“二太太也是好心,只是话有些许不中听罢了,不必和她计较。”

      刑策笑。

      两人回了院子,陆祟云却是去了书房,王伯默默地跟在他后面。

      刑策回到房内,他环顾一周,发觉应该是被收拾过了,昨日那让他和陆少爷都很是尴尬的酒壶也早被拿走换了温热的茶水。

      刑策靠在窗边翻了翻书,便开始仔细回想他这次的任务背景。

      陆镇是个颇为偏僻的镇子,传统的宗族和衙门之间形成了一种巧妙的制衡。族长说话似乎比官老爷说话还要管用。陆镇其实挺大的,但是略微封闭,与外界的联系便是靠着那座石桥。但毕竟又是个传统小镇,一个镇子上基本上每个人都差不多沾亲带故,谁家生了个孩子谁家两口子打架了都能给说的一清二楚。

      原身不是陆镇人,只或多或少知道些消息。陆镇上的人似乎有些排外,镇子上的人也都不怎么外出混饭吃,许多人都愿意待在这里种种地做些小生意,自给自足倒也能避开外界的一些乱事儿。

      刑策闭上眼睛,还没来到这个世界前的任务介绍与提示缓缓出现在他眼前。

      他看到陆祟云躺在铺着织锦的木床上,细白的脖颈上慢慢渗出一道血线,像是用利器划开的,但是他的脸却是模糊的。

      刑策知道这人就是陆祟云,却始终看不清楚他脸上具体的表情,是痛苦?挣扎?绝望?亦或是平静?鲜血顺着那道伤口蔓延出来,浸湿了他躺着的床单,猩红色与他脸上模糊的表情交织出一副极其妖异怪诞的景象。

      刑策正发呆,突然听到有哪儿传来细细的猫叫声儿。

      他循声找去,却看见是院落后厨几个小丫鬟围在一起。见着他都赶紧站了起来,一副害怕被人责骂的样子。

      刑策探头往她们背后看:“我怎么听见有猫叫?”

      那几个小丫鬟推推搡搡推出来一个小女孩,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扎了两个啾啾,低着头不敢看他。

      “怎么不说话?那小猫儿在哪儿藏着呢?”刑策道。

      小姑娘低着头道:“是从外面捡回来的,都说这阵子镇子上出了杀猫的,好多家养的猫都被人给偷走害了,也找不到凶手。”

      “我出去买东西的时候,偶然看到这只还小,怕也被人给弄死,这才偷偷给带了回来。”

      刑策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又着急紧张地说:“少夫人,如果府里不让留下来,我马上就送走!”

      刑策皱了皱眉头,原来世界中也有不少人心理变态杀猫取乐,这古镇子上居然也有这样的人。

      “我还没说不让养,怎么一个个这么怕我?让我也瞧瞧这猫。”刑策道。

      几个丫鬟一听立刻开心起来,赶紧往旁边让了让。

      那小猫就露了出来。

      是个挺小的猫儿。

      刑策蹲下来摸它,还不够他一个巴掌大,走路也是摇摇晃晃,毛却是白绒绒的,像是落了雪似的。

      刑策以前也没精力养这些小玩意儿,现在正好有时间,他便干脆要了这只猫。几个小姑娘本来就是孩子大小,又见他没什么架子,七嘴八舌地跟他聊了起来。

      正聊着,王伯过来了,几个小丫鬟本来还挺放松,一见着他立刻又紧张起来,赶紧就收了声去干活了。

      王伯在这院里威望还挺高。刑策心想。

      王伯瞧他搂了那猫,出声道:“太……夫……”结巴了小半晌不知道怎么称呼合适,刑策实在是觉得又好笑又无奈,只好道:“你叫我刑先生就行。”

      王伯从善如流:“先生拿那野猫做甚,小心别被抓伤了。”

      刑策似笑非笑:“你都叫我先生了,怎么还拿我当太太看?”便径直搂了猫儿走了。

      王伯一阵沉默,瞧着他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祟云从书房里出来时正是大中午日头正好的时候。

      刑策端了盆热水,在大太阳底下给那小猫洗澡,几个小丫鬟围在旁边大呼小叫,闹腾地跟聚堆的麻雀儿似的。

      王伯悄悄移到他身边:“少爷,刑先生弄了只猫。您看……”

      陆祟云还没说话,刑策眼尖先看见他了,出声叫他:“陆少爷,快过来看,这猫居然不怕水,给他洗澡还这么乖。”

      陆祟云不动声色地看了王伯一眼,便依言过去了。几个丫鬟见他过去都退到一边,脸上还有未褪的高兴和惊讶。

      那小猫在盆里果然十分乖巧,刑策松了手后,它居然还在盆里游了两下,刑策觉得很是稀奇。

      这小猫可真是天赋异禀,竟然连游泳都无师自通。

      陆祟云站在一旁低头去看,刑策却干脆伸手拽他长衫,陆祟云大惊:“你做甚?”

      刑策奇道:“你这么惊讶干什么,不过是拽了一下衣服,你又不是姑娘家?”

      陆祟云语塞,刑策又拽他一下,“站那么远干嘛,来摸摸啊。”

      陆祟云气结:“你莫要再扯了。”他抚了抚长衫衣摆,便蹲下来和他一起去看那在盆里漂着的小猫。

      刑策道:“陆少爷以前可见过蓝眼睛的小猫儿?我这还是第一次见,莫非是这猫长的不一般,所以身上也自带些一般小猫没有的禀赋?”

      陆祟云却道:“未曾见过,幼时身体虚弱,家中从未养过这些小东西。”末了又道:“这小猫儿会游泳确实稀奇,但猜想跟它的外貌许是没有关系。”

      刑策听他一本正经回答,更是大笑:“陆少爷,你可真有意思哈哈哈哈哈。”

      陆祟云莫名其妙就跟着刑策一起给猫洗了澡,擦了身,还叫下人去寻东西特地给小猫儿做了个猫窝。

      陆祟云搂着这巴掌大的小猫儿,有些不知所措。刑策问:“陆少爷,要给这猫取个什么名字?”

      结果想了一圈也想不出来合适的。

      刑策就说:“要不干脆就叫它猫吧,反正这院子里也就一只猫,一叫都知道是在叫它了。”

      陆祟云听完他这论调,脸都僵了一瞬,当即拍板:“就叫白露吧。”

      刑策:“啊?人家那小猫都叫汤圆、元宵什么的,这个名字都不太像只猫了。”

      一只名字不像猫的猫。

      陆祟云装作没听到。

      当天夜里,刘姨太派过来的仆人又守着点儿过来锁门闭窗,刑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陆少爷却很是不开心,不过他的不开心就只是皱着眉头罢了,什么重话也不说。

      刑策还在心里暗自腹诽,这大少爷生气都爱自己憋着,怎么院子里的人还都那么怕他?难道也是因为那所谓的命不好?

      真是封建迷信要不得。

      刑策又躺在那小榻上睡觉,虽说这小榻也不小,但是他身高几近一米九,躺在那上面着实是有些委屈了。被子搭在身上也是盖着肩膀盖不住脚,盖着脚了又露出小半个身子来。

      立春之际的夜晚还是有些凉意的,他睡得不太安稳,总觉得有凉丝丝的东西缠绕着他,刑策翻了个身,迷迷瞪瞪还未睁眼突然就感觉有个人影在身边晃,他脑海里警报声立刻拉响,身体比脑子反应还快,一个弹身将那人按倒在地,手别在身后压住,膝盖顶在那人背部。

      那人丝毫没有还手,直接被摁在了地上闷哼一声,刑策闻声大惊:“陆少爷??!”

      他赶紧起来拉了陆祟云一把,陆祟云却呻/吟一声,刑策点了灯去看他,只见到陆祟云坐在地上一脸痛苦,左手臂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别着。

      刑策有些担心,便直接拉了他手臂细细审查。

      刑策手一向不轻,大半夜里本来意识就还不是特别清醒,又被吓了一跳,十分的劲儿全使出来了。

      果然,脱臼了。

      刑策抬着他那条脱臼的手臂,放也不是,抬也不是。很是尴尬。

      “陆少爷,疼不疼?”刑策问。

      陆祟云脸色有些扭曲:“还行。”

      “陆少爷,你脸上这是怎么了?”

      刑策猛地抬首凑近陆祟云,直向他脸上贴去。

      两人的距离本就近,这下更是急剧减少,说话间呼吸的热气喷在陆祟云脸上,他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正大惊失色往后退去,却感到手臂一阵剧痛,伴随着“咔”地一声。人没反应过来,刑策就退回去了。

      “不好意思啊陆少爷,转移一下你的注意力。”刑策尴尬道:“手臂已经接上了,先等一会儿再动。”

      陆祟云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多谢。”

      刑策还是很尴尬,又觉得奇怪:“陆少爷大晚上的怎么不睡觉?”

      陆祟云被他一问,刚才延迟上脸的热度腾地就烧起来了,“我半夜醒来,看你被子掉了,便想着帮你捡起来……”

      刑策更尴尬了,好嘛,人家大半夜的帮他捡被子,结果还被他给手臂掰脱臼了,这可真是那啥咬吕洞宾了。

      刑策连连道歉,又发现人还在地上坐着,赶紧给拉起来,跟伺候老佛爷似的捧着人手腕给送到床上去了,期间陆祟云十分别扭,几次想缩回手臂,结果刚接好的手臂愣是给他疼得直抽抽,把刑策弄得更不好意思了。

      刑策吹了灯又躺回榻上,却好长时间睡不着。

      他把人胳膊给弄脱臼了,本来确实是应该十分愧疚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老觉得这事儿好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想来想去,记忆里却是没一点儿痕迹。

      屋外的月光透过窗户投射进来,他漫无目的地在黑暗中睃巡着厢房,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像是在陆祟云枕头边上挨着,他仔细去看,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刑策觉得今天夜里自己很不对劲,估计是水土不服搞得眼睛都要出毛病了,赶紧强逼着自己睡觉去了。

      陆祟云摸了摸枕头下的匕首,脱臼过的手臂仍旧隐隐作痛。

      为什么这泼皮身手如此之好?他拧着眉头,最后陷入梦中。

  • 作者有话要说: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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