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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献给他的玫瑰(1) ...

  •   刑策醒来的时候,正斜靠在一个轿子里。

      轿子不太干净,逼仄的空间里只有一个长条木板凳,连个坐垫都没有。抬轿子的人也很不稳当,走一路晃一路,摇得刑策头发晕。

      他掀开轿子侧面的糊满污渍的帘子,从窗口一角看了出去,入眼所及却是雾气蒙蒙的。他们此时正走在一座石桥之上,桥两边是斑驳的刻满痕迹的桥栏,蒸腾的水汽从江水之上升起,水面却是沉寂的。

      刑策突然觉得有一股凉意席卷而至,像一块铁沉沉地压在心头。

      石桥不算特别长,刑策心里算着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从一头到了另一头。

      过了石桥就是陆镇。

      他放下帘子,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大量乱七八糟的记忆涌入的后遗症就是头痛脑胀。

      说起来很是魔幻,车祸之后他莫名其妙就被拉入这个任务世界,为了回去,只能按照系统所说的去完成任务。

      轿子一路摇摇晃晃,又走了没多久,开始听到闹哄哄的人声,原本一直很安静的随轿子的也吹起了唢呐。

      不时有零碎的声音传进轿子,语气里均是满满的好奇与揶揄。

      “陆家的那个病秧子少爷居然真娶来个男媳妇儿啊?!这可真是大奇事!”

      “可不是嘛,哪儿有男人娶男人的说法儿啊!”

      “你们还不知道啊,都说这陆少爷是个男生女命,不娶个男老婆压不住身上的煞气!没看陆夫人都被他给克死了吗?”

      “就是啊,真吓人,也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儿子,长什么样?”

      零零散散的议论声儿很快被嘈杂的敲锣打鼓掩盖住了。

      轿子七拐八拐,最后停下。外头有人喊了一句,刑策便起身掀帘下轿。

      陆宅很是富贵,屋面峻拔陡峭,房檐四角轻盈翘起,不光门外存了两座气势轩昂的石兽,房脊屋檐上也置了只走兽。

      此时门外已经围了不少人,多是看热闹的。刑策一出来议论声瞬间就变多了。

      他身量颇高,穿的只是一套普通的红色新郎喜服,也并未盖上盖头,众人探究的目光直直地集中在他的脸上身上。幸亏不是女装,不然他这个体型怕是一出来吓坏一帮子人,刑策想。

      拜堂时,那陆家少爷并未现身,只是找了个小厮抱了只大公鸡一同拜了堂。这个所谓的成亲仪式很是简便,进了府中才发现并没有什么客人,只有一些同族之人。与外面的喧闹一对比,府中却是惨淡冷清。

      堂屋之中,坐在正首的是陆老爷,鸡皮鹤发,一直皱着眉头,连正眼看他一眼都无。他旁边坐的是他的续弦,依照原身仅有的一些印象,陆少爷的亲生母亲生下他不久就去世了,没多久陆老爷就又娶了好几个姨太太,最受宠的就是当前坐在这正首的三太太刘惠。

      刘姨太看着年纪不大,三四十岁的中年妇女,身材略有些发福,面上却是一直带着笑。

      刑策被引着敬茶时,陆老爷面无表情,喝了茶拂袖就走,这位刘姨太却是面带微笑,还嘱托了他不少要好好过日子之类的体己话,还夸了夸他长得好,刑策愣是绷着笑脸搞完了这一系列流程。

      他被引着回了房。引路的从媒婆换成了陆少爷的老仆王伯。态度很是冷淡,但也并未明显地表现出什么不友好。

      刑策心中寻思,这不是你们自己要娶的,怎么一个个苦大仇深的好像是他强行要嫁进来似的。

      婚房是在宅子里一处稍微偏远些的院落。进门时下人们都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连走路的动静都很轻。刑策皱眉。

      好容易进了厢房,刑策总算是松了口气。

      此时还未天黑,宅子里却很是安静,尤其是这个院落,明明刚进来时有不少人,现在却沉默地好似没有活人。

      从窗子里往外看,只能看到廊上挂着的灯笼映出雾蒙蒙的一圈冷光。院子里的植物影影绰绰,映在纸糊的木格窗上,忽的就有了种鬼片的氛围。

      刑策倒是不怕这个,他只是觉得有点儿饿。

      有人推门进来时,刑策正斜靠在雕花木窗下的美人榻上翻看一个话本,小桌上摆的茶点已经被他吃了两盘,壶里的茶水也差不多快喝光了。

      他倒是没动那用来喝交杯酒的酒壶。

      门环拉动的时候刑策已经听到动静了,他听力不错,不过更多的还是因为院子内太过安静,连脚步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等那人进了门,又缓步走到眼面前儿,才将视线从书上转开,移到来人的身上。

      那人穿着件绸缎的青色长衫,头发梳得齐整。他肤色白皙,唇色也是浅淡的,整个人都好似缺少血色一般。鼻梁上架了副金丝边的眼镜,但却并不是很迂腐的教书先生的样子,倒像个精致的贵公子。

      初见伊始,刑策便有种很奇异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在昏暗中看了太久的书,他总觉得这人的面孔上模模糊糊罩了一层纱,却又不觉得遥远陌生。

      刑策将其归于他事先知道这位将要死亡的命运以及算是见证过这位死亡之前的样子。

      来人是陆家大少爷,名为陆祟云。

      “刑先生,久等了。”陆祟云拱手道,声音像是清凌凌的碎玉。

      刑策回道:“无妨,只是我们这样……”他没有接着往下说,刑策不太了解这陆家少爷的脾性,关于他极其细微的一些消息还是来自于道听途说。

      陆祟云有些拘谨,嘴角噙了一丝笑,温和道:“刑先生不必担忧,我并非有断袖之癖。只不过自小身体虚弱,前段时间又生了场大病。”

      “二太太特意去寻了镇子上远近闻名的神婆。神婆说我如今是二十岁一个大坎,必须迎娶男妻来压住身上的邪气,过了以后就都会好,过不了怕是要止步于此了。”

      “你我两人如今只是走个形式,如今仪式已成,自然是不会强逼你做些什么。”

      他说起“男妻”一词时略无奈地顿了顿。

      刑策听他字里行间除了歉意还有对他姨娘的感激,只觉得这陆少爷是个活脱脱的傻白甜,被人给卖了还能感激涕零的替别人数钱。

      “只不过,若是刑先生想要离开陆府,却是要再过一段时日了。”陆祟云微微皱眉,显出一丝窘迫来。

      “二太太对这门亲事很是上心,怕是不愿让刑先生离开,再过些日子,我便和二太太商量一下和离之事,自是不耽误刑先生未来婚事。”

      刑策却道:“陆少爷不必如此,本来就是我自愿结的这门亲事。我为钱,你为人,我们算是各取所需。”

      陆祟云面上笑意浓了些,“刑先生倒是直爽人。”

      刑策随口接了句:“过奖,过奖。”

      刑策在这个世界的原身是个混码头的泼皮,听说了陆家要娶男妻的事儿便动了些小心思,想着陆少爷是个病秧子,他去了能随便搞点儿钱财回来,所以才主动去谈了那门亲事儿。

      但是奇怪的是,陆家的人似乎对结亲人选并不在意,只是大致问了问家里情况,可曾婚配过便什么都没管了,十分不靠谱且敷衍。

      系统选中人之后,便将他给投过来了,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把这个原身调整的和他原本的身体一致,刑策估摸着可能是因为第一个任务,让他用原来的身子做事更加顺手一些。

      天色逐渐暗下来,厢房里很是昏暗。刑策最开始一进门便点着了烛火,此时已经燃了小半。

      两人到底是不太熟,渐渐地也无话可说了,房内仅余下浅浅的呼吸声和蜡烛燃烧的噼啪声。

      许是这氛围实在有些奇怪,陆祟云便起身去取了放在桌边的酒壶,倒了杯酒,又拿了另一个酒杯去倒茶水,刚拿起来掂了掂,刑策轻咳:“……我刚才有些口渴,将茶水喝光了。”

      陆祟云脸上的笑似乎僵了一下,又道:“我身体不好,本是想以茶代酒敬刑先生一杯,既是如此,只好舍命陪君子了。”他将自己的杯中也倒了酒。

      刑策很是诧异,这陆少爷看着文文弱弱的,怎么也有劝酒这个爱好。但他不大喜欢喝酒,更不喜欢别人劝他酒。

      就拒道:“陆少爷身体不好,还是不要饮酒了。况且这既是交杯酒,你我来喝这酒怕是不太好吧哈哈哈……哈……哈……”

      刑策盯着陆家二少爷越来越僵硬的笑脸,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又说了什么屁话……

      还不如不说,刑策懊恼。

      刑策在部队里待了这么些年,虽说后来转业了,但是一群大男人自然是什么荤话都说得出来,男人之间随口调笑几句更是家常便饭,也没想到这温文尔雅的贵公子听不得他那些调笑之语。

      陆祟云紧了紧手指。

      按照原本的计划,无论如何都该让这个泼皮喝下酒的,却没料到他如此推脱,只好先作罢。陆祟云放下酒杯,淡色的酒液随着他放下的动作溅出来几滴。

      怎么看着好像还有点儿不开心了呢,刑策腹诽。

      这时门外却一阵嘈杂。

      二太太派过来的下人隔着门大声道:“太太说今晚是洞房之夜,怕少爷初为人事懵懂害臊,特意让我来告知少爷和少夫人晚上一定要同房,不可分房而居。”

      陆祟云自露面起就云淡风轻的脸上终于多了几分着急:“等等!王伯呢?叫王伯过来!”

      外面那人回道:“少爷,王伯刚刚被老爷叫去店里查账了,到明儿早上才能回来。您就听太太的吧!”

      陆祟云憋得面红耳赤,那人却直接在门口落了锁,陆祟云听到锁声着急忙慌的去拉门,那人却说是太太吩咐的,还将窗户也给从外头锁上了。

      刑策对于跟男人同房睡觉的事实毫无一点波澜,就算是让他跟男人同床同被子,对他来说也算不上件事儿。

      陆祟云捯饬完门又去捯饬窗户,最后只能一无所获僵硬地立在一旁,他的手垂在身侧,不自觉地握拳。

      “陆少爷,既然出不去那就算了,天色也不早了,赶紧休息吧。”刑策看不下去了。

      陆祟云却有些紧张:“刑先生莫要误会,我并未有与男人同房的爱好!”

      刑策似笑非笑:“巧了,我也没有。”

      便直接合衣躺在榻上闭了眼。陆少爷一开始没有动静,过了会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紧接着,

      一切归于平静。

      “刑先生?”

      刑策马上就要睡着了,陆祟云突然出声。

      “怎么?”

      “房门从外头锁住了,刑先生刚才又喝了不少茶水,若是想如厕怕是不大方便。”

      刑策大惊。还没来得及问,陆祟云又开口:“厢房内也未置夜壶,只能劳烦刑先生忍耐到明天早上了。”

      刑策闷闷地爆了一句粗口,陆祟云不说还好,越是说这事他就越觉得尿意汹涌。陆祟云没听到他的回话,还在不知疲倦地问他。

      刑策实在无奈,“陆少爷,该睡觉了。”话语里带着点儿不为人知的暴躁。

      陆祟云应了,黑暗里却无声嗤笑了一声,面上带了几分嘲讽。

  •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求评论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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