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目标今天犯病了吗？》临墟里烟

20、献给他的玫瑰（19）

　　有人在叫他。

　　不对，是很多人。

　　乱七八糟的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像是有把锤子在不停击打着他的耳膜。

　　刑策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极其狭窄而封闭的地方，眼前是不知道什么材质制成的不透明的内壁，他躺在淡蓝色的液体中，黏腻的质地包裹着他的身体，从脖子处开始。

　　他挣扎着向声音发出的方向抬首望去。那嘈杂的声音突然远了，被隔在厚厚的内壁之外。

　　太烦了。

　　一种莫名的烦躁突然席卷而来。他想把这东西砸开，但是那些淡蓝色的液体却禁锢了他的动作，将他困在里面死活动弹不得。

　　他不信邪，他偏要动。

　　淡蓝色的液体看似柔和，实际上却仿佛是流动的粘合剂，延展性十足，却又极为紧密地包裹住刑策的身体。他拼命抬起一只手臂去敲打困着他的这个东西的顶部，却被这种转化为胶质的液体狠狠拽了回来。

　　一阵光亮突然映在他眼前，刺得他不得不闭上眼睛。

　　再醒来时，是在房中的床上。

　　刑策拧了眉，原来是场梦。但这梦实在太过逼真，那种被困住无法动弹的无力感以及内心里的烦躁都好像真实发生过一样。他伸手盖住双眼，手边是空的。

　　他猛地坐起，发现陆祟云不在他身边，旁边的床上早就没了温度。他往外面看去，原来已经天光大亮，近于中午了。

　　刑策干脆躺了回去。

　　这个任务实在太过奇特。

　　系统虽然对他说清楚了这次的任务，但是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对任务世界又有什么好处？仅仅是为了找出凶手吗？

　　如果按照他以往接触过的类似的小说设定来看，任务目标也就是任务世界的气运之子，而凶手很有可能就是类似于世界出现了bug，或者想要通过害他来得到某种东西。

　　如果他找出了凶手，便会使凶手得到惩罚。至于为什么会提前得知任务目标的死因，或许是这个任务世界的创造者的预知？毕竟连一个出车祸濒死的人都能被拉进来，且许诺了完成任务之后会完好无损的回到原来世界这样一个可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条件，能够预知显然是正常的。

　　但是如果创造者能力这么强，为什么不自己直接除掉bug，而是拉他人进入世界修改呢？

　　系统什么都回答不了他，甚至连他的这些猜测都不能认证是对的还是错的。它像个哑巴，不到关键时刻从来都不会主动出声。

　　按照他的猜测，伤害任务目标的凶手会在被找出后得到惩罚。那陆海夫妇已经受到了惩罚，是不是代表了他们不是伤害陆祟云的凶手？

　　陆祟云并不是那么单纯温和的人，更别提还有一个王伯时刻在旁边保护着，陆海夫妇显然很难伤害到他。

　　但是如果这样的话，最后伤害陆祟云的那个凶手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头绪。从刑策的角度来看，唯一一个有可能的凶手就是陆海夫妇，如果按照逻辑推理便有可能被直接排除掉。

　　刑策决定先试一试，现在还有两次机会，即使这次错了，至少还剩下一次。

　　他叫出了系统，重复了之前的步骤。

　　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块光幕，幕布上凭空出现了一个空格，刑策需要将凶手的名字填在上面。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将陆海，梁芳二人的名字填写了上去。

　　光幕中的空格消失，替代的是一串省略号，显然是正在核对。

　　刑策皱了皱眉头，他有些紧张，这是很少出现在他身上的情绪。

　　突然间，一阵急促而尖锐的声响在刑策的脑海里炸开。紧随其后的是系统无感情的电子声音：

　　【错误，错误。凶手人选填写错误。】

　　【填写机会仅余一次，请宿主珍惜机会。】

　　急促的通知声重复了几次之后，再次归于平静。

　　刑策没有猜错，陆海夫妇确实不是凶手，真正的凶手现在没有任何出现的迹象。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继而起身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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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娘的小饭庄里，陆阳正拉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喝酒，桌上的酒坛已经空了六七个了，那男的面皮极红，整个人都是歪歪倒倒的，说话间喷出的酒气都能飘出十里地了。

　　陆阳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不停地往男人空了的酒杯里倒酒。眼见着男人已经醉得都要说起来胡话，他向一旁陪着的莲娘使了个眼色，莲娘便自觉地将包间里唱小曲的姑娘都叫走了，门被轻轻地合上。

　　男人趴伏在桌面上，已经醉得不成人样了，看见姑娘们退出去还大声嚷嚷：“怎么走了？别走啊，再唱会儿！”

　　陆阳安抚道：“唉，李大哥，这唱曲儿的姑娘有什么意思，还是娶回家的老婆好。”

　　那男人顿时激动起来了，“呸，那可不一定，谁知道你娶回家的老婆会不会给你戴绿帽子，我看就这些姑娘好，知情识趣的，说话也好听，嘿嘿……”

　　陆阳一听强压激动，故作随意道：“李大哥说得对，那陆老爷，多有钱有势的主儿，娶个姨太太不还是降不住找了个姘头？还死在了姘头床上，啧啧啧，陆老爷的脸都丢尽了！”

　　李大哥却猛地坐直了，他面上讥讽，又带着几分惧意，悄悄凑近了陆阳：“陆老爷年纪大了不中用，他那个病秧子儿子可不是好惹的！他那姨太太根本不是马上风死的，是被人给毒死的！”

　　陆阳瞪大了眼睛：“毒死的？谁毒死的？”

　　李大哥打了个酒嗝：“嘘，我偷偷跟你说，当时那姨太太一死我就去看了，手指甲脚趾甲都是紫色的，嘴里都是白沫子，一看就是被人毒死的。”

　　“我本来是要好好办案子的，结果那几天刚好手头有点儿紧，那陆少爷的管家就找到我，若我把这个事儿给按了普通案件给办了，就给我这个数！”

　　他伸出来五根手指，又凑到陆阳耳边：“五箱银子！”

　　“兄弟啊，咱俩什么关系，我可都跟你说实话，这案子一看就是人家家里自己的事儿，说不定就是自己发现了那姨太太给人老爷戴了绿帽子，干脆下了杀手，咱可管不了也不该管。”

　　他又絮絮叨叨地跟陆阳说了一堆大道理，最后扑腾趴在那儿睡着了。

　　陆阳面沉如水。

　　所以刘姨太其实是毒杀，而不是意外死亡。杀人的凶手是陆府的人，照李捕快的说法，凶手很有可能是受陆少爷指使杀人的，王伯也能算上重大嫌疑人。

　　陆阳其人，年纪不大，体力不行，功夫差劲。他爹当了一辈子捕头，什么都没教给他，也不愿意让他再干捕头。但他这人轴，不让干偏干，而且装了一肚子的正义感。

　　他不怎么认识陆府的姨太太，也不觉得她给陆老爷戴绿帽子时对的，但他就觉得，不管怎么着，这姨太太罪不至死。既然害了人，断是没有让凶手逃出法网的说法。

　　他不知道刑策是怎么想的，但是他能从一开始刑策的反常稍微摸到些他的想法。

　　刑大哥一定也是查出了些什么，但他是陆府人，又跟陆少爷琴瑟和鸣，让他大义灭亲实在是不大人道，这事儿只能他自己干。

　　陆阳偷偷盯着王伯十来天了，他没跟任何人说过。

　　他看着王伯进了一处茶庄，不多时又出来了。他正准备跟着走，却在茶庄里偶然瞥见了刑策。就是这一个晃眼，人已经离开了。他吐了一口吐沫，干脆进了茶庄。谁知道里面根本没有刑策，是他看错了人。

　　茶庄里人很多，只有一处空桌子，他便干脆坐在那儿，茶博士把他面前的桌子擦了擦，顺手拿了桌面上的茶水给他倒了一杯。

　　这茶水是刚才新换上的，那位客人才坐了一会儿就走了，这茶也没动，这位看着不像是个讲究的，就不换了。茶博士心里想。

　　陆阳毫无所觉，王伯脚程快，他体力不行，总是跟着跟着就落下了，把他累了个半死，现在只想好好歇一歇喝几杯茶，一仰头，半壶茶水下了肚。

　　那边有客人在喊，茶博士便先过去招呼了。

　　陆阳倒下的时候，眼睛还是瞪得大大的。

　　不到二十岁的少年模样，眼睛还是黑溜溜清亮亮的，燃着热血，存着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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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策深一脚浅一脚踏着月色回府。

　　他面上没有表情，像一尊雕塑。

　　陆阳像是睡着了。

　　如果忽略掉青白无血的面色，莲娘的哭喊以及陆父的老泪纵横。

　　他的眼睛闭着，面孔还是清秀中带着一丝青涩，身上穿着他那身快磨出了包边的捕快衣裳。

　　陆阳的肩膀微微怂着。刑策还记得他最初教陆阳功夫的时候，有一次不小心把他的胳膊给拉脱臼了，他疼得直喊，即使刑策马上又给他装上了，还是好长时间不敢乱动弹。

　　跟陆祟云一点儿都不一样。

　　陆祟云喜欢什么都憋着不说，但陆阳却还是像个孩子一样，疼了，饿了，累了，想学什么，想干什么……他大咧咧地放在明面上摆出来。

　　但是为什么这次却什么都不说？

　　陆府里灯火燃着，跟他以往晚归时一样。

　　橘黄色的光亮透过雕花的木窗映出来，院里种的花草影子在微风下飘摇。长廊中的纸灯隐隐约约，廊下的地板是木制的，每日被擦得锃亮。院里有一颗大树，树身粗壮，树下放了一张矮小的石桌，石桌上是一盘残棋。

　　明明是如此熟悉的景象，他已经看了好多个日日夜夜。

　　这时，却仿佛再次回到了那个初来的夜晚，鬼影幢幢，阴森可怖。

　　他推开房门，低声道：“陆阳死了。”

　　“你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