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楼人易秋》Wacko

2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我揉了揉酸胀的脑袋，天已经大亮。糙米还没喂呢，我突然想起。
　　小家伙趴着睡得正香，撅着圆圆的屁股，我正切着水果，突然听见敲门的声音，有些突兀，正想着是不是宋清来了，打开门，看到的却是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
　　我愣了一下：“妈？”
　　“凡凡”女人开口，保养得体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我提前订了票，回来看看你。”
　　“回来有事吗？”我淡淡的问了一句，并未有什么觉得惊喜的。
　　女人明显僵了一下。
　　我俩相对无言，最后我无奈道：“进来吧。”
　　关上了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吃饭了吗？”我随口说了一句。
　　“还没呢”。女人环顾了一眼家里，最终看向了我。
　　“我给你做点吧。”说完我准备进厨房却被拦下了。
　　“妈妈来做，你休息会”。我看着她动作熟练的系上围裙，嘴里念叨着，“家里没什么变化，我还是认得清楚的。”
　　我没有拒绝，坐在沙发上恍惚的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熟悉的紧，和小时候一样。什么都好像还没有变，过去的就像一场梦境。
　　静静的看着她炒完一盘又一盘菜，刷着锅，抚起贴在额头的流海。和平常家里的妇女一样，做着最拿手的家务活。厨房里冒出点油烟，菜下锅的呲呲声。
　　“凡凡，饭熟了，来帮忙端菜”。
　　我盛着饭，将菜摆好在桌子上。女人脱下围裙，往我碗里夹着菜，“尝尝，和以前的味道是不是一样？”
　　“谢谢”我扒了一口饭，点了点头。习惯性的朝着那盘切好的西瓜夹了一块，冰冰甜甜，还有一股蒜味。这味道还是没变。
　　“胃不好，少吃点凉的”。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睛红红的，用手抚着我的头发，“瘦了，多吃点。”
　　有什么东西突然滴在了心里，慢慢的融化了。眼角滑下来一滴水，涩涩甜甜的。

　　…………………………
　　【梦醒】
　　“……妈……”我努力的伸出手，看见那张温和的笑脸离我越来越近。强烈的白光刺得我的眼睛生疼，我将手臂伸到极限，明明近在咫尺，却总是差那么令人绝望的一点。
　　“妈”
　　“……妈妈，别离开我”
　　我用尽全部的气力去呼唤那个越来越远的身影，直到消逝的模糊。
　　绝望处，她回头看了我一眼：“凡凡，对不起”。
　　一梦惊醒，我擦了擦额角的虚汗，心里抽抽的凉气。

　　这场梦做的太长了，两年前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方程的离开，妈妈的最后一面……以及这几年的抱歉

　　我好像连一句“没关系”都未来得及讲，该忏悔的应当是我，昨晚的风很凉，一颗黯淡的星星陨落，回到了故里。数十年未察觉到的孤单一瞬间被无限的扯大，我的生命不过就是一场邂逅的相遇，然后再悄无声息的离开，道不得一声珍重，所谓的遗憾，追根到底，还是不甘。

　　打开手机，方程排在醒目的位置，再一看消息，是三天前的。那天方程放假，跟我谈了他在美国的好多趣事，还寄来了一封邮件，里面是几张照片，时隔两年，照片上的方程越来越意气风发，我看到他身边还有个很精致的女孩子，方程说是他继父的女儿沐梓。
　　看的出来，他在那边很幸福，方程还问了我怎么样，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我说我过得很好。后面那句压在嗓子里没说出来的是“只是有点想你，什么时候回来？”
　　想了想这句话太自私了，倒还不如埋在心里默默等待。

　　妈妈去世了要不要告诉方程？

　　……算了吧

　　我盯着手机良久，缓缓地放下了，没有理由的悲哀，谈不上痛心疾首，只有通透的理性。
　　我想约宋清出来喝酒，宋清说他在医院，我慌忙的问了他怎么样，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这家伙发出孩子般的笑声，偷偷的说了句：“嗯，不过是好事，嘿嘿。”

　　“进医院了还是好事？嫌自己命太长是不是？”我气的骂了一句，却还是心软了，“你在哪家医院？”

　　“小凡凡，别激动嘛”，宋清要笑哭了，“我没什么大事，就是跟我爸妈坦白了”。
　　我疑惑“坦白什么？”

　　“你是不是傻，就是告诉他们我喜欢云杰啊”。

　　“所以你……？”

　　“一点离别的赠礼，再说我小时候使坏也没少挨打。”宋清笑嘻嘻的，我大概猜到他没什么大事，嘴巴还这么利索。
　　一句“傻子”梗在了喉咙里，最后只道了“你好好保重”。

　　高考毕业后，我选择留在了本地上大学，一个原因，离家近。每天骑着方程的自行车去学校，时不时的约宋清出来喝喝酒。同桌是个很活泼的女孩，叫唐芸。毕业后能叫出名字的估计只有她了，眉目有两分像当年的方程，总能想出些鬼点子来搭话，我知道自己的取向，所以刻意的跟她保持了一些距离。
　　不过毕业那天，她向我表白了，我果断拒绝她的幻想，唐芸失落了一下，又嬉笑起来：“没事，咱还是朋友，对吧。”
　　她是个很直率的好女孩，我不能耽误了她。

　　当天晚上，宋清约了我出去喝酒，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喝的烂醉如泥。

　　“这不都熬出头了，还喝这么猛”我夺过他手里的瓶子，“云杰没来？”

　　“凡……凡？”宋清晕乎乎的，清秀的脸红的通透，“他死了”。

　　我哭笑不得，要是方程在一定会说“你不一直挺护着你家崽子的吗？这么狠咒人家去死？”

　　“咋了？”我拿了罐啤酒喝了一口，这家伙有心事。

　　宋清抬起头突然笑了一下，眼睛红红的，半响才说了句“他不要我了，哈哈”

　　我僵滞了一会，试探道：“开什么国际玩笑？你俩那么好，李云杰怎么会不要你。”

　　“噗”宋清一头倒在了桌子上，嘴里还呢喃着我听不懂的话。我掐了掐宋清的脸，发现这小子醉的不省人事了，就把他从桌子上扶了起来。

　　我刚一扶起宋清，宋清就马上骂起来了： “李云杰那个混蛋，小爷为了他跟家里人都翻脸了，他倒好，怕别人说闲话转眼就订了婚，我他妈又算什么。”

　　心中大致明了，我抬头看了看天，厚厚的一片黑云压得人有些闷，看来明天又要下雨了。
　　我和宋清坐在了马路边，听他吐着一肚子苦水。

　　“你知道我为什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吗？”

　　“很简单啊，你喜欢他。”我故作轻松的笑笑。

　　“呵呵，他当初对我说过，阿清啊，我们大学毕业后就结婚吧，我会好好对你的。”
　　“就因为这一句话，我和我爸妈断绝了关系，我妈气病了躺在医院里我都没回头。”

　　“等了他四年，等来的是他的一句狗屁同性恋不可能会有未来，没有人会祝福我们。”宋清大大的眼睛都红了，我默默的听着，让他靠在了我的肩上，方程说这样可以给人安慰。“傻宋清，咱们再也不等了，好不好？”我揉了揉他的头发。
　　“可是凡凡啊，我已经回不去了”
　　肩膀上温温热热的，我知道，宋清哭了，我很心疼，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就一混蛋”

　　“对，就一人渣。”我跟着骂了一句。
　　然后我俩就坐在路边上，你一句混蛋我一句人渣的叫骂着，引得过路的人纷纷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我们俩。

　　“哈哈”，宋清痛快的笑了，跟个孩子一样，“所以凡凡啊，这人一定要给自己留条退路，别跟个傻子一样，一颗心都掏出去了，最后什么都没了。”

　　“好了，回家吧，去我家住几天？”

　　“不去，我租的有个小公寓”

　　“行”我无奈，把宋清送到了家，“明天我再来看你。”

　　今夜就刮起了风，浓浓的阴云挤在一起，不久，大雨将泻。

　　看了眼手机，现在晚上10点多了，方程那里不过才九点多吧。又想到今晚的宋清，突然这四年来隐匿在角落的质疑一瞬间被无限放大，我怀疑这四年究竟在期待些什么。

　　“同性恋不会有未来。”
　　一句话将人打入阿罗地狱，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凭什么就这么盖棺判错，凭什么就活该被世人诟病。
　　世人的眼光太庸俗，他们只愿意罪恶的偏向自己传统的思维观念，认为这是一种病，这是一种恶心的心理疾病，不惜冷漠的下定论，予以叵耐的讥讽和哂笑来埋葬我们的爱情。殊不知，我们做些什么与他们又有何干，偏生有一类人自以为言清行浊，刬地像一个猥獕的偷窥者去假意审视，满足自己寂寞的优越感。

　　大是大非面前，我顾不得任何，宋清会好起来的，我和方程也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