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楼人易秋》Wacko

22、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家里少了个人变得格外的冷清，我有些不太适应，打了盆井水洗了下脸，一看时间，不过也才四点半。
　　今天下午的时间很长，下了场雨，空气清冷清冷的。
　　我加了件外套，准备出门买点吃的。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接通了，是老妈的。
　　“凡凡？”

　　“嗯”

　　“考完了吗”

　　“昨天就考完了”

　　“我后天准备回来看看你”
　　我沉默了一会，淡淡的拒绝了：“不用了，这几年我一个人也过得挺好的”。
　　“妈知道，当年妈对不起你，你怪妈妈”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哽咽，“妈妈就是想回来看看你”。
　　“那您过来吧”。
　　我挂断了电话，心里凉凉的。

　　院里的小孩拿着根冰糕到处跑，“少吃点凉的，晚上肚子疼把你丢出去”，一个女人嘴里骂着小孩，脸上却挂着人母的慈爱。
　　我扫了一眼，脑袋里空空的。出神的走进了一个巷子里，有老人坐在门口拉着二胡，鸟叫声格外清明。
　　我回过神，发现自己走到了王叔的拉面馆。
　　傍晚的人寥寥落落的没几个人，我挑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王叔”，我学着方程喊了一句。
　　“哎，要吃点什么”，王叔擦了把脸上的汗，回过头看了我一眼，“咦，这不是程子那小子的朋友吗。”
　　我笑着点了点头，“一碗汤粉。”又想了一下，“舀锅底的汤”。
　　“好嘞。”

　　“孩子，面好啰。”王叔端来了面。
　　“谢谢王叔”，我抽出一双筷子，尝了一口。面条很筋道，就是缺了点味。
　　“不好吃？孩子”王叔见我吃得不开心，问了一句。
　　我笑了笑，“味道淡了点，不过还是很好吃。”
　　“味怎么会淡，我都开了几年的馆子了”，王叔嘿嘿一笑，端来了一碟辣椒搁在我的桌子上，“加点辣椒和醋，就不淡了。”
　　“好”。
　　我看着这个慈爱的老人，心里暖暖的。
　　“方程那小子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王叔搬了个板凳坐在一边抽着葱。
　　“他去美国了，刚刚走”
　　“去他妈那了？”王叔抬起了头看着我。
　　“您怎么知道？”我放下了筷子，疑惑的问。
　　“害哟，这孩子从小在这边长大，我肯定知道。”
　　我扫了眼这边的房子，四四方方的小平屋，街坊邻居坐在一起唠着嗑。
　　“要说方程这孩子，从小就皮的很，小的时候啊，和老李家的崽子打架，把人家孩子鼻子打出血了，老李就不依啊，硬是要方程这孩子道歉。”王叔打开了话匣子，一边剥着葱一边唠嗑。
　　我饶有兴趣的听着，心里想着方程那么倔，怎么可能会道歉。
　　“这孩子犟得很，不乐意道歉，方程他妈看了就抄起扫帚追着这孩子到处跑，打得这小子哇哇叫，就是不道歉，最后还是邻居来劝的架。”王叔乐呵呵的说，“脾气随他爸一样倔。”
　　“后来呢”，我问了一句。
　　“后来我有天下午收摊，听到老李在院子里骂骂咧咧的，非说院里有贼。我问了一句怎么了，老李说有贼来把他家的窗户卸走了，还骂了一句，说这贼怎么这么缺德，连窗户都偷。”
　　王叔在膝盖上擦了把手，小声的说“我就猜是不是方程那孩子干的，第二天他来我这吃面，我偷偷问了他，这小子倒也没对我撒谎，他说，王叔我只告诉你一个人，我把他的玻璃卸了装在自己的窗户上了。”
　　“嘿，你说这孩子人小鬼大的，倒是精得很。”王叔哈哈笑。
　　我也跟着笑了，没想到方程还干过这么损的事。
　　“方程这这孩子啊，嘴甜的紧儿，又会喊人，我打心眼里喜欢”。王叔慈爱的笑了笑。
　　我嗦了口面，“这小子也会闹腾”。
　　却想了想，发出疑问：“后来方程怎么一个人住了？”
　　“唉，”王叔突然叹了口气，把手放在膝盖上。
　　我的心里跟着一紧。
　　“方程他妈前几年这不改嫁去了美国，这孩子不愿意跟着一起去。”
　　“那他爸呢？”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爸早就走了，以前是个中学老师，救一个落水的学生把自己的命丢了。”王叔又长长叹了一口气，“你是这孩子的朋友，我就不瞒你了。”王叔把葱放到一边，擦了擦手，将板凳搬到我旁边，开始回忆往事。
　　傍晚的灯火微醺，我告别了王叔，准备回家。街巷人头攒动，合家热热闹闹的摆着凉床，拉着家常。过于喧嚣的场面已经激不起我心中任何关于家的念想，我逃也似的快步奔走，窗外的夜空明净，却含蓄的烫上了一层灰色。
　　打开门，再插紧，背烙在门上。
　　我又想起王叔的话。
　　“真是造孽啊，这孩子他妈也是个老师，一个女人家守着活寡也是可怜啊，后来大伙都劝她改嫁，她不愿意，说一个人也能带好孩子。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说要离开。就去了美国，把孩子一个人丢在这。”王叔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要不是她走的前一天有个女人来叫骂，骂她和自己学生的爸爸搞一块了，我们还不知道什么事。”
　　“方程这孩子可怜啊，那时候街坊邻居的都戳他们家的脊梁骨，骂他妈不要脸。”

　　“爸爸是个招人尊敬的，名声也大，到他妈这，就被唾沫咽死了。”
　　我吸了吸鼻子，仿若知道为什么方程，不愿意让我去了，空气有些闷热，心堵的慌。
　　现在想想，我好像从未了解过方程，他未提起，我也没问。总以为人在就是好的，其实喜而无知，我只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笑，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不开心。

　　“林凡，你活该一个人。”
　　杂乱的枝桠纠缠在一起，黑夜向我发出一声哂笑。
　　我拿出了手机，看着排在联系人首位的名字，心里杂乱的很。
　　十八年来从未有过的清醒与乱绪，甚至突兀的恐慌，我害怕自己突然就放开了。
　　我不想，不敢想。不愿去触碰那残忍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