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刃》electricity

4、宴会

　　这天既不是除夕也不是元宵夜。却还有人数秒翘首以盼着0点到来。
　　风城中学旁的大排档上，唯一亮着灯光的一桌围满了人，终于长针和短针一碰，寂静的夜里像炸开声响雷一般，欢呼声此起彼伏。
　　“沈哥十九岁生日快乐！”沈承在桌角上磕开了一瓶香槟，摇摇晃晃的举起来，可惜没举稳，喷了寿星一脸。
　　“等今天过去，看我不把你的捶扁”

　　沈拾一边把湿了一半的纸皇冠摘了下来一边想。头上暴起两根小青筋，面不露齿的冲众人笑了笑，拍拍手道“哈哈哈，谢谢各位来捧场！给了我这点薄面，今儿来了的都是我兄弟！来来来，大家不用拘束，尽管喝！咳，忘了在座还有未成年，你们就吃点毛豆剥点小龙虾！随意点啊，等最后回家各找各妈的时候，我破费给各位没人每人一个红包！”一席话过去，就是示意大家仪式感要放在心中，形式到这就算走完了，可以开吃了。

　　底下的人虽知道这番话是扯淡，还是大度的领了心意，开始撒欢。顺便把这顿饭钱算在了沈拾一账上.
　　沈承拢着手凑到沈拾一耳边“沈哥，‘破费’是称呼别人的，不能往自己头上安。”
　　“受教了受教了，承大学士一边儿玩儿去吧。”沈拾一把宋承好心当了驴肝肺，权当他是在恶心自己，便把人往旁边一赶，拿自己的高脚杯装模做样的倒了杯啤酒。
　　他把杯子凑到唇边抿了一口，却像吃了老鼠药似的翻了翻白眼，表情扭曲地塞给宋承，“不行不行，我还是受不了，赏你了，给我换杯果粒橙。”
　　“哎哟~怎么刚刚还教育未成年人不能饮酒，叫成年人敞开喝，您这边儿就未出兵先败了气势。沈拾一，你行不行阿？”
　　沈承逮住个反击的空当，眉飞色舞地调侃道。随即这个未成年示威似的，一仰头，捏着高脚杯一饮而尽。
　　三十分钟过去。
　　“拾一啊...老洛没来”陈承已经半醉了，环顾了下四周，在沈拾一耳边嘀咕。

　　“他的这份心不用你来操，去去去，玩你的吧”沈拾一眉头皱了皱，有些烦躁，“推开这醉鬼另找了个偏僻的角落搬了把椅子坐下。

　　这十九年兵荒马乱的青春在这群魔乱舞的一夜里过去了，沈拾一灌了一肚子果粒橙，没理由跟那群喝高的醉鬼一样对着啤酒瓶子大谈时事政治忧国忧民，也没什么不得昭的沉冤，更没什么理由...想在半夜只身闯到大马路，随便拉个陌生人说点什么。可是有些话堵在他胸口，堵的他想吐，像是想费尽心力想进入某个房间，过五关斩六将地找到了路砸开了门锁，却看着满地杂物，无处落脚。

　　恍惚地想，我惦记着什么呢，为什么会有点失落？我有什么难言之隐憋在心里吗，好像也没有，那我是....怎么了？难不成真闻着酒味儿也能醉？
　　沈拾一闭了眼，双手垂到椅背旁仰躺在椅子上，泛起困来。

　　他细细地剖开自己，拨开那些纷杂的喜怒哀乐，窥视藏在深处的思虑，撸起裤管站在湖里，耐心的打捞着那个让自己心神不宁的部分。忽地捞起了什么沉睡的记忆，情绪像开了水闸似的泛滥起来，那些被自己不自觉地藏在潜意识里的碎片慢慢成了型，凝成了个人的模样，那是个没来赴宴的人。

　　沈拾一忽地像是个被戳漏的气球，沮丧成了个跑气儿的扁片。那些想唤起和不想唤起的情绪不由分说地涌了上来，又没处可去，堆在沈拾一心窝子里，不断膨胀着。他揉了揉跳个不停的眼皮“我念着念着，洛戟就会来了吗？也是搞笑。说起来那本日记...那晚我要是没说去找他，没发那条短信，或是他手机早就关机了....他能去找谁呢？他会不会就那么跳下去了？我是不是...就见不到他了，说起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洛戟那层面无表情的脸皮底下到底藏了多少没宣之于口的经历....他怎么就把自己当个铁盒子，什么乱七八糟的感受和故事都团成一股脑，塞进去挂把锁，就当不存在？！别人懒得理他，就当我也是瞎子吗？不能告诉别人，我....我也不行吗...”

　　他在心里喋喋不休，憋得要疯了，可又找不到人说。洛戟这个人像活在封建时代的顽固书生，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就算亲密起来也像是隔了层玻璃，瞳孔里看不出什么情绪，沈拾一有种错觉，他总觉得洛戟对旁人像对NPC似的，接任务时交谈自如，平时扯到自己的事就闭口不谈，拿钳子也撬不开他的王八壳儿。

　　洛戟像个没有心的怪物，它可以把自己的七情六欲从身上割下来，拿到水龙头底下洗干净然后放在培养皿里，挑出哪些是泡了太久而发霉的，哪些又养分太过充足而不断生长，占据空间。他把这些捡出来，当作垃圾丢掉，剩下那些可控的感情。留下的皆是他可以观测到运行轨道的，一眼望得到头的情谊。洛戟时常跳出来，从第三人的角度看着自己的生活，即使感到无趣，也心满意足。好像就没有什么让他珍视的东西，能让洛戟停下来多看两眼，他像在操纵着一台精密的仪器，对自己苛刻又冷漠。随时准备按下重启键，重塑让自己兵荒马乱的情绪。

　　沈拾一想，也许他这种可控的生活才是温水煮青蛙呢？也许他将要溺毙，其实在渴望一个人把他捞出来擦干，抱在怀里疼一疼？

　　而所经历的事更是一份加密文件，但他独独给自己打开了权限。那更没有理由交予别人，冒这个成为酒后谈资的风险。沈拾一端着果粒橙突然有点庆幸，自己不会喝醉。

　　沈拾一没琢磨出什么滋味，感到有点好笑。“明明是他什么也不肯说，怎么轮到我难过了呢？”
　　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他有点烦躁，以为是通知流量使用超额的短信，放下二郎腿，不紧不慢的从裤兜里摸出来。
　　洛戟：“生日快乐”
　　屏幕上亮起的一句话把沈拾一从意识中拉回到现实，他一口果粒橙没来得及咽下肚，卡得差点喷出来。陈十一咳的上气不接下气，手忙脚乱打了一句“谢谢您嘞”。

　　一旁的沈承已酩酊大醉，正在跟人划拳，空当瞅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子，推了酒友腻歪地靠上来“喝果粒橙也能醉的的丢人东西，怎么退化地打字也手抖了？让你承爹来看看调戏哪个小姑娘呢？”

　　他低头看了一眼屏幕，差点也随着沈拾一把酒喷出来，脑门上顶着个问号，不可置信地盯着沈拾一，满脸都写着“就这？”

　　“我的亲娘嘞，您这是让小姑娘给调戏了？洛哥是能吃了你？收个生日祝福怎么跟被强吻的小姑娘似的羞地....脸通红？”沈承大惊小怪地感叹道，惹来一帮醉鬼起哄。
　　“还有小姑娘能把沈拾一逗的脸红？”
　　“芜湖~老流氓遇上真爱？”
　　有人碰酒瓶庆祝，有人小声地吹口哨，醉鬼们找到了起哄的由头，场面一度不可收拾。

　　“滚滚滚”沈拾一不知怎么的有点开心，很给面子地装了回耳聋，并不理会醉鬼的闲言碎语，转身拨开人群走了，低头摆弄手机。沈拾一寻思了一会，把那句“谢谢您嘞”删了，琢磨着有点贱兮兮的。手一抖发了一句“你在哪呢？”刚心说要完，还没来得及撤回，对面发来一张照片。
　　沈拾一愣了愣，觉得这对话似曾相识。

　　他从小图认出来是刚刚那家大排档的背面，便合上手机。
　　沈拾一裹紧了大衣，小跑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去迎接那个没赴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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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前段时间生病了好久没更抱歉啦！虽然也没几个人看，说没被打击是谎话，总之
谢谢看到这里v3v~~ TVT
还是会慢慢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