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的侧面》迩木

24、心跳（下）

　　“去过云柏山夜爬的我们团队呢，把从进去那个山门到最高点观云峰要走的路分成三段三个级别。”
　　“第一段路从山脚到红门，是小孩过家家级别，爬这段路几乎不用费什么劲，拿出老大爷遛弯的晃悠精神就能走完。”
　　“第二段路从红门到中山门，是小伙儿娶亲级别，路不算难走，石阶开始频繁的变化，时窄时宽，还有些高低不平容易跘人，这种变化会让你觉得疲惫力不从心…”
　　“好多人爬到中山门就被磨没了精气神…只想着赶快找地方休息…”
　　“就是我…”徐满读到这，深有体会的叹口气。
　　他跟贺淮坐在中山门的一处亭子的石阶上。先前精神四溢的脸上写满疲惫，他用手支在膝盖上撑住脑袋，见贺淮听得认真，继续读下去。
　　“第三段路从中山门到观云峰，是人老了要死时还吊口气的级别…呸。”徐满差点咬住舌头，“这…什么烂比喻。”
　　“这是最让人难受的一段山路，也是最难爬的山路。这一段的山路以陡闻名，越走越陡。最难走的一段被人们称为百千盘，一共1863阶，这段路最陡的地方据说倾角有七十度。”
　　徐满用手比了下七十度，眉头拧起来，“只要你能坚持走完这段路，你吊着的那口气就能咽下去，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的客佛堂…过客佛堂…”
　　“这是胜利的曙光？明明就是回光返照。啧。”徐满觉得写这篇文章的人上学时语文一定不怎么好。
　　过了十二点，爬到中山门的游客越来越多。凉亭，台阶，平坦点的石头坐的都是人，很多刚爬上来的游客只能买张报纸，就地休息。
　　“观云峰的特色在于…”
　　徐满坚持把这篇手机上据说一个很火的专门登山测评团队写的文章读完，看着好多拄着登山杖跟七老八十了一样，累的东倒西坐在地上的游客，他开始庆幸他们还有石阶可以坐。
　　啊。好累。
　　徐满晃下脖子。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密集的运动过。
　　众所周知，高三党“不配”拥有体育课。
　　从山脚到中山门，他们爬了快三个小时，走一段休息一段，速度不快也不慢。
　　按那个登山团队文章里说的，中山门已经离观云峰很近了，但这段路最难爬，体力好的登山客也要近一个半小时才能到顶。
　　现在快凌晨一点。
　　按着网上一大堆有的没的攻略来看，云柏山五月份的日出时间一般会在五点零几分。
　　贺淮跟徐满决定在中天门休息一个小时，两点再继续慢慢上爬。

　　山腰的温度不比山脚，夜风凉的让人有种踏进秋天的感觉。
　　很多只穿短袖的游客到了中山门耐不住冷，也没提前准备，已经开始去小店里租起御寒的军大衣。
　　贺淮和徐满出发前做足了攻略，两人进山都穿着短袖长裤，还带了御寒的长袖。
　　刚爬的体内冒火，此时套着长袖，吹着冷风，倒也不觉得有多冷。

　　贺淮看到徐满脸上的疲惫，吁口气，微转身把后背留给徐满。
　　“靠着休息会。”
　　徐满难得的犹豫了下，随后面色如常的哥俩好一样，侧过身靠在贺淮背后，把脑袋压在贺淮肩膀的位置。
　　徐满头上的头发偶尔会戳到贺淮的耳朵。
　　贺淮拿出耳机戴上，想要隔绝这点痒。
　　夜风越来越大，休息的时间一长，身上的热也跟着风散去。
　　他们俩靠在一起汲暖。
　　在旁人眼里，是依偎亲昵的模样。

　　休息够时间，贺淮去中山门的店铺重新买了把登山杖，囤了两瓶水。
　　继续往上走，游客的数量直减。之前的灯海也变成了黑暗里零碎的小白点。
　　走了一小会。
　　徐满听到泉声。
　　他打着手电筒，拉着贺淮走过去，是上面山壁流下来的泉水，泉水流至他们面前石头上的浅坑，被坑边天然的凹成一格格带棱角的石尖分成一缕一缕的小流再向下流去。
　　浅坑里四溅的水花像是点在黑夜中的泼画。
　　徐满饶有兴致的听了会水声，才继续爬山。

　　刚过中山门的这段山路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难走。
　　他们向前看，甚至能看到客佛堂亮着的光仿佛离人们越来越近。
　　见没有传闻那么难走，游客们放松下来。
　　黑暗里，有人开始喊起来。
　　“啊…”
　　那声音在山壁上回荡。

　　“哥，我也想喊。”徐满觉得好玩，见贺淮没发表意见，便站在台阶上仰头大喊，“希望我能做我想做的事！！！”
　　“什么事？”有游客扯着嗓子喊着接道。
　　“考上警校！！！！”徐满扯着嗓子回过去。
　　“哈哈哈哈…”有人被这种一问一答逗笑。“那祝你一路连科！！”从徐满后面又传来了游客的声音。
　　“谢谢！”徐满心满意足的回了一句，觉得送这个祝福的人语文一定学的还不错。
　　他收了音量，继续往上爬，回头用哑着的声音对贺淮说，“等我考上了，到时候过来还愿。”
　　贺淮把包里不冰的矿泉水递给徐满，同山风一样清冷的声音里有些疑惑，“还愿？”
　　“我在跟山神许愿，网友说云柏山的山神很灵的。”
　　贺淮被徐满一本正经的语气逗乐了，很轻的“嗯”了声。
　　他站在徐满刚站的地方，闭下眼，飞快的也许下个愿望。

　　快走到百千盘的那段路。
　　越来越陡，越来越难走。他们艰难的走了两小段。
　　徐满好奇的回头看，夜色里被游客手里的灯照亮的台阶像是没有尽头，他不小心滑了一步，差点没摔下去。
　　贺淮一直跟在徐满后面一点向上走，见徐满差点摔倒，赶紧凑上去扶住他。手里一松，登山杖沿着抖斜的台阶滑了下去。
　　徐满被贺淮扶着胳膊，明显的感觉到贺淮的手在发抖。
　　他安抚的拍下贺淮的手背，喊着让下面的游客注意让开，小心的走下去，把登山杖拿了回来。
　　有游客看到过来询问情况，徐满解释说没事，发现贺淮还在怔着。
　　他哄孩子一样凑到贺淮面前把登山杖递过去。
　　贺淮右手接过来，左手抓过徐满的手，紧紧握住，“走吧。”
　　徐满乖觉的任贺淮牵住他。

　　走到有七十度倾斜角的百千盘，一千多级台阶走几级，就需要休息一下。
　　他们俩人牵着手，贺淮借着登山杖的力，走的比其他人好像还轻松点。
　　差不多过半的时候，徐满喘着气不经意的抬头，整个人都呆在那。
　　“哥。”他喊了声。
　　贺淮顺着徐满的视线往天上看。
　　星星。
　　满天的星子。
　　看起来与他们不过咫尺的距离。
　　贺淮也惊讶的看着他们头顶的夜空。
　　徐满有些感慨的望着面前还剩下的台阶和头顶的星空，语气里带着不自觉的喟叹，“这不是高考必背古诗里写的天梯石栈相勾连和手可摘星辰嘛。”
　　贺淮的嘴角勾起来，静静的牵着他的手，侧脸在星子的映衬下也好像有亮起的光。

　　最后的一段路。
　　两个人爬的颇为狼狈，到达客佛堂的大门时，徐满差点一个踉跄直接给殿内的佛像跪下。
　　贺淮看上去整个人还好，但走路脚步明显也有点浮。
　　这里距离观云峰还有段路，看下时间，凌晨四点零六分。
　　贺淮让徐满在客佛堂门口休息，去店里租了两件军大衣。
　　山顶的风刮在人身上，那种凌冽像是一脚踩进冬天。
　　徐满瘫在台阶上坐了会，套上贺淮租来的军大衣，看着深蓝色将亮的天空，觉得自己再次满血复活了。
　　对，不是回光返照，也没吊着口气，年轻人死来死去不比老年人，是可以满血复活的。
　　他拉着贺淮脚步轻快的去卖早餐的店里吃了饭。

　　快速解决掉早饭，趁着最后一丝夜色还没溜走，他们爬到了观日峰顶崖边的亭子里。
　　看日出的人很多，甚至有人是带着帐篷来的。亭子里的人们都聚在一起。
　　看着整片天空慢慢褪下夜衣，变成紫色，云层把天空隔成两个部分。
　　上面是白的，下面是紫的，随着太阳慢慢出现。
　　那紫色慢慢变成粉红色，橘红色，直至被太阳光染成红色。

　　所有游客都安静的举着手机拍眼前的画面。
　　等到整个太阳全部升起。
　　人们开始欢呼。
　　徐满激动的转过身抱住贺淮，贺淮也在欢呼声里回抱过去。
　　隔着军大衣的拥抱温暖而坚实。
　　咚。
　　咚咚。
　　……
　　贺淮的心跳随着人们的欢呼声不断加快。
　　太阳挂上天空，山顶的气温渐渐回升。
　　在云柏山最高的峰顶上，他们好像拥抱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触即分。

---

作者有话要说：　　迟了点，抱歉！因为没有存稿，接下来先恢复隔日更。第一次写整本，还是个不短的故事，很多时候力不从心，写得不好请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