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的侧面》迩木

2、第 2 章

　　徐满很久没睡的这么舒服了。
　　直到那熟悉的仿佛刺着耳膜过去的护士的声音响起，他才迷糊的坐起半个身子，习惯性的揉着眼睛看了徐若一眼。
　　［……
　　…好像
　　好像……
　　徐若有点不对劲……］
　　徐满瞬间起了一手冷汗，他在衣服上把汗蹭掉，小心翼翼的凑过去用手探到徐若的鼻子下。
　　［……
　　没有……
　　……呼吸
　　怎么可能，她刚还在跟我说话……就睡个午觉而已
　　不可能的……
　　不可能…］
　　徐满浑身发冷，一瞬间脑子里嗡声一片，他把脑袋轻贴到徐若胸口，没有……心跳。他又摸下徐若的脖子，手下的肌肤没了温度，冰冷冷的。
　　“妈，妈，妈”徐满嗫嚅着喊徐若，眼泪无意识的不停落着。
　　没有人应他。
　　徐满越叫声音越大，越叫越大，他躬着身体去抓徐若的双臂，“妈，妈，妈，你应我一声。”
　　同病房的人见徐满醒了，有家属自觉去叫医院的人来。
　　江辛玥冲过来把徐满从徐若身上拉开。
　　徐满歇斯底里的在江辛玥怀里挣扎。
　　他虽然才六岁。
　　虽然因为消化一直不太好的关系，看起来像才四五岁的模样。
　　但看着涌进病房的医生护士们围着徐若，他就知道……自己没有妈妈了。
　　听老家隔壁的钟阿姨说被徐若夫妇收养的时候他才一岁多。
　　同年的冬天，他那个到现在已经没办法想起来长相的养父执行一起缉du任务时去世了。
　　记忆里能想起来的所有的日子，都是跟徐若一起度过的。
　　徐若因为当年执意要跟他做着高危工作的养父徐绍明结婚，跟家里闹得很僵。她性子烈，索性后来直接改了姓，随丈夫。
　　养父徐绍明走后，他和徐若几乎相依为命。
　　他以为徐若会永远陪着他。
　　没曾想人是很脆弱的，一场大病就什么都没了。
　　徐满脑子里胡乱的想着各种样子的徐若，他慢慢停止挣扎，就着被江辛玥从背后抱起的姿势，费劲且专注的从医生和护士围着的病床里看徐若。
　　一片兵荒马乱。
　　各种各样的声音淹没了病房。
　　门口甚至来了很多听到消息来围观的人。
　　徐满不理会周遭的一切，只是执着的一直看着徐若。
　　直到他的手被轻轻握住。
　　*
　　贺淮看着小男孩发疯。
　　看到任由男孩怎么折腾，依然躺在床上动也不动的女人。
　　内心不受控制的酸涩起来。
　　她一点也不像去世了。
　　嘴角的肌肉甚至还凝起了一个弧度，显示着主人生前的心情是非常愉悦的。
　　贺淮不仅有讨厌医院的毛病，他还有先天的情感缺乏症。他不自闭。
　　但除了跟他一起生活十一年的父母，鲜少能对外界的一切情感产生共鸣。
　　他看眼乱糟糟的病房，往窗边走了几步。
　　窗外，太阳快要落下了，小半个鸭蛋黄似的头遮掩的趴在一幢公寓的楼顶上。
　　他心里那股莫名而至的酸涩还没散。
　　再扭过头来，贺淮看见江辛玥把小男孩抱起来，看着小男孩七扭八歪的挣扎。
　　他走近几步。
　　看清了小男孩的样子。
　　像他在学校女同桌文具盒贴纸上看到的娃娃。
　　他看到小男孩红的含满泪水的大眼睛一点点变冷，变成了一汪白色的医院病床上床单的颜色。
　　过了一会，小男孩不乱动了，他在江辛玥怀里扑腾的双手双腿安静下来。
　　［他好瘦。］贺淮继续观察。
　　小男孩的双腿双脚细的像是真的娃娃，而此刻他们正没有丝毫生气的垂在江辛玥身上。
　　贺淮心里又涌起难受的情绪。
　　他思考一下，慢慢走到江辛玥身侧，用自己热乎的手握住一只小男孩垂下来的手。
　　抬头时，正对上小男孩的目光。
　　他没有跟看着比自己小六七岁的男生相处的经验，这种情况下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人。贺淮用没握人的左手挠下头，冲着小男孩咧出一个微笑。
　　小男孩似乎吓了跳，没用力的挣了下两人握住的手。
　　贺淮没放手，觉得笑是有效果的，于是他再接再厉，又冲着小男孩龇牙咧嘴开来。
　　小男孩看了半天贺淮的表演，仿佛理解了他在干嘛，他非常吝啬的张下嘴，对着贺淮无声的说了句“谢谢。”
　　说完，就转过头去看已经空了的没有人的床位。
　　贺淮收到了谢意，心里难受的感觉还是没有消失。
　　他叹口气。
　　说实话，贺淮一点也不想看到医院白色的空床，尤其是面前的这张，不知道为什么，格外让人难以接受。
　　他半转过身，一只手紧握着小男孩的手，继续看窗外落日的余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