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的侧面》迩木

1、第 1 章

　　徐满坐在病床边低头揪着一截白色床单玩。他看起来似乎还没病床高，坐在养母徐若的病床边，两条明明裹得厚实看起来却还跟铅一样的腿空悬着。
　　这是一间放着三张床位的普通病房，住进来的都是重病后转来的病人。
　　用隔壁床王春艳奶奶的话来说，能住到这里的人，都算是阎王爷那的常客，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召唤去地府喝孟婆汤了。
　　救无可救，家里又不愿意就这样放弃，找人拖关系，砸着钱也要让她们住在医院里。仿佛多住一天就是多赚一天的命。
　　下午一点多，病房里很静，三张床上的病人都在午睡。过来陪护的家属也没人交谈。空气里除了时轻时重的呼吸声，没有任何声音。
　　徐满揪床单的手不小心松了，空气里很轻的响了一声。他吓得抖了下，回头看向徐若因为病痛被折磨的苍白削瘦的脸。
　　果然，徐若紧闭的眼皮很轻很轻的动了下，但却没睁开眼。
　　徐满知道她醒了，徐若生病后睡眠质量非常差，几乎到了神经性的地步，靠近她的地方有一点杂音，她都能惊醒。
　　［可这间病房除了病人休息外的其他时间是很吵的，王春艳奶奶是大嗓门，她的儿子闺女说话的声音也遗传了她，他们一说话，医院这层的房顶都在震动；王奶奶的隔壁床住着位跟徐若差不多大的阿姨，她有一对双胞胎儿子，好像比他小点，每次来都像是参观游乐园，叽叽喳喳个不停。徐若在这住了两个星期，硬生生被吵的已经习惯了各种各样的嘈杂声，她已经...很久没有被这么小的声音吓醒了。为什么……呢。］
　　徐满看眼还在装睡的徐若，小大人似的在心里条条道道的分析。
　　过了一小会，他看见徐若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被他抓到，迅速又闭起来。
　　徐满转头看看另外两床还在睡的病人。把头凑到徐若耳边，用气声说，“你中午是不是不想休息了，我允许了，今天不说你。”
　　徐若怕痒，轻微的往后缩下，眼还是没睁。她抽出一只手，把徐满的西瓜头揉乱往自己的身侧一带。
　　徐满怕压到她，刚要挣扎，就听到徐若用很低但听起来不怎么高兴的声音说道，“臭小子，陪老妈睡会。”
　　他怔了下，顺从的乖乖躺进徐若的臂弯里。
　　*
　　下午四点多。
　　贺年这两天要去临市出差，没功夫接孩子。江辛玥开车接上放学的贺淮，她今天跟徐若约好了在医院见一面，接完贺淮她就往医院来了。
　　贺淮从小就不喜欢医院。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关于医院的一切有着天然的来源于骨子里的排斥感。
　　江辛玥知道贺淮这毛病，虽然医院不是什么吉利的地方，但人不可能一辈子都不进医院。
　　秉持着要做新世纪“虎妈”的行事准则，江辛玥坚持一定要治好贺淮的毛病。
　　只要是她来医院，不管是探病挂水还是感冒来药房买点药，她都一定一定会抓着自己的儿子一起。
　　她坚信，没有治不好的医院恐惧症，有就是来的次数不够多。
　　贺淮黑着脸，满脸抗拒的被自己的亲妈紧拽着手，拖到一间病房里。
　　很奇怪。
　　这个病房里的气氛有点……
　　明明三张病床上已经醒了两个人，还有陪床的家属也在。
　　但大家都没说话。
　　他们都默默看着靠窗的那一床病人，用一种温和的让贺淮觉得有些奇怪的目光。
　　靠窗还在睡着的是一对母子。
　　冬日里五点多的太阳，昏黄的把一片柔和的光铺在母子俩身上。
　　窝在母亲臂弯里熟睡的小男孩顶着乱蓬蓬的发，在病房的一片安静里，很轻很轻的打着呼。
　　贺淮发现江辛玥拽住他的手在颤抖。
　　他抬头看眼江辛玥，发现在他印象里跟铁打的一样的母亲流泪了。
　　他长到十一岁，个子已经快够到江辛玥的肩膀，第一次看到江辛玥的泪水。心里突然就慌了起来。
　　“妈，怎么了。”贺淮握紧江辛玥的手，下意识把声音放低。
　　江辛玥没回答他。
　　她只是站在这间病房一进门的地方，沉默的流着泪。
　　“怎么回事，606今天这么安静，一会李医生过来查房。”一位护士过来敲了几下病房开着的门板，声音很响的说完话就走了。
　　贺淮被护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抬眼往靠窗的那个病床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