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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温泉 ...


  •   早晨的东市依旧热闹,人装鬼,鬼装人,给喧闹的集市蒙上一层怪异却协调的色彩。

      此时,秦墨还在与周公约会,潇澈已经背着“城主”这个沉重担子,去醉楼收拾“烂摊子”。
      黑色瘦高的身影格格不入地穿行在热闹的东市里,有胆的便喊一声“城主,早!”,没胆的都躲着走。
      杀伐果断而出名的北战将军,在以前,全魔城都知道他只有在老城主秦希面前,才有漏出不一样的一面,有人说,他会跟秦希撒娇要酒吃,有人说,他会跟秦希下棋故意输局骗酒吃,还有人说,他会和秦希同榻而卧,谈论哪家的酒更好。
      但自从三年前老城主死后,再没见过潇澈喝酒,甚至在某次醉楼开宴,一坛封存已久的春山碧被提上来喝时,而引发砸酒悲剧。
      潇澈对洛宛颜发脾气,并无道理,她带来的几车春山碧是导火线,就像揭开伤疤,还在伤口撒盐。
      如今春山碧被华笙鹤好好地锁在醉楼地窖里,不失洛宛颜情面之余,等着哪一天它们能够重见天日,虽然目前遥遥无期,好酒不怕等。
      魔城居民有一个共知的生存口令,道:“惹大不惹小,惹小不惹大。”
      翻译过来,前一句是,惹怒秦希还有弥补过错的机会,惹怒他弟弟潇澈就抓紧时间选好坟头买好棺材。后一句是,宁愿惹调皮捣蛋的二白,也不要去惹一点就炸的大白,不然你连选坟头的时间都没有。

      潇澈没有去见妖帝,而是去了狐迷的厢房——狐迷在醉楼有自己的厢房,是她在魔城固定的居所,当下成为了她的囚牢,六个妖气掩盖不住的妖道镇守在醉楼各角,连同结界里里外外好几层,密不透风。

      这是第一次进狐迷的房间,以前都是景画然和秦家兄弟来的,女孩子的房间贸然进去很不礼貌,他敲门,里面没有应答。边上的醉楼小哥低声说道,“城主,她不愿意与人说话,她在里面的。”
      潇澈稍微纠结下合不合适的时候,小哥已推开门,他只好抬腿进去。
      茶桌上一茶盏侧倒,茶水摊在桌上,似这里的主人死气沉沉。帐幔窗纱凌乱不堪,碎布随地可见,墙上还带有爪痕,椅子东倒西歪,梳妆台面空无一物,因全潵在地上,脂粉摔一地,惨状不堪入目。
      内寝,狐迷背对着厅室,身上单薄地披着毛织绒毯,毛毯显然不适合她现在十六七岁的身形,那是景画然给她织的,那时候狐迷才十岁。床尾堆了厚实的蚕丝被,被女孩踢到一边,孤零零高高堆起,细看能发现被子裂口处吐出绒毛飘在床下。

      潇澈扶起杯盏,道:“狐迷,我们可以聊聊吗?”接而扶起椅子。

      女孩的背影一顿,她缓缓坐起来了,红肿的眼睛泛着血丝,眼下的乌青把女孩衬托得更加憔悴,她呆呆地看着潇澈,眼里神光涣散,似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看得潇澈心头一紧,后悔没有叫醒秦墨一块来……

      潇澈不知怎么开口,按照常理,能够谈及共同经历可能会被接受,他不敢单刀直入问“你为什么要寻死?”,生怕女孩做出什么过激的事,而是轻声说道:“我也想过寻死,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
      女孩坚硬地动动了头,死水般的眼睛投向潇澈,似乎在询问,她不太相信潇澈说的话。
      潇澈继续道:“我很不幸,我娘怀上我的时候,她就被邪祟盯上,受到诅咒,她坚持到生下我,临死前将我取名为‘澈’,寓意为不受邪祟侵染。但是我六岁那一年,姥姥受不了折磨,在门前树上,用一缎白绫结束她痛苦的一生。我一个人独活很久,孤独和无助,已经让我麻木,但这不会成为主宰我一生的灾难,而我现在还活的好好的。”潇澈坐在厅外,低沉而阴郁的声音缓缓传来。

      潇澈并不善于与人单纯不带任何颜色地沟通,更不擅长劝说,他平时说话都是经过脑子拐弯抹角的,那一套肯定不能用在狐迷身上,想着,狐迷觉得自己很惨要与世长绝,那么只要比她更惨就好了。完全不知狐迷被自己这一翻论述震撼到,而狐迷的重点不是潇澈比她惨,她意想不到潇澈会对她说这些!澈叔为了让她活下去而说出自己极为难过痛苦的经历。在平时的印象里,澈叔是一个冷静又冷淡的人,不会轻易把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何况惨不忍睹的过往。现下,澈叔说出的这些,透着一股苦涩的温柔,让她心头一暖,那是她从来没有发现的。
      戏台上下过百遍,耗尽毕生所学,演了十几天寻死大戏的狐迷,一会割.脉,一会上.吊,已经累得真哭,她如今开始动容,放下她的伪装。

      她松开拽紧的毛毯,身体倾向外厅。在潇澈眼里,她这是放下戒备接纳的姿态,而女孩心里实则在想:原来墨哥不是因为澈叔好看而喜欢澈叔的!!!

      狐迷张开干裂的嘴唇,沙哑地声音说出了扬眉吐气的感觉:“其实我并不是真的寻死……”

      “……”潇澈的脸色差点没把持住去瞪狐迷,某人只好歪过头,恨不得时光倒流或者撬开红狐的脑壳给她搅一搅,让她忘记刚刚自己说的话,转而一想,弥补道:“其实我刚刚说的都是胡话,哄你的。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假寻死?”
      潇澈感觉他得把他那一套暗意明指,半慌半真拿出来。

      秦墨起床时,差点被天旋地转地天花板眩晕,他发烧了。狼崽晕头转向时猛地锤自己胸口,教训般给自己身体来几下猛锤,沉闷的击响吓得经过门口的樱满愣在原地,忧愁地看着秦墨有些癫狂般一手扶额一手捶胸,差点错过上学时辰,直至樱满被弥桃在北宫门口担忧喊了一嗓子带走。

      秦墨焦头烂额,凭着意识勉强控制的灵核,在他睡得深沉的时候开始发作。急促的呼吸和快得像擂鼓的心跳恨不得撕烂身体,仿佛藏在体内的灵核告诫着他:你下次试试再肆无忌惮烧邪神试试,我连你身体也烧了。
      某狼不服气又是给自己胸口一猛锤。

      太难受了。

      他不得不在四周点起灵炎火球,释放体内的焦躁和暴泣。得到缺口倾泻而下的洪流,越发不可收拾。越来越多的火球在房间内炸开,密密麻麻铺满了房间,烈烈的火焰无风舞动,试图挣脱秦墨的控制,秦墨全身湿透,他已经不清楚自己是热出汗还是出冷汗,牙关发抖,蓝瞳冒着火花,沉重的身体似绑了石头坠入深海,他要溺死在蓝色的火焰里。

      他倒在地上,感觉不到地面的凉意,只觉得灵魂快要脱离身体,起伏的胸膛垂死挣扎,他闭上了眼。
      突然一个念头浮现出来。

      那次酒窖里,我的灵炎怎么灭的?

      “!!!”秦墨猛的一惊,意识到自己忽略重要的问题。

      不仅仅是酒窖那次,在三年前自己失控暴走,最后灵炎是怎么熄灭的?那一次自己咬了潇澈左肩一口,自己却一点也想不起来,失控的时候做过什么事一点印象都没有。
      是不是他?
      找机会问一问?

      秦墨不再玩闹,凝聚灵力猛的往胸口一冲,瞬间,屋内所有的火球,化作蓝色冰晶,在空中炸开,细碎的晶体如琉璃碎片折射出流光,就像将融不化的雪,破碎的阳光,落了一地。房内,秦墨站了起来,拍掉身上的晶体齑粉,脸色如常:“如果我用这个状态吓唬潇澈,他会不会抱紧我,”秦墨转起法阵卷起细碎的冰晶,在空中结成一团,上次装死尝到甜头的秦墨,把自己答应过别人的话完全抛诸脑后,开始遐想《仗义侠客与萌萌哒娇娘》中生死离别的情节:“他可能会,亲我吧!”
      随后,晶团被风阵带出房外,散在微凉的晨风里。

      该收拾收拾,去找潇澈泡温泉了。

      出师不利,一出门,就撞上跪在北宫门前的阿天。
      妖群熙熙攘攘把北宫围得水泄不通,那位“老天爷”,垂着脑袋,身体虽瘦薄,但腰板跪得笔直,白色的衣袍被汗水浸湿,泼水般的血迹潵出一片深红。
      秦墨愣了一会,反应过来自己烧了麒麟,阿天伤得不轻,连忙回屋拿毛氅给阿天披上,转而驱散七嘴八舌的妖群。

      “跪也跪过了,快起来,没有怪你。”秦墨拽着阿天的手臂又不敢用力,怕弄伤这尊老天爷,要知道刚刚“断了一臂”的阿天,此时正在忍受剥肤之痛。
      “我一直都知道是瑞雪害秦希,所以我没有把瑞雪带出冥海,我想给他教训,”阿天声音虽然小,但是秦墨听得心都在发抖,一是他始终不相信瑞雪是叛徒,二是不明白阿天为什么要隐瞒他。思来想去,最后得出一个想法:我的老天大哥,你自己的辅神就在冥海那种邪祟遍野的地方,你就不怕引火上身?你要教训手下也顾及自己好吗?

      阿天道:“我恢复好了之后会重新把瑞雪带回冥海,连同我自己。”

      我的老天爷,我刚刚才搞清楚你才是嫂子,你现在跟我说你要去送死?殉情吗?说实话,秦白那副德性不值得啊,你醒醒啊我的老天爷!别被他那副嫩白皮囊欺骗了,他骨子里黑得很,我都不知道瑞莲都是他杀的。还有我把你辅神烧个透你不在意嘛?
      秦墨在地上转出暖身阵,生怕秋风吹冻了嫂子,“阿天,我说我不怪你肯定是假话,但是你不要这样子对自己,罪魁祸首还没找到,我们从长计议,不要老往冥海跑,行吗?”我怕我哥死过翻生来跟我决一死战。

      巨大的法阵从阿天周身炸开,白色的阵纹浮着纯粹的灵力,秦墨下意识后退,法阵中心的阿天似乎不知道什么情况,一脸茫然看着秦墨。
      十二把银枪,慢慢在法阵中显影。

      “傅以秦没发薪水?”潇澈已经站在阿天身后,“南营待遇太差?还是你来北宫偷懒?”
      阿天被这一说当即起身,跪太久差点摔下去,被潇澈扶了一把,“没偷懒,我——”
      “还不收好天命,理所应当放我这保管吗?”潇澈劈头盖脸毫不客气地指责。
      “我这就收好,”阿天挥出小云团,把银枪一把一把吞进云里。做好这一切,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卷轴,阿天被潇澈接一连二的动作弄得一头雾水。
      潇澈声音听不出情绪,命令道:“这是傅以秦给我的‘烫手山芋’,你去处理下,我给五倍薪水,住宿费回来找我销。”
      阿天正要打开“山芋”,想办法拒绝重如泰山的五倍薪水。
      潇澈继续道:“哦,我给你三天时间养伤,之后马上出发,还有别的问题?”然而雇主没有给他别的后路,退无可退。
      “我——”
      依旧被打断:“没有问题是吧,那么你现在就应该去找黄婆疗伤而不是杵在这里混工薪!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还是像傅以秦那样子好糊弄?”

      傅以秦并不是好糊弄,而是好说话,而不像潇澈这样子锋利。

      阿天逃命似的跑了,精神都恢复了不少,一下子没了影……

      潇澈一脚踩掉地上的暖身阵,扫一眼秦墨,道:“泡温泉。”他的眼神里完全没有即将鸳鸯戏水的快意,更多的是严肃和懊恼。

      某狼则自顾自的开心。
      早上就泡?是不是有点太迫不及待?秦墨努力忍住要上翘的嘴角,按捺住狂欢的心跳,沉闷应了声,默默跟在潇澈身后。

      温泉是在南营后山,秋意渐浓的山里被枯黄落叶铺满,秦墨的心情就像走在金砖大道般愉悦,举步生花,时不时瞄看潇澈,心里更是满足。

      不远处,一座竹搭小宅,氲氤重重,石板小径上站着一魁梧身影,秦墨下意识想逃,烟花怒放的内心遭到重击,在心里变成火.药弹炸得秦墨体无完肤。
      “城主,”傅以秦随意披着衣袍,松垮的衣料露出大片胸膛,厚实的胸肌在他行礼时,显摆似的表露。接而傅以秦以往常长辈特有的审视眼神,把秦墨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略带嫌弃道:“你怎么来了?”

      我不该来?您还想跟澈叔单独泡澡?嗯?
      秦墨咬着下唇强迫自己闭嘴,勉为其难给傅以秦行礼,“傅将军。”

      “我想带他来,”潇澈道。

      秦墨还没搞懂这是怎么一回事,潇澈想带他来?傅以秦却不想他来?

      很快就有了答案。

      空旷的澡房内水雾重重,一口很大的温泉水在中央,一位白发妖艳不失俊气的男子已经在水里,他趴在石板边,闭着眼,水里,是一团白色的皮毛尾巴,如果能够看透水下,能数出来是九尾。

      “狐爷爷,”秦墨礼貌的喊到,“好久不见。”
      男子正是妖帝九尾白狐,狐闹。
      狐闹半抬眼皮,随后又垂了下去,“二白,每次见你,都是要处理狐迷的头疼事,我还真不想见你。”

      狐闹一针见血,直接把话说死,后脚进来的潇澈没理呆在原地的秦墨,脱了衣服就迫不及待下水,把自己整个人泡在水里,水面上飘着落叶几几,潇澈还是背对着众人,双手趴在石板上,一脸舒适。

      傅以秦打圆场道:“今天把大家约过来呢,就是为了好好处理狐迷的事情。”
      狐闹猛地一起身,水从身上滑落,每一寸肌肤都透出力量,昭示主人经常有锻炼,他就那样光.溜溜地展现在众人面前,接而道:“难道不是为了避免谈不好大打出手才来泡温泉,谁会一大早泡温泉啊!这才初秋就泡温泉,傅以秦我觉得你有必要给我个解释,我已经听了多少天的敷衍,如今还戏耍我,还有必要谈吗。”
      “我那是为了大家坦诚相见,”傅以秦边脱边说。
      “别以为大家脱了衣服我就不敢大打出手,我活上千年,脸皮都厚成墙,跟几个毛孩裸.架根本不是问题。”他不需要给任何人脸色看,相反,更多的时候是别人看着他脸色做事。
      傅以秦向潇澈投来求助的目光,奈何城主大人闭上眼趴在手臂上打瞌睡,完全无视两人的争吵,似乎他真的是来泡温泉的。

      一边的秦墨拿着潇澈脱下来的黑袍,凑到潇澈边上,“叔,要不还是穿上吧,着凉了怎么办?”
      当然不会着凉,只是别有私心。
      潇澈没搭理他,他的耳朵跟着眼睛一起闭上。

      狐闹也把自己重新没入水中,他的怒火硬生生被潇澈冷淡的态度消了下去。

      可以说,这四人里,真正来泡温泉的,还真只有潇澈一个……
      在这各有目的的温泉里,中心人物,竟然真的是来泡温泉?傅以秦想潇澈把狐闹劝回越风岭,狐闹想要潇澈的交代,至于秦墨,他的图谋在看到傅以秦那一刻已经碎得玻璃渣子都捡不起来,现在只求潇澈千万别转过身来被不该看到的人看到身体!

      潇澈正儿八经地泡温泉,把在场所有人的目的都扭曲成共同的目的——泡温泉。

      行,我不亏,跟你泡同一泉水。秦墨脱了衣袍,在潇澈边上下水,引来一声怒骂:“二白,你在身上纹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好的不学,学坏的。”
      拥有家长及前辈保守思想的傅以秦,看到秦墨左胸至左腹的纹身,开口谴责。

      这时,安逸的潇澈缓缓转过身来,与一步之遥的秦墨对上,撞入眼里的,是以前他从未见过的靛色纹身,及一身匀称线条清晰的肌肉。
      重点从纹身,移到那腹肌上再也挪不开。胸下四块腹肌彰显桀骜不驯的力量,再往下还有浅浅腹肌的轮廓,整个胸下腰上部分,形成极具冲击力的征服欲,左边沾了些许靛色纹身,添了几分控制欲。

      就像姑娘想留一头柔顺乌黑的长发,少年人所想要的,就是拥有一身完美的肌肉。
      不会太过于故意突兀,秦墨那一身硬朗又协调的肌肉,高大的身材,宽大的肩膀下,结实的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潇澈感到明显的心跳失重。按耐的忍耐的,在看到他的身体时,一点一点浮出水面。

      想要,很想要,想要独占,想要拥有。

      目光由上至下,把秦墨腹肌细细描了个遍,接而,水波荡漾下,秦墨的下半身,一样表露无遗。

      潇澈,呛水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狼崽:我是来泡温泉的,不是秀身材。
    金主:我真的真的是来泡温泉的,不想看不该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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