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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北战 ...


  •   “北战将军,我们之间什么关系,相信不用我多说,我所做的决定都是为了你。”水渊年轻的国君,诚恳说道。他是水渊一国之君,坐拥越风岭以北广阔疆土,十万北军听他调遣,金丝龙袍于身,现在却有些低身下气的对他的臣子说话。“如今我地位稳固,樱火花已经盛行,水渊萧氏一族我已明冤,我想这些时日你更愿意待在魔城,过那潇洒日子,是吧?”这不就是在说,你待在魔城行不行?别回来了?

      潇澈冷峻的脸上面无表情,默不作声。别的臣子跟君王说话都是跪着的,但他不是,很多年前,元英还是储君的时候,已经跟他约定好,他们将会是一辈子的战友,没有君臣之分。如今,元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喊潇澈,从萧十二,变成了北战将军。不过也好,潇澈一直都很不喜欢被叫萧十二,他打从军那会起,就不再承认自己是萧家人。萧氏上下一百八十多口被先国君问罪之后,他与元英的关系并没有僵化,因为潇澈知道不能,水渊上下三代贵族都盯着他与元英啥时候出现分歧。元英是个明君,但不是个善者。身处北渊,要想做明君,就不能做善者。他不能责怪元英什么,他与萧氏一刀两断,先国君处罚的是萧氏,元英处在他们之间,左右为难,所以他不能,他不能大声告诉元英,我很讨厌别人喊我萧十二,他不能告诉元英,我恨不得把你父皇的皮骨一道一道削下来去喂野狗,因为他们是“战友”。
      至于那说的“一辈子”,两人都心照不宣的选择忘记,那只不过是年少轻狂肤浅短见不经意说出来的话语。

      国君见他低头不语,又道,“你以为我这是得势之后就遣开你吗?没错,你的存在确实威胁到我的地位,以你在北战军的威望,甚至可以超越我的地位,无可非议。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想除掉伤口,就得让伤口发脓溃烂,才好一刀除去。”
      “我将会把父皇留下的伤口全部切除,你要相信我!”

      潇澈冷冷道,“那都是你的事情了。我不再过问北渊的任何事情。你是想我这样子说吧?”潇澈不是放不下手中的权利,他并不贪权,要是想谋权篡位,先国君在问罪萧氏一族时,已经把元氏皇族灭个干净。
      将近三十年了,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去参军抵御横行的邪祟,得到如今的结果他已经心满意足,最起码,北渊家家户户每年都能拿到分发下来的樱火花。

      辛辛苦苦种了一园子水果,现在被请离开。不管元英以什么理由,都改变不了他话里真实,只是让他不那么露|骨,他们一起战斗这么些年,当中情份尚在,谁也不想难堪,也不想让对方为难。

      国君眉头微皱,他不可置否潇澈所说的,“我已经安排洛宛颜接手‘樱火之路’,她的为人你应该清楚。”所以请你放下你手中的兵权,老老实实去魔城待着。

      “樱火之路”便是把樱火花从魔城运过来北渊,一直以来都是北战军负责运输和护送。如今国君此话一出,便是要把潇澈扫地出门,让他交出军玺。

      此时场景,无异于二十年前,先国君要求潇澈交出军权,便于在北渊垄断樱火花,榨取更多民脂民膏。

      元英是他一手扶上来的,潇澈清楚他的为人,他绝对是一个明君,前提是,樱火花掌管权在潇澈手里。如果樱火花这么大一个变数换到别人手里,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潇澈背弃家人的期望,去参军,那时长达五年的战乱结束不久,北渊元气大伤,先国君统一北渊,却无法清除战乱引起的混沌,邪祟随地可见,民不聊生,即使统一了北渊又如何,也就是个邪祟横行的乱世。那时开始征集军队清除邪祟,作为战乱夹缝中幸存下来的贵族,畏畏缩缩的也好,趋炎附势的也好,萧氏旁观了内战的血腥与恐怖,只求安生,不想扯上任何权势与纷争。潇澈毅然参军,于是被驱出萧家,为的是以后潇澈惹上什么灭九族的事,绝对与他们无关。就在潇澈随军去讨伐邪祟的时候,情报出了错误,让一行两百多人的军队死在邪祟之下,而那时,潇澈看见了秦希。那人冒着蓝色火焰,似乎从地狱爬上来的死神,烧毁漫天阴霾与邪祟。“神明”将一个个邪祟击倒烧毁,终于留意到唯一的幸存者安静的注视着他,蓝色火光在风里晃动,秦希站到他的身前。
      “你是神明吗?”潇澈沙哑着声音问。
      秦希微微一笑,脱下黑色外袍,披在潇澈身上,“这片土地,已经没有神明了,神明已经被邪祟吃光了。”
      “你是,邪祟?”
      “不是呢,我是狼。”
      那时候起,秦希就已经是他心里唯一的神了。

      “既然你家人不要你,我不介意多一个兄弟。”
      “邪祟嘛,除掉就好啦,没什么大不了。”
      “我好像喜欢上一个女孩了,你教我追她吧!”
      “澈弟呀,樱火花,分你一半,只给你。”
      “澈弟,军玺不能给北渊,樱火花不是他们的利益武器。”
      “我秦希起誓,有一天,地下的恶鬼会爬上北渊国君的龙床,将蚀虫灌入他的身体,侵蚀他的内脏,让他感受自己一点点死去却又死不去的痛苦,体验满手权势却施展不开的悲摧。受我令者归从。”
      “没关系,二然下一胎肯定是女娃,到时候给你当媳妇!”
      “生的还是男娃…你要吗?”
      “澈弟,帮我照看一下你的侄子们,他们都得叫你叔呢!”
      “二然出去些天了,还没回信,我去找她。”
      “樱火树,不能被毁。”
      ……

      秦希当年说过的话,还是那么真,却遥不可及。
      先国君的龙床,终究爬上恶鬼,受秦希传唤的月无病,尽心尽力对先国君进行长达十多年的病痛折磨,先国君痛苦而终。
      虽然这个事,潇澈是近年来才知道,秦希真的让恶鬼去做了。
      义兄不在了,但是潇澈偶尔会有他还在的幻觉,特别是看见秦墨一副儿戏的样子,好像天大的事情对于他来说,都不是大事。
      那么放弃“樱火之路”也不是大事,毕竟,“你别忘了,我同时也是魔城城主,樱火树在我地盘里。”潇澈手掌凝聚白光,一个白润透亮的虎符出现。
      潇澈一抛,白玉虎符稳稳落在年轻国君手里。

      “萧十二,父皇的死,跟你有关吗?”年轻国君手握紧虎符,轻轻问道,“我不希望与你有关,毕竟你是我的战友,也是我的导师。”
      潇澈冷峻脸庞对上国君带些稚气的脸,潇澈一字一顿地说,“没,有。”
      “有空,回来看看我,潇府我会一直留着。”国君说道。
      “不必了,我家在魔城。住在潇府已经恶心我十几年了,你觉得我还去?”潇澈有些按耐不住了,下意识说了带着怨恨的话,他一点都等不及。他双手拱于身前,躬身行礼,“愿君持权惠天下,复日归来清歌还。”

      桥归桥,路归路。
      潇澈从来没有觉得如此开明过,那些充满心计与血腥的过去,他都可以扔在北渊,而他将要前往魔城,在那里安家。
      那些阴暗和痛苦的事情,他不再会跟任何人提起。

      潇澈从宫殿走出来,一直都是笑的,那种收不住的愉悦在脸上表露无遗。
      此时的天空格外的蓝,白云格外的白,连枝头乌鸦的尖锐叫声都变得动听。
      雪白的骏马瞧到自己主人这般诡异,一向高冷寒气逼人的潇澈竟然在傻笑?于是问道,“你笑什么?”
      潇澈端正表情,深吸一口气,但还是忍不住噗呲笑出来,“你一个神明懂什么?”
      “你自己走路回去吧,再见。”神明千里没好气说道,甩甩马尾,掉头就走。
      潇澈两三步追上千里,跨上马背。
      “我们以后不跑‘樱火之路’了,偶尔跟着南营除邪祟吧。”
      “呵呵,城主大爷,你一不是神明二不是妖灵三不是王八邪神,你除邪祟,邪祟还除你呢。”千里毫不留情说道。
      潇澈说,“哦?是吗?我怎么觉得你这样的神明我随手能捏死几个。”
      白马一抖,“邪祟可怕多了,跟神明不一样的!”
      “邪祟嘛,没什么大不了,除掉就好了。”潇澈说着曾经义兄说过的话,心里很是满足。

      ————

      魔城东市,妖来鬼往。
      贩瓜大爷说道,“到了,下车了。狐仙姑,麻烦帮我做一下好评宣传,我的瓜果都是新鲜摘的呢,介绍点朋友来买!我摊子就摆在东市菜市场第二排第七个摊位!”
      櫻满听得不太懂,但是一个劲点头,抱着狐迷下车。
      而东市大街上,那道从锁魂道延伸过来的血迹,一直延伸到北边,消失在拐弯处。

      櫻满闭眼念念叨叨道,“千万别是墨哥哥千万别是墨哥哥!神明保佑,不是墨哥哥!”没意识道自己就是神明。

      “小娃!你迷路了嘶?”

      櫻满睁开眼,看到眼前瞪着绿色大眼睛观察自己的蛇头人身的妖怪,吓得后退撞上路边的摊子。

      “喂!小屁孩小心点!别撞翻我的果子喳!”

      櫻满转身一个劲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抬头一看,又被吓一跳。
      摊子老板正努力用他的鸟翅膀摆整齐木桌上的果子,奈何羽毛碍事,它摆得很吃力。
      櫻满知道自己失礼,把狐迷放在边上,帮鸟老板摆整齐它的果子。
      “老板,这狐狸肉多少钱一斤?”一个脸色惨白手脚青紫的“人”,问道。
      “这不是我的货叽,你问这瓜娃子喳。”
      櫻满欲哭无泪,抱起狐迷就跑,喊到,“不卖!”

      櫻满一路往前跑,直到前面的路被妖山鬼海挡住。
      高大酒楼门前,一群妖鬼扎堆,努力向酒楼里张望,没人敢上前。

      “少主回来了,但是伤的好严重啊!”
      “邪神踏炎快不行了。”

      櫻满扑抓到熟悉的词,“踏炎?”那不正是背了自己一路的血红宝马!
      櫻满努力养妖群中挤,双手抱着狐迷护着,瘦小的身躯钻缝隙,终于爬到前排。
      门外有两人挡着,不给闲人进去。
      透过那两人的身体从侧边探头看进去,地上一滩血迹,在白亮的地板上特别鲜艳。櫻满忍不住了。
      “墨哥哥!”櫻满弯腰一溜,从那两守门人手臂下钻了进去,其中一个守门人反应迅速打出一记掌风,把追着血迹要上楼的櫻满被打中,扑倒在地上,狐狸也从手中脱离,摔落在地。
      “狐迷?”守门人立刻认出摔在地上的红狐是谁。
      櫻满立刻爬起来,抱起狐迷,警惕看着守门人,地上,已经落了樱火花五六。
      “樱火花?”那人说道。
      趁对方在犹豫瞬间,櫻满冲上楼梯,守门人正要再次击出掌风,别另一个守门人拦住,“随她吧,一个毛孩子,上面恶鬼在呢。搞得我们以大欺小。”
      “不是…狐迷殿下好像不省人事啊!那可是越风岭祖宗!”

      櫻满寻着血迹,来到一个房间前,“墨哥哥,墨哥哥,给小满开门!”櫻满急切唤道。

      房间应声而开,猕桃看着眼前小孩先是疑惑,接而看到她怀里昏迷的狐迷。
      “这这这不是越风岭那位小祖宗吗!”
      弥桃蹲下正要接过狐迷,小孩却把狐迷抱得死死,“你是谁?”
      “我的乖乖,”弥桃转头对房间里喊到,“华夫人,你说得没错,墨哥闯祸都是带上狐迷的。这女娃抱着昏迷的狐迷不撒手!”
      随后一位韵味十足妖气横飞却霸气不减的妇人走了出来,打量着櫻满。
      “我们会救她,你放心,”华夫人安抚道。
      “那我得看着你救她,还有,我墨哥哥是不是在屋里?”樱满有一瞬被对方气势压倒,虽然对方语气并不严厉,但樱满总感觉对方在威胁自己。
      华笙鹤盯着她额头得花纹端详了一会,“不是,屋里的是邪祟踏炎,秦墨在北宫。”
      櫻满被她盯的浑身难受,后退几步,红着眼眶,泪珠子正要哗啦啦往下掉。
      华笙鹤厉声道,“我要帮狐迷疗伤,好了就带你去找秦墨,你要是哭,你就别想看到秦墨!”

      櫻满冒着花,咬咬牙把狐迷递给了华笙鹤。
      “弥桃,去西街把黄婆请来,狐迷受了点邪气,快去。”
      “知道了,华夫人。”

      櫻满跟着华笙鹤保持一段距离,跟她进到房间里,她看到踏炎躺在巨大的床上,而床垫已经被血染红一片。
      櫻满无声地留着眼泪,发丝间花苞结团,绽放,樱火花掉了一地。

      不久,弥桃便带着一个老婆婆进来。黄婆看到在边上安静流泪的女孩,樱火花掉了一地,一愣神。
      “黄婆看看这小祖宗,等会她家那位大祖宗找上门来看到自家继承人伤成这样,我醉楼楼顶不保!”华笙鹤说道。
      黄婆应声便开始给狐狸检查,“这邪气还挺纯的,哪里沾染回来的?”
      弥桃轻轻拍了拍櫻满后背,“小姑娘,你们去了什么地方?告诉姐姐可以吗?”
      “冥海森林。”櫻满轻轻地说。
      华笙鹤一惊,眉头紧皱“两个小孩跑冥海里?”
      弥桃说道,“我觉得吧,十有八九是小祖宗迷路了…”
      “真的欠打,等你们一个两个伤好了,轮着来挨打!”华笙鹤气不过来,揉揉太阳穴。她转而看向女孩,心里不好的预感又重了一层。两小孩能从冥海出来?说出去这天下可没人信。

      黄婆开始给狐迷运功,把邪气慢慢排出体内,千年神明醇厚的灵力注入狐迷体内,把邪气一点点逼出体外。
      运功持续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而这个时辰里,櫻满一会看看狐迷,一会看看踏炎,心里很是不安,想要做点什么帮忙却无从下手。
      “踏炎,它能治好吗?”櫻满走到弥桃边上,轻声问。
      “狐迷是能治好的,踏炎估计得过上些时间才能好。你们怎么从冥海出来的…我真的觉得你们俩命大!”
      櫻满把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告诉了弥桃,而华笙鹤也在一边听着。

      “这么说那冰块救了你们还帮你们离开冥海?”弥桃有些不敢相信,冥海里还有“好人”。
      华笙鹤却一脸严肃,“我觉得没那么简单,你跟我来,我要检查一下你的身体。”说罢,牵着櫻满去了屏风后,“脱衣服。”
      “那个…我,”櫻满扭扭捏捏,脸涨得通红。
      华笙鹤知道自己吓到孩子了,收了收自己那一脸吓人的冷气,蹲下来,说道,“邪祟和邪神不会无缘无故救你,我看看你身上有没有被侵蚀。乖,等会给你拿糕点吃。”她疑的,还包括樱满。
      听到有糕点吃,饿了许久的櫻满什么都抛诸脑后,三两下把破破烂烂的裙儒脱下。
      华笙鹤细细的检查过后,发现并没有问题,拿了新的裙袍给櫻满换上。

      “头发太乱了,我给你梳梳,坐。”梳妆台前,华笙鹤拉开抽屉,琳琅满目的发簪,五光十色花样百出,看得櫻满眼睛发光。
      “你选你喜欢的?”
      櫻满选了一个粉色桃花琉璃簪,递给了华笙鹤,“谢谢夫人。”这句“夫人”说出口,櫻满心头拥起对凤梓若的想念。不知此时,夫人在做什么呢。
      华笙鹤拿起玉梳给櫻满梳理头发,细细的打理着,那一截短了几寸的发丝,被华笙鹤看到。
      “不好了,那邪祟拿走了她的头发。”华笙鹤把梳子塞到弥桃手里,“我要去南营,可能没那么快回来,城主回来了立刻通知南营。”
      “唉,华夫人,那墨哥呢?”弥桃还不知道拿走了头发的邪祟是要干嘛。
      “他死不了。”华笙鹤快步离开了房间。

      櫻满一脸疑惑,“我头发?”
      ————
      冥海森林。
      男子甩了甩自己新做的白衣外袍,给自己穿上。他很是满意,如果细看的话,会发现,衣领处竹叶刺绣,当中夹着不显眼的乌黑发丝。
      “我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哈啊啊。”
      他大步跨过树枝,路上沾水的野草蒙上一层寒冰。

  • 作者有话要说:  就喜欢三更半夜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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